苏零刚从六耳那儿离开，就又被佛祖请了过去。
“蕙兰小仙。”佛祖唤了苏零一句，“你逾矩了。”
“苏零不明白。”苏零跪在佛前。
佛祖的面上依旧是参不透的笑容，“可是，你本该明白的。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为照了，始达妙音。”
“我非佛家弟子，何须谨遵佛法，抵达妙音？我且行事，自在随心。”
佛曰：“你且看，人各有命，你当守矩。因此，勿再插手三藏的事。”
苏零默不作声，不知如何接话。
她抬头，如来背后是巍峨崇高的佛家大殿，他的身后有朵巨大的鎏金莲花，缓缓地转动。他面上的表情显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似笑非笑。
……
苏零被勒令禁止离开西方极乐。
如来替苏零打开天棱镜。
镜中两个一般无二的猴子打了起来，势均力敌，敌我难分。
“石头？”
苏零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佛祖，这又是为何？”
苏零没有得到回复，也没有不满。
她又细瞧，两只猴子各踏云光，跳上九霄云内。沙僧在旁，不敢下手，欲待拔刀相助，又恐伤了真的。只得暂且回去将此事回复唐三藏。
待沙僧离去后，两猴且行且斗，直嚷到南海，径至落伽山，打打骂骂，喊声不绝。
菩萨、木叉行者、善财童子、龙女降莲台皆闻声出门。
菩萨严声呵斥：“何事大吵大闹？”
两行者递相揪住道：“菩萨，这厮果然像弟子模样。才自水帘洞打起，战斗多时，不分胜负。沙悟净肉眼愚蒙，不能分识，有力难助，是弟子教他回西路去回复师父，我与这厮打到宝山，借菩萨慧眼，与弟子认个真假，辨明邪正。”道罢，那行者也如此说一遍。
众诸天与菩萨都看良久，莫想能认。
菩萨道：“且放了手，两边站下，等我再看。”果然撒手，两边站定。
这边说：“我是真的！”
那边说：“他是假的！”
菩萨唤木叉与善财上前，悄悄吩咐：“你一个帮住一个，等我暗念紧箍儿咒，看那个害疼的便是真，不疼的便是假。”他二人果各帮一个。
菩萨暗念真言，两个一齐喊疼，都抱着头，地下打滚，只叫：“莫念，莫念！”
菩萨不念，他两个又一齐揪住，照旧嚷斗。
菩萨无计奈何，即令诸天木叉，上前助力。众神恐伤真的，亦不敢下手。菩萨叫声“孙悟空”，两个一齐答应。
菩萨道：“你当年大闹天宫，想必神将皆认得你，你且上界去分辨回话。”
这大圣谢恩，那行者也谢恩。
……
二人扯扯拉拉，口里不住的嚷斗，径入南天门，直至灵霄宝殿。
那玉帝即降立宝殿，问曰：“你两个因甚事擅闹天宫，嚷至朕前寻死！”
行者把前情备陈了一遍，“指望与臣辨个真假！”
玉帝即传旨宣托塔李天王，教：“把照妖镜来照这厮谁真谁假，教他假灭真存。”
天王即取镜照住，请玉帝同众神观看。
镜中乃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毫发不差。
玉帝亦辨不出，赶出殿外。
这大圣呵呵冷笑，那行者也哈哈欢喜，揪头抹颈，复打出天门，坠落西方路上道：“现去地府辨辨！”
……
去了地府，十代阎君皆颤巍巍，即唤管簿判官从头查勘生死簿，终更无个假行者之名。又直哄着两个祖宗去寻地藏王菩萨的谛听。
只因谛听能听世间万物，照鉴善恶，察辨贤愚。
地藏王菩萨应允，那兽奉地藏钧旨，就于森罗庭院之中，俯伏在地。
须臾，抬起头来，对地藏道：“怪名虽有，但不可当面说破，又不能助力擒他。”
地藏道：“当面说出便怎么？”
谛听道：“当面说出，恐妖精恶发，搔扰宝殿，致令阴府不安。”
又问：“何为不能助力擒拿？”
谛听道：“妖精神通，与孙大圣无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此不能擒拿。”
地藏道：“似这般怎生祛除？”
谛听言：“佛法无边。”
地藏早已省悟，即对行者道：“你两个形容如一，神通无二，若要辨明，须到雷音寺释迦如来那里，方得明白。”
两个一齐嚷道：“说的是，说的是！我和你西天佛祖之前折辨去！”
……
两人看到宝殿上的苏零，皆是一愣。
苏零抬眸，眼底神色不明。
如来于莲座上，声如洪钟：“我已知晓你二人为何而来，惠兰，你看那两个行者，谁是真假？”
苏零闻言，直视如来，“佛祖，这可是九九八十一难之一？”
如来颔首。
“你让我勿要插手取经一事，为何又让我来辨？若我说对了如何？说错了又如何？何况，我辨不出。”苏零抿唇。
六耳通晓孙悟空前后，两人言行外貌完全一致，岂是她能随意看出的。
如来觉得这个小仙真是有趣得紧，明明心中已经有了论断，偏这般说道。
“你且先说。”
……
苏零挪步，移至两猴面前。
只见，她对其中一猴唤了句：
“石头。”
……
另一猴深深看了她一眼，即忙摇身一变，变作个蜜蜂儿，便往外飞。
如来将金钵盂撇起去，正盖着那蜂儿，落下来。
再把钵盂揭起时，妖物见了本象，是只六耳猕猴。
孙大圣忍不住，抡起铁棒，几欲打死时，苏零制止，说：“放过他。”
孙悟空面露不解：“小零儿不该慈悯他，他打伤我师父，抢夺我包袱，依律问他个得财伤人，白昼抢夺，也该个斩罪哩！”
苏零站在大殿之上，面色认真而又执着，她看着孙悟空的那双眼眸，里面比最初时多了几分她不认识的陌生之感。
她说：“石头，放过他。”
孙悟空无奈收棍摆袖：“好。”
……
如来四顾望下，谓孙悟空言：“你自快去保护唐僧来此求经罢，这六耳猕猴留下即可。”
大圣叩头谢道：“上告如来得知，那师父定是不要我，我此去，若不收留，却不又劳一番神思！望如来方便，把松箍儿咒念一念，褪下这个金箍，交还如来，放我还俗去罢。”
苏零闻言侧目，六耳伏罪于地，如来端坐殿上。
如来道：“你休乱想，切莫放刁。我教观音送你去，不怕他不收。好生保护他去，那时功成归极乐，汝亦坐莲台。”于是唤来观音。
孙悟空临行去了时，苏零看了看他的背影。
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