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眼下已进入九月了。十月份长假和中秋节是彩印厂旺季，月中照例的销售员会议，在会议室召开。张英对大家说，要完成双节日的大量业务，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希望在家的业务员速速奔赴有关单位，催取货款，收款多少仍然实行奖罚制度。张英态度诚恳坚决，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支持公司度过难关！最后，张英两眼注视着华银平，说：“银平，阳光集团已拖欠我们五百万货款了，由于上月你没有抓紧去收，才造成这个局面的，你准备咋办？”
华银平若无其事吸着烟，没有理睬张英的问话。
张英两眼紧紧地盯着他，气得直喘粗气。徐志明唯恐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吵起来，赶忙插嘴说：“银平，昨天晚上，我跟阳光集团的陈老总通了电话，要他帮助我们解决目前资金的困难。他说，节前他们的资金也十分紧张，要款的人每天要排队。后来他说，最好让银平来坐镇财务科，账上有钱就让他拿回去。银平跟财务科的老爷们原来关系就不差，当了面不给他钱，面子上说不过去。要是人不在那里，有了钱就给别家拿去了。”
坐在银平旁边的赵中宝忙推推银平，说：“二哥，陈老总说这种话，看得出，他跟你的关系不一般，说明这回你陪他去四川考察没有白去。你马上去，保证满载而归！”
其他几个销售员也附和着说：“华经理，你有这么好的关系，一天睡二十四小时觉都没啥问题的。”
另一个说：“老华，你去阳光多搞点回来，不就解决你老婆的难处了吗！”
“……”
张英说道：“银平，大家都这么说，你还吊个脸啥！放心去吧。”
银平突然面孔向着张英，瞪着眼睛说道：“你说话倒轻松，我可没那本事，一下子要收回两百万！”
张英生气地说：“银平，你啥态度，你人没去就知道收不到两百万了！”
此时，在场的金平也插嘴说：“阿平，你立即就去，去了再说嘛。舅舅再给陈老总去个电话，我看收两百万不会有问题的。家里确实很难那，十五号前，不给新宇划两百万，解老板就不给我们加工六十万套谷王液内外包装，难道，这只很有希望的包装生意，今后你就不要，甘心让新宇独占吗？”
华金平这么一说，华银平总算没有开口，说明他答应去阳光了。
散会后，华银平拿出一张领款单，要张英审批。张英见上面写着五万元吃了一惊问：“你去几天，怎么领这么多钱？”
华银平鼓起眼珠子，说道：“我花自己的钱，还要你管吗！”
张英朝他望了一眼，没有说啥，给他批了“同意支付”四个字。银平到财务科去领款时，张英把银平的替换衬衫、短裤，用塑料袋包着，放进沙发上的黑色旅行包里。昨天她发现银平穿的那件纯棉的薄型短袖衫，领子上都黑了。他没叫自己洗。
银平从财务科回来，取旅行包。张英对他说道：“替换衣服给你放包里了。”
华银平唬着脸，看了她一眼，提着包就走。
深夜，张英不见银平回来，给他去了几个电话，他不接。张英忧虑，怕银平带了那么多的钱，别出啥事。孩子睡了，她瞒住楼上的父亲，悄悄地骑上电动车，来到青龙宾馆，好容易在一个大套房里找到银平，里面一片乌烟瘴气。七八个人围着桌子玩筒子。华银平坐庄，他蹙着眉头，脸色苍白，头上冒汗，看得出他输钱了。见张英进来，宾馆的老板高兴地对华银平说：“华经理，张总经理给你送钱来了。”
“银平，回去吧，明天还要出差呢。”张英压着火，低低说。
银平没有理睬张英。自管向宾馆老板伸手，说：“老板，再借五千。”
“华经理，时间不早了，今天休息吧，大家别玩了。”
华银平生气地说：“就借你三万，怕我还不起你的钱！”
“不不不，在你华大老板身上，别说三万，三十万我都敢借给你。”
张英吃了一惊，悄悄问那老板：“他已向你借了三万了？”
老板笑道：“没啥，没啥，小事一桩。”
张英明白，银平身边已有五万，借了三万，不是八万元输掉了！胸口一股怒气直往上窜，当着大家的面，又不能说他不是，要照顾丈夫的面子，只得忍着气催他回去。在场的赌徒，都赢了银平的钱，知道没啥油水了，都悄悄地溜走了。华银平没有了赌伴，恶狠狠地看了张英一眼，走到一边的卧室，往床铺上一躺，说啥也不肯回家。
宾馆老板力劝张英，说让他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我会催他去中原的。张英对老板说，请你借路费给他，他欠你的，一并来我公司拿。老板说，没事没事，堂堂的华夏公司，能缺我的钱嘛。
华银平走后三天，没见回音。张英第三次给他打手机，手机关着。
徐志明给陈百川打电话，陈百川说银平根本没有来，就算银平今天来，账上已没有两百万了。昨天，市领导出面，为救某单位的困境，强行划去三百万，现在最多只能给你们一百万，明天上午可以汇到你们账上。
“舅舅，银平哪去了？”张英脸色变得很难看，心里忐忑不安。钱的事情目前已变得不重要了，她担心的是丈夫的安全。
徐志明也很着急，银平到底咋样啦？手机不通，从来没有的事。看到张英那样子，只得安慰她：“阿英，别着急，银平走南闯北，啥样没经历过，或许有啥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张英喃喃地说：“难道，他的手机偷了，还是坏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徐志明顺着说。
由于华银平的收款没有到位，划给新宇的钱就落了空。再向张行长借，杀掉他的头也不借了。张英只得请沈书记帮忙了。
张英赶到党委办公室，沈世清伏案写啥东西，见张英来，十分热情同跟她握了握手。他听了张英的来意后，马上拨通了张行长的电话。
“张行长！我问你，你们银行靠啥赚钱？对，是靠好企业靠大企业赚钱，有上亿销售的企业，能不能借个千把贷款？能，对！我再问你，华夏公司算不算我镇的大企业？算！好他们只向你们借两百万临贷，你的脚翘得高高的！为啥？借一百万。一百万不够，人家就算要借两百万，你给不给？不给，我叫他们去农行借？呀，书记，我借我借。张胖子呀，你是蜡烛不点不亮！”
沈世清放下话筒，笑着对张英说：“张胖子真的是蜡烛。张总，你快去办手续吧！”
张英很激动地对沈世清说：“谢谢书记，帮了我们的大忙！”
沈世清握着张英伸过来的手笑着说：“张总，是你们华夏帮镇里挑了多大的担子，我要谢谢你哩。”张英走出党委办公室，深深地嘘了口气。
新宇的事解决了，华银平的事死死地占住了张英的头脑。他到底哪去了？
九月十三号上午，黄山地区一派出所，给徐志明一个电话：你公司华银平，开车全职，撞死一个老太，经有关部门审核，须赔偿老太家属四十万。此人现已拘留在这里，两天后，赔偿款不到位，送司法科处理，追究刑事责任。徐志明一下子呆住了。张英脸色死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华金平大骂小赤佬！该死该死！
徐志明问张英怎么办？张英静了一会心，喘着气说道：“现在啥话别说，想法凑四十万，舅舅，你和小刚立刻去黄山，把银平弄出来。黄山离阳光酒厂不远，你们一起去阳光，请陈总多给我们一点钱。”
徐志明他们走后，张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两眼渐渐涌出了眼泪。
徐志明一伙在阳光拿到一百五十万汇票，回到厂里已是十五号早上了。在办公室里，徐志明想了好几回，终于把银平带着李淑英一起去的事讲了出来。他目的是要外甥媳妇好好管教管教小外甥，不然这个小外甥真的跌进地狱了。徐志明没想到张英听到这个消息时，居然没有吵闹，很平静地说：“舅舅，银平闯祸是早晚的事。那天走的前夜，赌钱赌到十二点，又带个女的去，车子能开的好吗？”
“这小赤佬，该死该死！”
刚上班，华子珍悄悄地来到张英办公室，叹着气对张英说：“二哥这人，就是自由散漫，不考虑后果，全是父亲惯着他。二嫂，你只能慢慢地帮他改去那些坏习惯。千不该万不该，他怎么带个李淑英去呢！该死！”
沉默了一会，华子珍压低嗓音说：“昨晚，二哥到我家来了，你收了李淑英的业务，他对你意见很大。他是要面子的人，今天供销会上你要是点他的名，罚他的款，他真要跟你拼命的，我怕他会对你……”华子珍没有说下去。
但是，张英心里明白，她不以为然说：“子珍，这次不如按制度处理他，销售员都看在眼里，大家学着他，公司不就乱了套，还能把公司办下去！”
华子珍一下子无话可说了。
张英又说：“公公是有很高的威信，他要这样办，谁也不敢说个不是。我张英是啥人，我是无根的浮萍，只要谁犯点错，今天不加以处理，说不定明天就有人贴我大字报。”
华子珍叹息道：“这倒是。可是，二嫂，我总怕你把二哥弄急了，他会作出不理智的事情来的，到那时咋办？”
“他会作出啥事来？”张英显得并不紧张。
“……”华子珍只是望望她，一时开不了口。
“子珍，是不是他要跟我离婚？”张英平静地说。
华子珍感到吃惊，“二嫂，你怎样想到的？”
“子珍，你还不知道，目前我们的家庭，已是名存实亡，我跟他讲话，总像欠他啥的，没有一个好脸色给我看，对孩子都不过问一下，每晚都混在外面。子珍我也是女人哪！”
她喘了口气，又说道：“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一件件事情，他说是我当了总经理而引起的，不但不能让他安稳过日子，还剥了他的面子！他要我辞掉总经理。子珍，你是知道的，没有我们爹的同意，目前华夏的情况，我能撒手不管吗！发生的种种事情能怪我吗？这几天我想得很多，我跟银平的关系是难以维持下去了，他不向我提出离婚，我也要向他提出离婚，这种日子我再也不能承受下去了！”
华子珍凝眸沉思，带气说道：“二嫂，你说得不无道理，二哥也太不应该了！不过，离婚是件大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条路，离婚后，你俩今后咋办？强强咋办？麻烦的事多着呢。这样说，二嫂，我劝劝二哥，你干脆找李淑英谈谈，给她压力，她破坏人家家庭安定，是有罪的，让他远离银平，看她态度如何？”
张英沉思一会，摇摇头说：“子珍，看来，希望不大了。”
华夏公司每月两次例会，参加会议有在家的全体销售员、财务科、生产科、后勤部等负责人。
张英听取了各销售员和收款的情况后，肯定了大家的成绩。然后对徐志明说，根据公司的制度，收款好的给予奖励。请财务科结算后，跟以往一样，立即兑现。接着张英沉下脸，两眼盯住银平：“你说说，这次你去中原，三天了还没有到阳光，手机也不接，啥道理？”
华银平闷头抽烟，蓦地脸红起来。嗡声嗡气说道：“我不是讲了吗，车子出了事故，撞死了人，耽搁了时间，少拿了五十万。手机也坏了！”
空气十分紧张，在场的人员，都屏住了呼吸，听着两夫妻的谈话。
“在啥地方出的事故？”张英紧逼着问。
“在……”华银平没有再说下去。
“到底在哪？”张英紧追不放。
“在黄山附近……”华银平脱口而出。
“听说，我们这里去中原阳光，过南京都是高速路，全程不过五六个小时，你怎么到黄山呢？你……”
华银平狠狠地朝张英看了一眼，脸孔涨得像猪肝一样。
张英看着，顺了顺口气说道：“事情我不便说穿，大家心中有数，我问你，你少收五十万该不该罚？”
华银平拍着桌子，站起身，嚷道：“不该罚！车子出了事故，撞死人赔了款，是特殊情况，不该罚！请你看看规章制度！”
张英也红着脸喊道：“华银平，你还强词夺理！如遇特殊情况出事故，可以谅解！可是，你，你高速路不走！绕道去黄山干啥？你是正常行为吗？”
“你罚吧！罚吧！我不当这个销售员可以了吧！”华银平大声嚷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坐在一边的华金平，站起身，忙拉住弟弟，说道：“你这是啥态度！罚几百块钱算啥！”
“一分都不罚！”
徐志明赶忙过来，也拉住银平的手。劝道：“阿平，这是开会！这制度又不是她定的，是你爹定的，没有一个销售员不执行的。这回你确实不对，你干嘛……要去黄山，你是销售经理，你不执行制度，以后叫阿英如何领导大家，几百元钱，舅舅给你罚吧，快坐回去！坐回去！”
华银平没有听到大哥和舅舅的话，撒脱他们的手，气冲冲地走出门外去了。
一时，会场里哑口无声。张英平静地对徐志明说：“舅舅，我们不能为一个华银平坏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他的罚款照办！”
徐志明蹙着眉头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散会后，赵忠宝移动着圆桶似的身子，到张英身边，弯一弯腰，悄声说：“二嫂，二哥不是有意少收款，出了人命，耽误了时间，才少收款的，自己人嘛，意思意思罚点款就算啦。”
张英不乐地说：“姑父，你这个人，真糊涂！……”
“我糊涂？”赵忠宝看着走出去的张英，茫然地站着。
饭后，张英坐在办公室里，两只手臂搁在办公桌上，两只手相互搅弄着手指，她在思考着华子珍对她讲的话，她去跟李淑英干脆摊底牌，给她压力，或许她会退避三舍。张英决定去找李淑英。
张英仍然在李氏彩印厂二楼见到李淑英。
一见面，张英对李淑英说：“李老板，今天，我们要谈私事了！”
李淑英坐在单人沙发上，沉下眼眸，两只眼睛放在两条白白的大腿之间，互相揉搓着手掌。看得出她的身子显得很不自在。
“这次到中原阳光酒厂，是你和银平一起去的吗？”
李淑英的身子抖动起来，没有开口。
张英紧蹙双眉，朝李淑英挥挥手，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双人床上铺着杭州生产的细篾席，床的一头，有两只精致的凉枕。一旁的不锈钢衣架上，挂满了女人的多套夏装，还有粉红色的文胸。衣服之间，有一条天蓝色的男人的短裤……张英胸口有一股气往外冲，她强压着那股气，站在李淑英面前喘着气问道：“你想长时期zhan有华银平吗？”
李淑英红着脸，低下头没有开口。
“李老板，华银平有家、有孩子、有老婆，我们一家生活得很幸福，可是，给你，给你破坏掉了。每当他在你这里过夜的时候，我也是个女人，我心里啥滋味！你知道吗，漫长的一个夜晚，我是咋样度过来的！”
“李老板，凭你的长相，工作能力，你完全可找个小伙子，找个大老板，或者是公务员……你何必把手伸到我们家庭里来嘛，弄得我们家支离破碎，不得安宁……”张英越说越激动，眼眶里涌起愤怒的泪水。
李淑英委屈地说：“张总，你说得不差，我家死鬼死后，确实有独身的老板、公务员，还有未婚的大小伙子都求我。可是，我立志此时绝不嫁人，花上几年时间，把李氏彩印厂搞成一定规模，让我小叔子一家有个生活保障，那时再考虑个人问题。可是，就在年前，镇里开经济分析会议，我遇到了银平，他一次次约我，缠住我不放！后来，我已少不了他，他已成为我的第二生命。你和很多人的看法一定一样，我是个坏女人！是个不要脸的女人！随你们咋样说吧，只要银平不放弃我，我是不会跟他分开的！”
“难道银平会真正爱你嘛？你连个孩子都不会生，到时，他也会爱你吗！”张英咬着牙齿说出这句话。
李淑英身子震动了一下，涨红了面孔，一下子转变成可怕的苍白。
“张总，你气我是不是，我会生儿子的，一定会。华银平是永远会爱我的！永远……他对我发过誓！这几天我说要去浙江我姑姑家去帮忙，他不让我去，每晚伴着我，甚至对我哭了，不让我走。他的心目中只有我，没有你，张总！现在我心里只有他，除非他把我甩了……”
这回轮到张英心中打个格楞，她的脸孔变得死灰，很可怕。她靠住扶梯，无力地走下楼。
在小区的停车场边，张英在草地上坐下来，两手捧着面颊，他在李淑英面前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她悄悄地哭着，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坐了一会，她无力地站起身，推着电动车，慢慢地走出小区。忽然，她心头产生了一点希望，她要找华银平。她在宾馆里找到华银平。宾馆老板把银平和张英安排在一个空房间里。
华银平坐在铺上，闷头抽烟。张英站在他的面前，怒目而视，一时谁也不开口。半天，张英终于说道：“华银平，我们啥也别说，我问你一句话，你还有一点点的爱我吗，还爱我们的家庭吗？”张英喘着气又说。
“我们已十多年的夫妻了，哪一方面我对你差的？或者，我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你说，我可以改。”
几秒种后，华银平瓮声瓮气说：“没有，张英，没有，你对我很好，你对家庭的事做得更好！无法挑剔！”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跟李淑英瞎搞呢，人家还年轻，人家还可以名正言顺找对象，你就不给人家想想吗？”张英说着话，已是泪如雨下。
半天，华银平终于：“我不是跟你说过话吗，你把华夏的总经理当下去，我们就没有共同的言语，你偏不听我的劝告，硬要把那只船撑下去。结果，弄出多少事来！害了多少人！要是你总经理不当，可能，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起码好得多。”
“屁话！一派胡言！你跟李淑英的关系，年初就开始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听到外面刮你们的风，我不信！华银平，我太相信你了。”张英喘了口气，又说道：“你说我不当总经理，情况还好得多，你知道我是不会放弃这个位置的，你是有意找个理由，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在说谎！”
张英的话，似乎击中了银平的要害，他红着脸，狠狠地把烟屁股扔在地板上，凶着脸走出去了。
张英离开宾馆的时候，决定跟银平离婚。这个面子不能给他！
第二天，张英和华银平在镇里司法科办了离婚手续。华银平被小召狠狠地骂了一通。华银平不服气说：“又不是我要离婚，是她要离的么！”
小召瞪着眼珠子骂道：“青龙镇家喻户晓，你一直在李淑英那里鬼混，只有张总那气量，换换别人，早把你这堆垃圾扫出门了！”
华银平脸孔涨得通红，再也不敢吱声。
双方谈到财产的问题，张英表态明朗，是华家的东西，她一砖一瓦都不拿。华家公司的股权，她也不要。至于总经理的位置，由华志坚决定，如华家不想用她，他和父亲走路。谈到儿子强强归谁时，张英流着眼泪，希望目前有她带着，抚养他长大，照顾他读书。今后，孩子成人了，交银平带走，她没有意见，因为孩子是华家的后代。
银平听张英这么宽宏大量的表态，很感动，一点没有提出异议。两人很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三天后，张英在镇小学旁边找了两间出租房。房子很宽敞，还有阁楼。她和儿子住在一个房间，父亲一个房间。
离别老家的一天，张英叫殷小刚把在华家一些日用的东西和三人的衣服送到新居。她在二进楼房里转了一圈，怀着依恋的感情，看着房子里每一件熟悉的东西。在园子里，她久久地抚mo了那棵枝叶繁茂、枝干粗壮的桂花树。在绿色的叶片间，已生长出奶黄色的小花朵来，而且已飘出一阵阵滋润肺腑的香味来。
张英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一样透不过气来，对生活了十多年的老房来说，已产生一股不可割舍的感情来。她的眼眶里涌满了眼泪。她来到停在水泥场上的小车边。金老太和一群邻居，匆匆过来，围住了小车。
金老太流着眼泪，拉住张英的手，说：“二小姐，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们干嘛离婚？银平这孩子一定学坏了！是不是？”
“我听说了，银平跟别的女人乱搞！他不是个东西！”
“张总，你公公知道不知道你们的事？”
“阿英，你是个好人，村上在你的厂里的工人都这么说的。”
“……”邻居们纷纷地说着话。
张英没有对大家说啥话，打开车门，想坐进车里面去。突然，阿黄像箭一样窜到车厢里来。张英摸了摸它的头，凄然地想，好阿黄，跟我们走吧，孩子离不开你。她从车窗伸出手来，朝大家招招手，说：“我住在青龙镇小学旁边，欢迎大家来玩！”
“我们一定来，你也该到村里来看看我们！”
“我会来的！谢谢大家！”
大家看着2000型驶出村口，金老太用粗硬的手指捂着鼻子，哭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