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欢缓缓睁开眼，“几点了？”
温暖看了看手表，“三点十五了。你赶紧接着睡吧。”
果然接着睡着了。
温暖拿着手电筒，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又把门轻轻阖好。
从厕所回来，她反而睡不着了。就着手电筒的灯光趴在床上写了会儿日记。日记本换了又换，那人却还是杳无音讯。开始她还安慰自己，也许等他在国外安稳下来就会联系他们，可是安慰却是捉襟见肘的，他消失的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温暖平躺好，关了手电筒。宿舍里又微响的呼噜声，又吧嗒嘴得声音，还有痴笑的声音，她静静的听着，不知道女孩们梦里遇到了什么，却执拗的觉得不管遇到什么，这些梦一定是甜美的。
清冷迷蒙的月光照亮了窗台，隔着薄薄的蓝色窗帘也觉得明亮。她想今晚一定是一轮满月高挂的。
你那里的月亮和我这里是不是一样美丽？还是，我这里的月亮是你隐藏在太阳光下的那一轮？
温暖轻轻问自己。
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方乔买给她的饭，还在她的抽屉洞里。不是不饿，可就是固执的不肯吃。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她闭上眼睛，轻轻对自己说。
第二天，两个人是按点儿起的。佳欢因为熬夜，黑眼圈特别重，温暖也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两个男生早就在楼底下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出来，方乔和陈朝讨论着篮球全明星赛的事情往前走，根本就没注意到两个女生精神欠佳。
吃过早饭，佳欢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去教室的路上和他们说说笑笑的，温暖却一个劲儿打哈欠，惹得看着她的方乔也跟着一个接一个的打。
到了教室，佳欢刚从包里掏出写好的检查，昨晚好不容易写完，还没来得及分成两份就睡过去了。她转身，还没开口说话，林雅沐就拿着本子过来了。
“这么早？”陈朝打招呼。
林雅沐恬静的微笑。“昨天晚上写到凌晨，还差一点，今天早来写完了。”
佳欢捏着本子的手正在发抖，本子有点变形了都。什么情况？
温暖又是一个打哈欠，“你不是不用写检查吗？”
林雅沐的脸竟然微微红了，她声音甜美，“帮陈朝写的。佳欢你不介意吧？”
陈朝结果她手里的本子，撕下检查，说：“她不会。”
佳欢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要气炸了，他怎么回答的那么干脆！他怎么知道她不会！
林雅沐见佳欢板着脸，马上换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温暖皱着眉，心里讽刺她，真是不演戏都白瞎这个人了。
“你让她帮你写，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佳欢眼眶都红了。他怎么会知道她为了写这个，熬到半夜？林雅沐写到凌晨，她呢，她写到凌晨三点，一直趴在床上，被子捂得她憋气，肩膀酸手酸眼睛也酸，结果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温暖看着她又红又黑的眼，想拉她坐下。佳欢却甩开她的手，直直的看着陈朝。
陈朝不知道她又是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方乔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两人。
“问什么不告诉我？”佳欢重复问道。
“别闹了。你自己也要写，所以雅沐就帮我写了。这有什么好说的？”陈朝坐下，无所谓的解释。
佳欢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行！是没什么好说的！”说着把手里的本子撕了个稀巴烂甩在陈朝桌子上。
“丫有病啊！”陈朝腾站起来，生气的看着她。
林雅沐赶紧装好人，“佳欢你别生气，其实陈朝也是心疼你。而且我是昨晚很晚了发短信告诉他我帮他写的，你不要怪他了。”
“很晚是多晚？晚到不能给我发个信息吗？”
教室里陆陆续续的人多起来。
林雅沐赶紧解释：“十一点多了，阿朝以为你睡了，所以……”
“别说了。”陈朝止住林雅沐的话，整个儿越解释越乱，越抹越黑，他心虚面子上却一副展佳欢你不要无理取闹的样子。
佳欢冷笑，“你不是说累了要早睡吗？十一点多。呵呵，睡着了还能发短信？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雅沐说：“对不起，佳欢你别生气了。你不喜欢的话，我撕了就是了。”说着就要把写好的检查撕掉。
佳欢拉住她的手，“呵呵，没事儿。我不是生气，还得谢谢你大晚上的帮陈朝写检查。改天请你喝奶茶。”她把自己写的检查都撕掉了，要是交不上检查，她不知道老黑又是怎么个咆哮法了，罚她一个人挨着就好了。佳欢看了眼陈朝，松开林雅沐的手。平静的坐好。
看热闹的人见没打起来一副惋惜的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了。佳欢浑身发抖，使劲贴着自己的桌子，陈朝的手就在她背后，想碰她却顾虑着，最后还是缩回去，重重把课本摔在桌子上，似乎是摔给佳欢听得。温暖回头瞪了他一眼，对着嘴型，“你作死啊！”
陈朝没好气的说：“对！”
惹得温暖也是一肚子火儿，郁闷的趴在佳欢身边，“别生气了。”
“嗯。”佳欢摸了摸脸上的眼泪，点头。
“你说你傻不傻，好好的检讨干嘛撕了啊，现在怎么办？”温暖问，苦着脸。
方乔走过来，把自己写的那份递到佳欢面前，“你交我这份。”
“不用。”佳欢推开，“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林雅沐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佳欢，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和她斗，十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下了早自习，老黑就把佳欢叫到数学组办公室去了。
办公室除了老黑还有三两个老师在。对于数学组办公室佳欢熟悉的很，老师也对她很熟悉。见她耷拉着脑袋进来，和蔼的打招呼。
“这不是展佳欢嘛，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犯错误了？”一个老师问。
“佳欢可是好学生，不可能犯错误。”另一个老师接茬说。
老黑冷哼了一声，“现在的孩子就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不知道天高地厚。”
佳欢一直低着头，她不敢抬头看这些说话的人，因为她知道只要抬头，她的眼泪就会流出来，现在它们已经蕴在眼眶里了，她正努力憋回去。还没挨收拾就先哭起来可真叫人笑掉大牙了。
她站在老黑的办公桌旁，盯着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不交检查？”老黑用钢笔敲着桌面。
佳欢头垂的更低了，一言不发。
“你写了吗？”老黑又问。
佳欢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交？”老黑“嘭”把钢笔撂在桌上。
佳欢紧抿着嘴，脸色发白，心里委屈，死活不开口。叫她怎么说？写了，然后因为吃醋发疯自己亲手撕掉了？她心里骂自己：你怎么那么手贱！
“把头抬起来！”老黑训斥，“到底写了没写！”
佳欢抬起头来，眼睛望着别处，声音因为忍着眼泪所以有些颤抖，“写了。”
“那为什么不交！”老黑大手拍的桌子“砰砰”响。好像拍在佳欢心上，她的心也觉得颤抖。
她不说话，又把头低下，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脑子里全是陈朝和林雅沐，越想越难过，根本没听见后来老黑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把桌子越拍越响。
她再也忍不住，在老黑涛涛不绝的训斥中哇哇大哭起来。
痛哭流涕的她看上去那么悲恸，把老黑都镇住了。
“哭什么！没说你几句，就哭！犯了错误，我还说不得你了！”老黑口气软下来。
佳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抹眼泪，就一直一直悲切的盯着老黑哭。其实她眼里没有他，她眼里除了陈朝冲她凶巴巴的脸和难过的眼泪什么都没有了。
其他老师也过来劝她，可她充耳不闻，一直哭啊哭，像是要把老黑的铁石心肠哭软了一样，悲悲切切，凄凄惨惨。
多年以后，她长到不会动不动就哭的惊天地泣鬼神，甚至不会轻易落泪的年纪，想起这天老黑拿着灰蓝色的手帕帮她擦眼泪的时候，眼眶就会发红。那时候她不知道，能哭出来也是一种幸福。
老黑拿着自己的手帕往佳欢脸上摸了两三下，“别哭了！下午把检讨交上来我就饶你这次。”
佳欢手里拿着他的手帕，给他鞠了一躬，抽抽搭搭的断断续续的说：“谢谢，老师。”
老黑眼里都是无奈，一挥手，作罢了。
佳欢在老黑哪里待了整整一节课，哭了也整整一节课。往办公楼外走的时候，她就像只鸵鸟把头埋在沙里一样。孟述抱着一沓卷子和身边的一个女同学侧脸说这话，佳欢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注意到他。
孟述瞥了一眼，没在意，和她擦肩而过。又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把卷子交个身边的女同学，交代了几句便追着佳欢的身影跑出办公楼。
“佳欢，”他喊她的名字，可佳欢理都不理，只是低着头急急地走路。孟述以为自己声音小了，于是提高声调喊她，“展佳欢！”
佳欢还是我行我素的走她的路。孟述快步上前追上她，拽住她的胳膊。“展佳欢，你耳朵塞驴毛了还是魂儿丢了！”孟述语气里透着无奈。
佳欢显然是被他吓到了，红的跟兔子眼似得眼里满是惊讶，看清楚拉住自己的人，她深深舒了口气，鼻音浓重，说：“孟述，你怎么在这儿啊？”
孟述没预料到她会是这幅模样，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有气无力。他不由皱眉，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问她：“你怎么又哭了？”
佳欢好像脖子无力支撑她的脑袋一样，耷拉下头来。
孟述问她怎么又哭了。
她想了想，摇摇头。他的意思是她很爱哭？她有吗？她，没有吗？
“看你从办公楼出来，是不是老黑找你麻烦了？”孟述盯着她的头顶猜测。
佳欢还是摇头。
“那怎么哭了？”还是大哭。
“我头疼。”佳欢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兀的倒在孟述怀里。
迷迷蒙蒙中她听见孟述摇晃着她的身体叫她的名字，她努力着想挣开眼睛，最后却只能半睁开，朦胧中她看见孟述的眼睛。那里面满满的，全是着急，担心，心疼。她突然想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笑出来了，因为她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
孟述身上有淡淡的青草香，淡淡的带一点苦一点清甜。她沉沉的陷在这股青草香里，安稳平静。
再醒过来的时候，孟述正在站着帮她调点滴速度。她用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抚了抚额头。
“孟述？”她看着温和笑着看她的男生，问：“我怎么在医务室啊？”
孟述沿着床边坐下来，“你？你说呢？”
“我？”佳欢坐起来，“你说呢？”
“我说，你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孟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佳欢脸一红，“没有呀，我吃的挺多的啊。”
“你刚才在路上晕倒了。医生说你低血糖。”孟述说，狡黠眼睛里透着光芒，“我看你就是哭的脑缺氧背过气去了。倒是把我吓个半死。”
佳欢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抬头看了看点滴瓶，“这是注射的葡萄糖吗？”
“嗯，”孟述噙着笑点头，可没多久，他就不笑了。他望着佳欢苍白的小脸，目光如炬，“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佳欢不想说，于是浅笑着说：“你看，你又救我一次。”
孟述不搭话，仔细的盯着她瞧。她的笑容也是悲悲切切，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沮丧和难过。孟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安慰一只丢了毛线玩具的小猫。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的等着点滴滴完。
校护姐姐从药房走出来，看了看佳欢的点滴瓶，笑着对她说：“平时多吃点儿肉，看你瘦的。估计风一吹就得倒了。”
佳欢报以友善的微笑，像磕头虫一样点着头。
孟述给她倒了杯水，佳欢犟了犟鼻子，接过来，“谢了。”
“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孟述叹气。
佳欢把杯子递还给他，苦笑，“所以就不要再问了。”
“对了，现在第几节课了？”
“第二节课快下课了。”
“啊！”佳欢大叫，“完了完了，第二节是老黑的课。这下我肯定会死的更惨了！”
“行了，”孟述赶紧阻止她吵叫，“一会儿让校护给你写张病假条子不就得了。”
佳欢一听，闭上嘴，又张开说：“对哈。孟述，你怎么这么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你太没脑子了。”孟述愉快的揶揄她。
佳欢干笑两声，突然间眼神黯淡下来，“我有点想方采了。”
孟述眉毛上挑，“前天刚刚见过了。”
“我知道，但是就是挺想她的。”佳欢脸上挂着落寞。
孟述努了努嘴吧，“好了，要是我们都毕业了，你岂不是要相思成疾了！”
“要是跟你们一级就好了。”佳欢无限感慨，“说不定真会得相思病的。”
“是吧。”孟述垂下双目，要是他们一级，哪里还有陈朝的机会。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陈朝，他大概直到毕业也不会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么有趣的姑娘吧。陈朝还是值得自己感谢的。
“你不用回教室吗？”佳欢问悠哉的孟述。
“课上不上对我来说都一样。”孟述脸上是少年独有的自信和意气风发。
“那是你们老师好！哎呀！我好想我们孟老师啊！”佳欢哀怨道，一想还有5000字的检讨要写就跟郁闷了，“我还要写检讨，5000字呢，唉，都怪我一时手贱。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写了大半夜的。肠子都毁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