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山那个人,这是小姨唐菲玥出现之前,周然对周天横的称呼。
十几年来只见过几面,说话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甚至连路人甲都算不上,可周天横留在周然心中的影子偏偏根深蒂固,想忽略都不可能。
面对面而坐,彼此对视,周然还是第一次与这位二叔靠的如此近。
周天横面白无须,精瘦的面孔却看不出来年龄,像二十几岁,说三十多岁也可以,而实际上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跟我去一个地方。”
对视许久,周然以为这位二叔会跟自己说身世或者仇恨,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而且他说完就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也不管自己是什么反应。
从冷月儿到寒千叶,再到这位二叔,他们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离开山洞,周天横背着手,向光秃秃的石山深处缓步走去。
周然早已没有了小孩子脾气,既然这位不苟言笑的二叔要自己跟着,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比较好。而跟了一段路之后,他开始感觉到吃力。
“怎么会这样?”
周天横依旧还是缓步而行,为了跟在后面不被落下,周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自己速度提升到极限,在这之前他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六星浮光步到底有多快周然可是清楚的,可现在仅仅让他没有被落下而已。
老天,他到底有多强?!
有一种强大让人敬畏,就像周然第一次意识看不透风清寒时候的心情;而有一种人的强大只能让人心生无力,就好像前面带路的这位二叔。他现在终于相信风清寒之前所说,这位二叔真有实力让三叔耗尽了力气都不出手。
翻过光秃秃石山,一座小镇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与普通小镇一般无二,偶尔鸡鸣,几声犬吠,闲聊的大人,嬉闹的小孩,在河边洗衣的妇人。杂货铺前面还有人在打牌,吵闹声传能得很远。
周然还是第一次知道恨山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心里的奇怪也出现了。
恨山监狱!
即使来恨山的次数不多,他也知道这个地方是叫这个名字,监狱里怎么会出现小镇呢?
有人见到周天横叔侄过来,高兴迎上来。
很快,无论大人小孩,镇上所有人都赶到杂货铺前面的空地。几乎所有大人都看向周然,眼神或高兴,或兴奋,或欣慰,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被这么多人盯着肯定不舒服,而这些人的眼神更令周然感到费解。
周天横背对着他没说话,周然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硬着头皮硬这些人的目光,干巴巴的笑着,既莫名其妙,又感觉到莫名的亲切。
“是不是太早了点?”
那杂货铺老板第一个开口,对周天横说:“还是再过两年吧。”
刚刚打牌的那几个人也都点头,而他们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周然的脸上。
周天横不答,对周然说:“把血云令拿出来。”
听见血云令三个字,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杂货铺老板与打牌那几人目光甚至变得灼热无比,眼神中的期待任何人都能看到。
周然却惊讶不已看向二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血云令的。
不管心中如何惊疑,周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那块黑红色的令牌拿出来。
“小子,快,拿来我看看。”
杂货铺老板根本没等周然递过去,而是直接抢走。
他双手颤抖的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对背面的纹络看得更是仔细。那几个打牌的也都一一过了手,看过的人甚至有激动的直接哭了。
“没错,没错。”
杂货铺老板是个个头不高的中年汉子,略黑的脸庞激动不已,眼圈已经泛红,他看着周然笑呵呵说:“小子,是在枫林岭找到的吧。”
周然以为这是他们的传家宝什么的,补充道:“是在一口泉眼里。”
“那就更没错了。”
杂货铺老板擦擦眼泪,笑得更高兴了:“当年还是我亲自放的。”
周然闻言更糊涂了,想开口问又不知道怎么问。他觉得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中间的事情,唯独自己一无所知,那几个跟周鸿差不多大的小子还对他指指点点的小声说着什么。
“二飞,带他去给你爸看病。”
周天横转头看向周然,认真道:“这里有不少人都有旧伤,你都走一遍吧。”
二飞看上去比周鸿还要小,也显得瘦弱。他听见周天横的话立即过来拉周然往自家走,其他孩子立即跟了上去。
“天横,风无忌都不行,你让这小子……”
看着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有些显得无措的周然,周天横罕见的笑了笑:“放心吧,这本来就是他老子欠你们的。”
周然看得出来这些孩子很喜欢自己,甚至有几个还刻意的讨好自己,这让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那个叫二飞的小子拉着他的手就一直没松开。
“老爸,我给你带医生来了。”
二飞将周然推到床前,对床上那瘦的皮包骨头的汉子喊道:“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你是……”
跟来的孩子中,年纪稍大的一个开口道:“他有血云令。”
床上之人乍闻此言,眼中闪过慑人的精芒,随后紧紧的盯着周然看了又看,还不住的点着头,嘴里却说:“我这是年轻时候受了伤,老毛病了。”
周然沉默的笑了笑,坐下来为中年人诊脉,几个孩子安静的看着他,二飞眼中的期待与中年人脸上的平淡他看得清清楚楚。
收回手的时候,二飞爸对周然眨了眨眼。
周然装作没看见,脸色也越来越沉。
见周然如此,二飞爸马上笑道:“风大夫说我恢复得很好,再吃几副药就能好。”
“风叔叔骗人,他都说了好多次了。”
二飞撇撇嘴,转即向周然说道:“大哥哥,你有血云令,一定能治好我爸爸,是不是?”
周然摸了摸二飞的头,看向二飞爸:“这位叔叔,我有话就直说了。你这个伤时间太久了,根治的可能性很低,而且受伤之后不仅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还被人下了毒……”
听周然如此说,二飞爸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开口打断周然,冷声说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风无忌难道还不如你?”
二飞已经被周然的话吓得脸色发白了,抓着周然的手都在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风叔的医术没的说,不过你这个伤他治不了。”
周然看出二飞爸的不快,却不管,自顾自的接着说:“我已经说过了根治的可能性很低,我只能保证让你下地,调理半年应该能生活自理。”
“大哥哥,你说你能让我爸下地走路?”
二飞爸也激动了一下,但很快有平静下来:“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