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正是心性慵懒之际,微风过窗,歪在床上就睡着了。
难得一梦酣甜。
醒时已是落日时分,斜晖投映在地上,如画上去的一般。我拂开纱帐,就看见玉秀在擦拭桌椅,她见我醒来,忙过来问我,“络月姑娘可是醒了,要吃口茶么?”
“不必了,我什么时候睡的,都这么晚了……”
“还不算晚呢……方才络月姑娘睡着的时候与姑娘同行的男子来找过姑娘,只是姑娘睡得正香就折回去了。玉秀多看了一眼,就住在隔壁。”
我不禁纳闷,他来找我做什么,除了捉弄我就没正经事儿。我起身在窗前远眺,千家万户都在落日的光芒笼罩之中,轮廓朦胧。
吃过晚饭,又去街上给玉秀买了身衣裳。只是没见着祁伽北的人影,让我觉得颇为奇怪。
大抵是下午睡多了,夜里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只好瞪大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我想着明日早些走,别让祁伽北给看见了,少不了又是麻烦。忽然听得隔壁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白天玉秀不是说过祁伽北住在隔壁么,莫非他发生了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决定去一看究竟。
我站在他的房门前轻手轻脚的的推开门,烛光倏然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见寒光一闪,一片刀刃逼了过来。短兵相接,铮铮作响,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靠近我,我下意识躲开,不料背后却有一人擒住了我的脖子。
“络月……”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祁伽北的喊声和一丝闷哼。
我手肘向后一击,奋力挣脱暗处的人的束缚,祁伽北一把拉过我在窗边一跳。
他的轻功极好,搂着我在屋脊间奔走,足尖一点,就仿佛有腾云之力。月光稀疏,晚风微凉,衣袍翻飞作响,他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忽轻忽重。
我紧紧抓着他,心中的恐惧还未消散,黑夜,刀剑,杀手,简直如噩梦一般,令人心惊胆颤。
我低声唤他,“祁伽北,方才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
他径直跳下屋顶,落在一条巷陌之中。
“你可有手帕丝带之物?”
我摸了摸腰间,手帕落在屋子里呢,“没有带在身上,你怎么了?”
“手臂上受了一剑,皮外伤,想找条手帕缠住止血而已。”月光淡淡,他的眉眼我看得不甚清晰,带着我走了这么远我竟没有发现,心里倒有了几分懊悔。
我一把扯下束发的发带,抓过他的手臂找到伤处缠上。
他愣了愣,说道,“络月,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美……”
我也怔住了,抬头看他,瞬间空气变得微妙无比。我脸上发烫,连忙低头帮他处理伤口,还好是夜晚他看不清楚,否则不知多么尴尬。
我自顾自的说:“流了这么多血,你难道不疼么?”
在芦州时,元大哥教过我一些防身之术,每次练剑,他都会让着我。有一次我故意偷袭他,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刺到我的肩,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后来我问元大哥,怎么样才会不疼,他说,心有执念,才能战胜病痛。
我不知道祁伽北有怎样的执念,才能让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轻轻一笑,“这么点伤,哪里就疼了。对了,那时你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你还问我,我还没好好问问你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杀手来着……”
“你可别多想,大概是我的兄弟们知道我要回去了,怕我争父亲的财产,所以先下手为强罢了。”
我惊讶的问,“手足相残?你们是亲人啊!”
他又笑了,“越是名门望族,越是位高权重,权利就越会让人丧失心智,谁狠才能笑到最后。历朝历代,朝代更替,弱肉强食,莫不是如此……”
“朝代更替,弱肉强食……”我有些出神,仿佛那个战火纷争、血雨腥风的时代不属于我。
“好了,那些人也该走了,我们回去吧。”
我点头跟着他走出巷陌,不远处一面酒招旗就着灯笼在夜风中飘摇。
“那儿还有一处酒家还未关门,夜里到底冷些,我们沽些酒喝暖暖身子。”
走进店门,掌柜的正在收拾桌椅准备关门。
“店家,还有酒么?”祁伽北问道。
那掌柜的鼻直口正的,模样老实,“酒倒是有,只是夜深了该打烊了,谢谢两位客观光顾了,明日再来罢……”
“只是沽酒而已,给我拿上一壶好酒带走便可。”
掌柜的连忙从酒柜上取下一壶酒递给他,”这梧桐秋是我们梧州最好的酒,酿酒的水取得是秋日梧桐叶上的霜,酒香清冽,口感醇厚。”
我从未喝过酒,也不懂酒的好次之分,但我懂茶,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
一路走回客栈,繁星如水,他回头问我,“我们到屋顶上品酒罢。”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他。
他还是毫不忌讳的搂着我使着轻功飞檐上去,我怕碰到他的伤口,倒也不敢乱动。
一轮弯月挂在中天,银辉如素练般覆盖着大地,房屋树木都变成了月华妆点下静谧而美好的事物。我坐在屋脊上,心中也变得无比宽阔。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我,手指修长。
“我不喝酒的……”我看着他并未接过。
“尝尝罢,这么美的月光,不要辜负了这一片景致。”
我心里有些迟疑,还是接过了抿了一口,苦涩中带着清香,还有些微辣,喝的时候是凉的到胃里却是暖的。
他独斟独饮,漫不经心的道:“借酒浇愁,以酒作乐,其实并无不同,若有人关切,何须用酒来陪伴……”
“那你现在是愁,还是乐呢?”我又偷偷喝了一口。
“不是悲,也算不上乐上次这样喝酒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听着他温和的嗓音,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来袭。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段过往,若风月正好,便可一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