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回过神来，有点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吴胜男，且有不得不主动将妇人拉起来。
“你这是何苦，哪有当娘的给女儿下跪的，你这是想折她的寿啊。”
狗剩怨恨的看着吴胜男，还有依旧挡在身前的母亲，没有丝毫的悔恨。
“这是吴家山，还没有人敢打我，你们等着瞧吧。”
“住口，她是你的亲妹妹，专程回来看你们的。”
“妹妹，哪有这样的妹妹，一回来就动手，让老子没有面子。”狗剩看吴胜男的眼神充满着恐怖和怨恨。
“二妞，他毕竟是你哥哥，就是有错，也是娘的错，你有气就洒在我身上吧。”眼巴巴的看着吴胜男。
“大妈，你这样护着他，反而是害了他。”
“哪有当娘的会害自己的孩子的。”歉意的看着王一白。
“从小的纵容养成了今日这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甚至于眼中居然没有长辈，这是缺乏教养和管教···”
“二妞，看在娘的份上你就不要和你哥哥一般见识好不好？”眼中满是祈求。
“如果当年卖掉的是他，你会怎么办？”吴胜男已经没有力气了，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已经被抽空了。
老妇人低头，嘴角依旧挂着血丝，“我不知道，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谁也舍不得，但是他毕竟是家里的男丁，而你只是一个女儿之身，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
声音虽小，但是大家都能听见。
身后的狗剩却是一脸的嚣张，小人得志。
“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会惹下大祸吗？”
“那娘就给他顶着，他是我的儿子，我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哈哈···”吴胜男痛苦的一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也明白了，当年出事，你虽然反对将我当牲口一样卖掉，但是你却选择了沉默，甚至是默认，因为你和他们都是一样，认为我毕竟只是一个女儿。”
老妇人沉默，一旁的老村长摇头叹息。
“我现在终于明白义父一直隐瞒的原因了，也明白义父为什么给我取名胜男的原因了。”吴胜男无力的坐在地上。
王一白蹲下，拍拍吴胜男的背部，算是无声的安慰。
“如果这次我不回来，你们是不是会认为我已经死掉了？”
“是。”老妇人根本就不善于撒谎，点头。
面对自己的儿子，她本能的害怕和恐惧，但是当吴胜男出手相助的时候，她有本能的将吴胜男当成了外人，护犊子的本性也暴露出来，但是也明白眼前是自己的女儿，不能动手，便用自己的身躯去抵挡吴胜男的攻击。
吴胜男的心已经逐渐的冰冷了，麻木了，绝望了。
“一白，扶我起来，我们回去吧，我的心愿也了了。”
“现在就走吗？”
扭头牢牢的盯着王一白，肯定的点头，“是的，马上就走，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扶起吴胜男，艰难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院外。
吴胜男的身体是僵硬的，她内心深处依旧希望自己的母亲开口挽留。
但是已经走到门口，却不见任何人的挽留。
“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打了我，总的付出代价，看他们开的车，便知道他们都是有钱人，必须赔偿。”狗剩却是急了，不断的催促着身旁的母亲。
“我们已经欠她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们不欠她任何东西，要不是当年卖掉，她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能认识这样的有钱的男人？算起来，她还应该感谢我们。”狗剩在一旁大声的嚷嚷，甚至大有出手的意图，只是恐惧吴胜男。
吴胜男本身便不是善茬，虽然没有刘汗青手黑，但是掐架也不再话下。
老妇人似乎也心动了，几次想开口，却始终难以启齿。
“我可是欠了别人一笔钱，要是今天不还上，你就给我收尸吧。”狗剩终于豁出去了，抛出让母亲做出最终的决定的恐吓。
“二妞···”
吴胜男机械似的停下脚步。
此时不光是老村长看不下去，就是王一白这般好脾气的人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能不能给你哥一笔钱，让他还债，就算是娘向你借的。”带着祈求，带着希望。
这么多年来的逆来顺受，早已磨灭了心头的亲情，如今老妇人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活着。
至于女儿，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当年卖掉的那一刻起，在她心目中便已经死了。
王一白明显的感受到，这一刻的吴胜男呼吸急促，全身一僵，却又没有丝毫的力量了。
看着远远走来的刘汗青，也感受到了刘汗青的愤怒。
“汗青，不要冲动，给他们一笔钱，我们离开，就当这笔钱是报答当年生了吴胜男的恩情吧，此后我们不会再来了，也算是彻底的断了念想，做了一个交代吧。”王一白担心刘汗青做出过激的事情。
“何苦了，何苦了，春花，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一味的护着这个不争气的畜生，迟早会遭报应的。”
“老东西，小心一点说话。”狗剩恶狠狠的看着一旁的老村长。
“哎，你家之事，村子里再也不管了。”落寞的走开。
刘汗青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得出吴胜男受了委屈，大家都是很早便认识了，友情还有患难之情，让大家聚在一起，平时大家都是浑不在意，但是真正遇上事情，谁也不会置身事外。
也知道眼前的老太太可能便是吴胜男的亲生母亲，自然不好说重了，但是一旁的狗剩，却始终不会放在眼里。
“这是两万块，此事作罢。”扬手将一大把的钱扔在地上。
狗剩如同看见骨头的狗，一瘸一拐的直接在地上散落的钞票全数的抱在胸前，那份贪婪，那份财迷，完全可是取代任何的亲情和感情。
这是一群可怜之人，但是却也是一群可恨之人。
老妇人在转身的瞬间泪如雨下，见面难，离别更难。能够在有生之年再次看见自己的女儿，也算是一种告慰，再也无求了。
挽留又如何，这个家早已不存在了，她不想拖累自己已经拥有全新生活的女儿了，更不想因为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在影响到女儿的未来。
看得出，如今的吴胜男必然也是大富大贵之人，半辈子的辛劳，半辈子的等待早已麻木了，也没有抱任何的希望了，但是老天开眼，将自己的女儿再一次送到自己的身边，但是自己又必须狠下心来，再次将女儿送走。
从出生到现在，半辈子都在这座山里，没有任何的见识，也没有学过任何的文化，但是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无情无义的女人，恰恰相反，她是一个质朴的农家女人，也希望儿女承欢膝下，但是这样的场景只能在想象之中出现，不可能在现实之中出现。
女儿不会留下来，也不希望女儿留下来，更不想跟着荣华富贵的女儿去，毕竟不管如何放不下的还是那不成器的儿子，如故自己离开，儿子必然是牵挂，自然会带上，可是这个儿子将会影响到女儿的未来，与其如此，不如狠下心来，做出最终的决定。
吴胜男没有回头，似乎是真正的解脱了，也似乎是释怀了，站在门口，“照顾好妈，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自己太傻了，为何要说这句话。
老妇人浑身一颤，却没有回头，更没有挽留。
······
车内很压抑，王一白和刘汗青轮流开车，沿途也没有休息的打算。
中午时分便已经到了来时的山顶。
将车停在山顶的路边。
刘汗青和王一白各自咬着烟，远远的避开车，眺望着远方。
“吴姐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内心肯定不好受。”
“那你怎么不劝一下？”
“这种事摊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就让她先冷静一下吧。”
“这家人也真是的，还有吴姐的妈妈我都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忿忿不平。
“哎，你不明白，大妈其实没错，也是在为胜男着想，只是方法不对，其实也怨不了大妈，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难以改变了。”
“你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大妈之所以狠下心来，就是不想胜男和她的哥哥之间再有任何的交接，这已经是在变相的保护胜男了。”
“你越说，我越是糊涂。”
“不明白？”
“是啊。”
“那就是了，反正你记住，大妈并不是真的要和胜男划清界限，只是想着让胜男开开心心的过往一生，而不是心有有牵连，有羁绊。”
“算了，不说这件事了，反正我是看不明白的。”刘汗青掐灭烟头，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下。
“希望胜男明白她妈妈的苦衷，真正的做到解脱和释怀吧。”
天很蓝，风吹过，草木摇曳，人不动，心却在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