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径直走过许熙若的面前，向着主位走去。曹雪岚粉面朝天，冲着许熙若做足不屑的姿态，“原来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我说怎么如此土呢。”
“那三小姐就快些走吧，离我远一点儿，免得沾染上土气就不好了。”许熙若满不在乎挥手的动作，和她说的话毫不符合，像在轰着一只烦人的苍蝇一样。
曹雪岚被许熙若一句话噎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留下确实无话可说，走了，不就等于自己认了输？于是，曹三小姐就始终挂着一副扭曲的表情站在许熙若面前。
这时，从外面又走入三个年纪不一，却都美色各异的女子来，许熙若从素雪的介绍得知，是曹相爷的另外几房妾室。因为无所出，又被大夫人强硬的手腕压制着，所以连走路的姿态都低眉顺目的，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路走到大夫人的身侧请安。
赵夫人却没立即让她们起身，甚至连正眼看她们都吝惜，只端坐在椅子上，让身后的丫鬟扇着风凉。许熙若看得直发冷，这才四月的天气，连暑气都还没来得及冒头，扇得这是哪门子的风？也不怕邪风入里。
门口处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的来人是个中年男人，青衣黑靴，鬓发一丝不苟，面容与曹浩宇有六、七分相似。他走入花厅，步履稳健，那些下人们的头低得越发恭敬，就连刚才还盛气凌人的曹雪岚，也规规矩矩地唤了声，“爹。”
不用素雪再介绍，这人的身份已经再清楚不过，正是曹相爷曹真。
曹真走到位置上坐下，目光威仪，挥手示意其他人也都入座，这时曹浩宇才搀扶着一位美妇人，走入厅内。
“宇儿，你来了。”曹真示意两人不必行礼，但语气中却也听不出太多慈爱。
曹浩宇和美妇人在一旁也坐了下来，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这才端上席来。许熙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从来就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多繁琐礼数的折磨？幸好刚才垫了不少点心，不然现在恐怕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熙若咽了咽口水，看向曹浩宇，只见曹浩宇向她点头。她也顾不得其他，回敬着点点头，就向着面前一盘鸡腿进攻。没有最爱的鸡翅膀，鸡腿也凑合了，反正本是同鸡生，距离也不远。
“娘，您怎么不吃？”
就在许熙若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曹雪岚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瞬间，厅内安静了下来，其他人也都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这本就是为大夫人办得生辰宴，她不吃，除了曹相爷还有谁敢动？当然，许熙若除外，反正她也不是曹家人，不用受这约束，于是，就见许姑娘一个人还在角落抱着鸡腿低调奋战。
赵氏长叹了口气，“我是想起了你那苦命的兄长，眼下我们才这里美酒佳肴，也不知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穿暖。”
人都死了，鬼也知道饥寒吗？而且，死在青楼里，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吧？还算死得惨？许熙若喝了口酒，暗自在心中腹诽。
“是啊，哥他死得好惨，到现在也都还没查清楚怎么回事。”曹雪岚更夸张，拿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看不出泪水的眼角。
“哼！”赵夫人一拍桌子，“这都是官府无能，还有某些人，嘴上说严查，这么久也没个交代！老爷，你可要为天儿做主啊！”
要不是手里还抱着鸡腿，许熙若几乎要为这母女俩的一唱一和鼓掌喝彩了。赵夫人明里抱怨官府，实则数落曹浩宇不是用心查案，这商量好的剧本，比她在城东“墨雨阁”那家书坊买的小说，都还要精彩。
“宇儿不是在查了吗？宴席上说这些干什么？”曹真淡然应了一声，不偏不向，不痛不痒。
“爹，大哥这么忙，哪有时间查这点小事？”
曹雪岚故意加强了“小事”二字的语气，惹来曹真的怒视，“胡闹！事关我曹家声誉，怎能说是小事？”他转向曹浩宇，“宇儿，你也是，怎么事情做得拖拖拉拉？”
“爹——”
“老爷，宇儿查得已经很努力了，他一定会尽快找到真相的。”美妇人，也就是曹浩宇的娘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则向曹真柔声解释道。
“哎哟，有儿子就是不一样，说话底气都足，可惜我的天儿——”曹真还没答话，赵夫人那边便插话进来。
“大娘，这事与我娘无关。”曹浩宇沉声道。
“听听，天儿刚死，你们就不把我这大夫人放在眼里了，日子长了，这位置还不换人座了？”
“宇儿，快向大夫人认错！”美妇人双目盈盈，望着曹浩宇的目光中，却是写满了恳求。
曹浩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然之色。他明白，他越是坚持，赵夫人和曹雪岚就会千方百计挤兑母亲，而他最不能做的，就是让母亲为难。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道歉，话还没出口，就见一个黑影从面前飞了过去，“啪”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赵夫人光鲜的衣服上。
“啊——”这一声惊叫，是曹雪岚发出的。她指着赵夫人胸前，那里一只油乎乎，亮光光，被啃掉一半的鸡腿，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赵夫人就显得比她淡定许多，她用帕子请拨了一下，那“光荣”的鸡腿立即翻了个身，径直落在了赵夫人云锦的裙子上。赵夫人看着那鸡腿，身子虽没有动，但脸色青白交错，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旁的丫鬟见状，赶忙上前，用帕子拎起鸡腿，手忙脚乱地为赵夫人擦着裙子上的油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始作俑者，许熙若的身上，许熙若无辜一摊双手，眨动着眼睛，“不好意思，剥皮的时候手滑了一下，没拿住，就飞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