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黄豆般大小的雨滴打在急速行驶的黑色跑车上，车外淅沥的雨声衬得车内格外寂静。
在绿灯熄灭的最后一秒，车子冲过路口，霎时间，水花飞扬。仪表盘上，指针缓慢而坚定地顺时针移动着。
方源早已向宋明月传达过程子韫的意思，到达TL的时候，她已经自觉地等在公司门口了。
许是情深久不见，看到宋明月站在风口一边搓手一边等他也觉得可爱至极。若是以前，早把她拎进车教训一番了。现在却发现，就这样坐在车里等她气急败坏地跑过来，也不错~
今夏BENTLEY烈阳系列定制款跑车全球仅10辆，每辆车的标志上特地刻有主人名字缩写，而程子韫这辆的标识是My。任谁看了都一目了然，宋明月却从没注意过。
最初见到这辆车的时候，宋明月伸出她的纤纤玉指在车前盖一划，不解地说，我理解你作为一个男人对车的讲究，但是这么骚包又不实用的东西应该是江遥的款啊！程子韫才不想搭理她，自顾自摆弄他的新车。这可是去年他亲自到BENTLEY总部设计预定的，笨女人，总是抓不住重点。
直到现在，宋明月也没注意到那个专属标志。
宋明月黑着脸坐进车里，一言不发，只恶狠狠地看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这世上最是了解她的人，莫过于程子韫。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扭过她的头，说到：“不是你让我低调的吗，所以我才在车里等你啊。”
听着他的话，宋明月一把打开他的手翻个白眼说到：“你不下车，别人就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你吗！整个S市还有第二个人开这车吗！”
程子韫装模作样地揉揉耳朵，“我这不是怕那些多事的媒体又乱写嘛。”
宋明月斜睨他一眼，觉得不可思议，自他回来以后少有这么服软温柔的态度。一转念，问到：“蒋美茹回来了。”
真不愧是他的明月，连问都不用问，有时候聪明得让他头疼。
“大概是给她洗尘吧，请了些人。”
“呵呵，走吧。”
程子韫收起笑，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暗自叹气，伸手握住她攥紧的小手，“凡事有我。”
她低头，目光停在那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上，忽然间很想笑，“怎么可以比我的还白~”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程子韫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凑到她耳边说：“再白也不如……”
温热的气息从敏感的耳后传到全身，宋明月不禁一抖，咬着唇瞪着旁边的人鄙视到，“白日渲淫！”
程子韫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也想，不过这儿人多了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哼！”宋明月转过头看窗外不再理他，只是那微红的耳尖出卖了主人的心。
——
蒋家自诩百年传承世家豪门，多少年来，蒋家大宅屹立在栖山山腰从未易主，就连当年被迫退出S市也未曾被动半分。
多次修缉，古韵与现代完美融合在一起，撇开它的主人不谈，宋明月极爱这种宁静安逸的环境。
可惜呀，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宅，心里半分欣喜都没有，反而像压了块大石在胸口，呼吸不得。
敞开的黑色雕花大门铺就着崭新的红地毯，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各路媒体迎来了今晚最为期待的角色。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争相探索车里人的面容，记者们将车围得水泄不通。
保镖上前隔开记者，程子韫才得空下车，瞬间被淹没在一片提问声中。
他神色冷峻，眼底波澜不惊，信步走到里侧打开门。
宋明月坐在车里望着他，眼底划过某种被她刻意忘却很久的情绪，那情绪刺得程子韫心脏都疼得缩成一团，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夜里的她。
他伸出手牢牢握住，触手，却是一片冰凉。低头看她，早已掩藏好那不经意的脆弱。程子韫压住心头的不适，从容地替她整理披肩，雪白莹润的兔毛衬得她略施粉黛的小脸苍白无力。他趁这个空隙揉了揉她的脸，宠溺地说到：“我保证，一切顺你心意。”
宋明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顺我心意就是一声不吭把我带到这里来？”
程子韫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她。但是宋明月从他眼里清楚地读到了：不这样我怎么招架得住你？
“无耻。”宋明月甩开他的手昂首向里面走去。程子韫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脚下那双十二公分的高跟鞋暗暗担心。
刚进门，蒋美茹就迎了上来，亲热地拉起宋明月的手，说道：“我不在阿韫身边这么多年，多亏你了明月。”
这是唱的哪一出？本来还想过去打圆场的苏芙卡等人被这一幕惊得愣在原地。那边宋明月也在心里默默地竖中指：你他娘的谁呀，我跟你很熟吗！
倒是程子韫淡定得很，盯着两人握住的手，就是不说话。
蒋美茹再是脸厚人精爱算计，此刻的沉默也有点让她下不来台，尤其是那和她血脉相连的儿子是如此明显偏向她讨厌的女人。
不着痕迹地松开手，退到合适的位置恢复她一向的高姿态，“苏夫人也在呢，宋小姐不去打个招呼吗？”
场面难得的寂静。
苏芙卡和宋明月关系很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苏家原配夫人身上。那时宋明月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整天一个人静悄悄地呆在自己的房间一步也不敢迈出。若不是苏夫人让苏芙卡带她一起玩，宋明月早变成一个自闭症儿童了。
黎云死后，苏芙卡也从未疏远她，只是她心爱的云姨从此却成为她再也不敢开口的两个字。
很少有人把真正把宋竹当作苏家的女主人，公众场合能称一声宋夫人已是给足她面子了，像蒋美茹这样光明正大地挑衅讽刺，S市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做。
苏芙卡离得不远，自然听见了，本不想理会，就由她亲儿子出面收拾她吧。可是瞥见宋明月那尴尬愤怒又努力隐忍的样子……唉！
“蒋夫人这话也太毒了。”苏芙卡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约地慢慢走过来，“明月还这么年轻，要真是去拜见我母亲了，想必她和您儿子都不会高兴。”
“倒是您，”手中的折扇哗一下打开，遮住鼻嘴吃吃笑起来，“今天这一身还蛮适合去见我母亲的。”
今天蒋美茹一身黑色连衣裙，立领，七分蕾丝中袖，本是民国复古的风格，经她一说还真有点像去参加葬礼的。
程子韫揽过宋明月的肩，礼貌而疏离的说道：“蒋夫人还是保重的好。”
蒋美茹脸色微僵，却不似动怒，冷冷地看了宋明月一眼，说道：“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好姑娘成家了。”话是说给程子韫听的，眼睛却牢牢盯着宋明月。
好姑娘？是啊，她宋明月哪里都好，就是配不上这三个字。其实她也一直这么觉得来着，也一直有着坏姑娘的自觉，可是那些人，不管她好还是坏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有谁还记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
忽然，宋明月笑得妖娆，“像您一样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