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奴(4)
最近我总是觉得身子疲乏得很,整日里做什么都没有精神,恍恍惚惚的。饭菜也吃不下多少,胃里还不时地翻涌起恶心的感觉。
“娘娘您歇息吧,别再忙了,后宫的事务天天都那么多,您这么不要命地忙只会毁坏了自己的身子啊!”素心将一杯茶端到我跟前,有些心痛地说着,“何况这几日娘娘身子还不好,太医来了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既然这样,娘娘就别再难为自己了。”
此时已是夜晚时分,长歌殿里外都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只鸟儿经过发出“咕咕”的声音。
听素心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确实有些累了,便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用手撑着下巴眼神淡淡地看着急得快要冒汗的素心:“我也想歇歇,可是后宫里的事那么多,吃穿用度都要细细管着。前朝那边,那些奴隶过几日也该分到各个重臣家里去了,现在正是要紧的关头,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听我这么一说,素心也只是皱了皱眉,没再开口。
“我有个想法。虽说身为皇后应当一视同仁,可是这次我想偏心一次。分配奴隶的时候,我想让陆琴和陆槿去赵府。他们曾在沈府做过事,照顾过爹爹,对他们,我总想特殊一些。”
为了掩人耳目,我必须对所有大臣都公平相待,二十四位公卿必须人人都分到两个奴隶,哪怕是赵恒,我的“哥哥”,也必须和所有大臣一样。我这么做,其实也只是防着落人口实罢了。哪怕我相信赵恒不会做出背叛朝廷的事,我也要做做样子让各位大臣看看。
“这么做也无所谓,毕竟别的大臣并不知道娘娘和那对兄妹的身份,自然也没什么把柄可抓。”
“既然这样……”我用手摩挲着竹简上那些奴隶的名字沉思着。
“谁?”忽然,素心似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急着冲到了殿门处。
“是谁在外边?别躲躲藏藏的,快出来!”素心朝着外面喊了好几声,却没人应答,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这都好几日了,也不知是谁,奴婢总能在小窗的开口那看到有个人影,可是一出去又连个鬼影都看不见。鬼影……娘娘,不会真的是鬼吧?”素心说着说着,脸上就浮现起一股恐惧的表情。
“哪里有什么鬼,或许只是野猫之类的,别怕。”我合上了名单,笑着看向她。
“可是……明明是个人的样子……”素心捏紧了放在身前的手,欲言又止。
“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对了,今晚长歌殿内殿的烛火留几盏。”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好,奴婢这就去。”素心一个施礼之后就去忙她的事了。
这一夜,我入睡得很快,大概是太累了的缘故。可我却睡得极不安稳,心里总是阵阵的心慌。
慢慢地,我感觉到一种异样的不适感在我身体里升腾。身子的一侧开始变得渐渐燥热起来,可另一侧却开始慢慢冷了下去。恍惚迷离之间,我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不适感也在逐渐加深。
许久不曾犯过的病,今晚又发作了。
睡梦中,我呻吟着,想要起身喊素心,可我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只能徒劳地在榻上翻来覆去。忽然,微眯的双眼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袍,似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开始慢慢靠近我身边。
我朝那人伸出手,蓦地,我的手被那人握住,紧接着便传来一阵低沉焦急的男声:“怎么了染染?”
我还是有些意识的,当即便听出来了,这是陈启的声音。
“身子,好热,也好冷。”我断断续续说出我的感受。
陈启一听,忙伸出手掀开被衾朝我的身子探去。他摸完后,果然紧皱眉头,朝殿外厉声呵斥着:“快传太医!”
说罢,他坐上榻,用双臂拥着我。
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不解地问:“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日子里我总想看看你,却不知道你会不会让我进来,所以就一直在殿外徘徊,直到你睡了,才偷偷进来看你两眼。恰好今日赶上你犯病,若我不在,我真不敢想后果会是怎样。”陈启皱紧了双眉,说出的话却让我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你怎么会有这个病?朕记得你以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
“是当年哥哥为了保住臣妾的命,让臣妾喝下了那个药才造成的。”我费力地说着,说罢还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对不起,”陈启柔声说着,连语气里都满是歉疚,“是我的错。”
闻言我笑了,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会不会要死了?身子真的很难受,可是,可是臣妾买的那些奴隶还没有分出去……”
“不许乱说,他们已经去找太医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为你诊治,有朕在,什么都不要怕。”陈启说着,低下头,在我的额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我费力地抬起头看着他,恰好对上他那双正深深凝视我的充满怜爱的眸子。他的眉紧紧地蹙起,仿佛有天大的愁怨一般。再往下,他双唇紧闭,一张脸神色凝重极了。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我与他之间不曾有过沟壑,亦不曾有过伤害。仿佛现在抱着我的人从未说过那般狠厉的话语,做过那样决绝的事。
我努力用手探上他的眉间,抚平他蹙起的双眉。做完这一切,我还尽力露出一个让他舒心的笑容,虽然此时我的身子已经难受到了极致。
他握紧了我的手,用力将我搂在怀中,仿佛怕一个不留神我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他口中喃喃道:“别怕染染,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一定可以治好的,相信我。是我当初犯下的错误,我会想尽办法去弥补的。不要离开我染染,不要离开。”
他在我耳畔轻声说着,一双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似是母亲哄着孩子一般哄着我。
我躺在他的怀里近乎绝望地摇头,眼里不由自主地流出泪来:“治不好的,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陈启却丝毫不理会我的话,仍是用手一遍遍抚过我的发丝:“会好的。染染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太医就要来了。”
说罢,他看了看意识渐渐被消磨殆尽的我,有些焦急。
可我却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耳中嗡嗡作响,一颗心也越来越慌,最后的最后,我看到一个太医模样的人跑进长歌殿,陈启似是朝他说了几句什么,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