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奴隶分给朝中重臣这天,是陈启亲自带我上的朝堂,只不过我是站在帐后的,没有露面。
那夜我犯病恢复后,我对陈启又恢复了像原先一样的态度,外人面前,他唤我皇后,我唤他陛下,不咸不淡。虽然再没有从前他在我耳畔轻唤“染染”二字时的悸动,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就像今天他牵着我的手走到朝堂后面,到了帐后我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臣妾谢过陛下隆恩。”
听完这句话,陈启微拧着眉,有些不满。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舒了口气,朝我笑着开口:“一会儿若是没人反对最好,倘若有人不愿,朕也会向着你的。”
“臣妾明白。”我压低了身形朝他施礼一拜。
陈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就朝不远处的高台上走去。
我侧过身,站在帐后。
宣室殿中各位公卿大臣都身着绛紫色朝服安然地站于两侧,一个个神色庄重又肃穆地看着陈启。
透过薄纱,我努力地看清殿里的每一个人。
“今日,朕把皇后带到朝堂上来了。”陈启淡淡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慵懒。
只是这一句话,我便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刚刚还寂静的大殿里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到处都是嗡嗡的声响。
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只见那两队人中慢悠悠地站出了一个人。“这使不得啊陛下,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可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陛下今日这样做,实在是有失得体啊陛下!”
话音刚落,只听又有一个人上前一步说道:“臣附议。皇后娘娘确实不该到朝堂上来。”
而剩下的人,则是七嘴八舌地说着,左不过都是些有损于江山社稷之类的话。
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我转过头看向陈启。只见此刻的他像是看一场好戏一样地看着台下的众人,也不言语,任凭他们胡乱揣测。
牧黎站在陈启身侧,有些看不过去了,便压低了身子,朝着陈启说了几句。陈启笑着挥挥手,牧黎立刻直起了腰板,微微地咳嗽了两声,顷刻间,大殿里便又安静得如同刚开始一般。
“各位卿家还真是忠心耿耿啊,心中常怀江山社稷,不愧是忠臣啊。”陈启轻笑,语气中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态度。
说罢,他抚了抚衣角:“朕还没来得及说呢,其实今日皇后来,是想给各位重臣分奴隶的,并非大家所担忧的所谓的染指朝堂。”
我瞄向那个第一个站出来的老臣,只见他咽了咽口水,一张脸有些挂不住。
陈启朝我这里看了两眼,回过头笑着说道:“皇后贤德,一日出游,见西市有人贩卖奴隶,手段之残忍暴虐令人咋舌。故心生怜悯,将奴隶买回,今日想分至各个重臣家中。”
我笑着看向陈启,只见他也眉眼含笑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得意。
“这……”大殿里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大臣们皆是面面相觑,似是心中有疑虑,却又不敢言语。
我眉眼淡淡地看着丹蔻尽染的十指,静静地听着大殿里的每一分声响。
半晌,才有一个大臣有些为难地开口:“陛下,臣觉得此事不妥。”
“哦?是王睿王爱卿。你说说你为何觉得不妥?”陈启微眯着眼眸问他。
王睿?就是那个曾经诬陷过沈墨染内行不端、通敌叛国的王氏的爹?
心中恍然大悟,指尖不禁狠狠地扣住了手心,指甲用力得似乎要嵌进去一般,扎得我的手心生疼。
“臣以为,西市的奴隶大多来路不明,如此草率就让他们入了府里,恐怕不太好。”王睿的声音在大殿里幽幽响起。
“是么?”陈启的头转向我这边,似笑非笑地说着:“皇后,王爱卿说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你觉得呢?”
“回陛下的话,这一点臣妾早已替各位卿家想好了。臣妾将奴隶买回来之后这三个月里一直在让专人教导那些奴隶各种礼仪,他们表现得也不错,各位卿家不必为此事担忧。何况那些奴隶也并非全部出身不明,有些也是从没落的府里出来的,懂的规矩并不少,这一点各位卿家大可放心。”
我轻声说着,心里却抑制不住地波涛暗涌。
好你个王睿,竟敢对本宫横加阻拦,等今日这些奴隶都分出去了,本宫第一先把你办了!
我努力遏制着心中的怒火,极力用平静的声音缓缓道来。
“嗯,各位卿家也都听到了,既然如此,各位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么?”陈启说着,语气中有了些许的不耐。
大殿之中却是寂寂无声,没有人再开口说一句话。
陈启的目光环视四周,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赵恒身上。
“赵卿家,你意下如何呢?”陈启身子朝前微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此刻我的心也已经跟着揪了起来,不自觉的将眼神投向陈启,却看到此刻他也正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闻声,赵恒不紧不慢地跨出一步:“回陛下的话,臣以为皇后娘娘此番做法深得民心。皇后娘娘虽然身在深宫,却能心系天下百姓,不仅照顾到寻常百姓的生计,更是连奴隶都能做到万般体恤,如此一来,不仅皇后贤德之名能名扬四海,那些奴隶有了去处和安身立命之地,想必也不会再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来了。”
“好好好。赵卿家说的极是。”赵恒话音刚落,陈启便坐在高台之上击起掌来,连声道好,赵恒也依旧是不急不缓地退回到队伍中去,脸上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既然如此,那就按皇后说的办吧!”陈启将身子往后面一靠,敲定了此事。
众臣见陈启心意已决,立刻也不再有任何异议了,皆是俯下身去高呼着:“皇上圣明。”
我站在帐后舒心地笑了,这三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