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张英把四家生产金卡纸的分厂老板请到华夏会议室开座谈会。徐兴旺、陈黑度和一个姓吕的老板都来了。丁氏彩印厂的女老板李淑英没来，由她的小叔子丁小毛代她出席会议。
张英把目前华夏僧多粥少，业务不足，利润微薄等困境说了一下，并说，她在拘留所时，搭上了一条关系，出来后，就用一百几十万定购了一台涂胶、分切、简单印刷的多功能生产线。这种生产线性能好，工作效率高，成品率达百分之九十九。测算下来，你们那种落后的生产设备，生产金卡纸成品率要低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全年，你们四家供应我们的金卡纸一千五百万元左右。这些业务，现在，我们用广东这条生产线的话，全年就要多赚三百多万。而且还能为我们华夏多消化几十个劳动力。政府号召我们，要用科学的观念来管理来生产，我认为这就是科学发展观吧。”
四位分厂老板一听张英的话，面面相觑，谁也开不得口。凹凸彩印厂的老板陈黑度是明白人，这种情况摆在面前，已没有理由不让华夏把金卡纸业务收回去。大局已定，但你张英要收回四家分厂业务，是碰高压线啊，危险着呢！李淑英是华银平的情妇，徐兴旺是华老太的亲侄儿，他们跟华家有根深蒂固的关系，你张英说要收就收吗？还早着呢！
陈黑度心里盘算好后，说道：“张总，刚才你摆了华夏目前的难处，我们理解，我跟华老总穿开裆裤时就是兄弟。华夏初办厂时，资金方面我也全力帮过华总的忙的。所以，华总才让我为华夏公司生产金卡纸。当然，几年来，靠华夏也赚了点小钱，就是那年华老总叫我花了五十来万买了台生产金卡纸的机器，现在没业务做了，那台机器怎么办？卖废铁不亏死吗！第二点，张总我要说的，这几年我们四家厂，对你们华夏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是同一条起跑线上进来的，要收大家收，不能留哪家吃小灶。要是留一家吃小灶，我陈黑度第一个不干！”
小吕说：“陈老板说的对，张总你不能欺负我们！应一视同仁！”
张英微笑着，没有直接回答陈黑度和小吕，却转脸问丁小毛：“你们丁氏彩印厂如何？”
丁小毛狡猾地笑笑，说：“我做不了主，回去我禀报我嫂嫂后，再给你们答复。”
张英皱皱眉头又问徐兴旺，“兴旺厂怎么说？”
徐兴旺慢条斯理说：“这事我还没考虑呢，考虑好后再通知你。”
华金平脸露讥笑的神色，看着一旁的舅舅。徐志明时时推推眼镜，显得十分忧虑。
张英掠掠头发，十分严肃地说道：“你们四家的旧设备，我们决定以原发票价格收购，不让你们吃亏，刚才陈老板说得对，这次操作，我们一定一视同仁！谁也不吃小灶！现在市场竞争如此激烈，我们绝不能再用那种老掉牙的设备生产了。至于你们的员工，他们能找到工作的话，很好，暂时找不到工作的工人，可以来我们华夏上班。两个月后，我们购买的吹膜涂胶自动生产线上马后，我们还是要工人的，希望他们来华夏工作，对他们一定优先录用。”
陈黑度霍地站起身来，一拍巴掌说道：“张总，你们能做到这两点，我陈黑度不放一个屁，全盘服从！”其实他心里已有算盘，他那老掉牙的设备，一年做不了多少业务，现在能原价出手，真是谢天谢地了。
小吕也说，他没有意见，听张总的话。
丁小毛还是那句话，要回去告诉嫂子李淑英由她决定。
徐兴旺脸孔红红的，还说要回去跟老婆商量商量再定。
张英雷厉风行的作风，实在使徐志明佩服，他低声对一旁的外甥，问：“金平，你觉得阿英处理此件大事如何？我说是个了不起的创举！”
华金平不紧不慢地说：“舅舅，此事还早，要去碰两根高压线，恐怕要出点事呢！”
由于丁氏彩印厂和兴旺厂没有明确表态，所以，他们没有在协议书上签字。陈黑度和小吕，觉得华夏给他们的条件可以，他们两人都签了字。
会议上决定，这两天各分公司的旧机器，华夏凭原发票价格收购，当然，他们亦可自己处理。陈黑度小吕老板很快把设备都装到华夏公司结了帐。但陈黑度说，万一丁氏彩印厂和兴旺厂不收的话，他和小吕还是要做金卡纸的。张英拍着胸脯答应了他们。丁氏彩印厂和兴旺彩印厂的设备还没有拿来。张英决定先攻下丁氏彩印厂的堡垒。
张英来到丁氏彩印厂。李淑英在楼上休息。张英仰起头，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上去。这是一层三开间楼房，边上一间是李淑英的休息室，房门开着。张英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喊了声李老板。李淑英开了门一见是张英，一下子脸孔就发红，显得惊慌失措。她一边在白色的围腰布上抹着潮湿的手，一边结结巴巴说：“是张总经理，你，请坐，请坐！”她解下围腰布，在五斗橱上拿过茶叶罐子，又从玻璃盘子里拿出杯子，替张英沏了杯绿茶。她手忙脚乱的，差点把杯子打翻。接着又搬过一只落地电扇，对准张英转动起来。
张英朝她细细地打量起来，她脸孔有点清瘦，但显得白净。她浴罢出来，穿一件白色的纯棉超薄型短袖衫。粉红色的胸罩，高高地被乳房顶起，一条湖蓝色的花点子短裤，白白的臂膊和大腿，全露在外面。由于心情激动，脸蛋像海棠花一样娇艳。由于石景山那件事，她一直闭门谢客。
这是一个妖艳的女人，在她面前，任何一个男人是无法抗拒的。张英从拘留所回来，听到一些石景山和这个女人有关的事。那么，那次父亲给她讲的银平从中原回来往这个女人家里去的事，并非造谣。此时，张英心头微微窜起一股怒火，是她在争自己的男人！
“小丁把开会的事情向你禀报了吗？人家已把机器送到我们公司，帐都跟他们结了，你们怎么办？”
李淑英抬起眼睛，以哀求的口气说：“张总经理，昨天我们商量了一个晚上，你们是否留点业务我们自家人生产，不用工人。我家小丁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困难着呢。”
“我知道，我们公司难处更大，会上我跟大家说得清楚，要请你们谅解，不能留哪家吃小灶，不然的话，会影响我们公司的全盘计划！”
李淑英想起了为了救张英，她在石景山那里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现在，她过河拆桥，不留一点情面。李淑英压着心中的气恼，说道：“张总，你真的不能照顾我们一下吗？”
“不能！”
人说张英心地善良，能同情人家的难处的。原来，她是徒有虚名，是一个不留情面的女人。李淑英脸色起了变化，脸孔憋得通红，咬着牙齿说道：“既然如此，随你的便！”
张英轻松地回到公司。徐志明问她：“丁氏厂怎么样？”
张英仿佛打了个胜仗似的，往耳后掠掠头发，得意地说：“权在我们手里，不收也得收。”
徐志明是知道银平跟李淑英有关系的，担忧他回来后不知要闹出啥事情来呢。
此时，徐志明对张英说，你婆婆从医院来电话，要你速去。张英明白，肯定是为兴旺彩印厂的事。兴旺厂不是丁氏厂容易对付的，他后面有华夏的老祖宗撑着呢。张英两手肘支撑在办公桌上，两手捧着面额，一时显得忧虑为难。
徐志明看在眼看，说道：“阿英，事到如今，不能退缩了，不能为兴旺一家坏了我们公司的大事，我跟你一起去，我想你婆婆也是明理人。”
张英一拍桌子，高兴起来,说：“有我好舅舅支持，还怕我婆婆不成？”
两人先探望了华志坚。他的病好转的多了，脸上已有了血色。老头子很吃力地问公司的情况，张英自然来个年初一贴财神，捡好的事情说给他听。老公公脸上露出了笑容，结结巴巴的说着，“好好……”
在探视病人的接待室，三人坐定后，华老太正要向两人发话，张英却抢着说：“妈！目前公司里遇到一件难事，我跟舅舅、大伯反复商量后，没有办法解决，今天顺便请你出出点子有啥法子，帮帮我们。”
“哎，你们还相信我老太婆，我有啥能耐？”
张英说：“舅舅告诉我，当年华夏公司初办的时候，爹碰到啥困难时，总是你帮他出点子，鼓励他，解决了很多难题哩。”
徐志明插嘴笑笑道：“姐，我明白，当时，有人说你是华夏的贤内助，女诸葛呢！”
华老太哈哈地笑起来，说道：“当时，也真有人这么说我呢！好，阿英说说看，到底有啥事？我老太婆是否能帮你一把。”
张英把厂部决定收回四家分公司的金卡纸业务，采用先进的机器，公司自己配套生产，既好省掉一道税金，又少用工人，提高成品率，就有可观的利润，对分公司，给他们如何补偿的情况说了一遍。
华老太听着听着，不假思索地说：“有这么好的事情，就收么，有啥困难的，我支持你们！”
张英紧接着说：“妈，目前三家分公司的事都办好了，就我们兴旺厂的事难办，我和舅舅特地来请你的，你看如何处理？”
老太太瞪着眼珠子，醒悟过来，说：“噢！阿英，原来你们做了个圈圈让我钻呢！”
徐志明笑着说：“姐，不是做圈圈让你钻，兴旺家的事，我和阿英他们确实不敢做主，要问问你呢。”
华老太摇着头说：“不行不行！人家的厂都能收，兴旺的厂不能收。昨天兴旺来了，他哭着对我说，收了他的厂，厂子就得关门，今后一家子如何生活！阿英，你们放他一马，别收他的了！”
张英急着说：“妈，上次四家厂开会定了，其中有一家厂不收的话，其余三家厂都不能收，这如何是好！”
“阿英，这我不管，反正不能收兴旺家的生意！当年兴旺爹还不是为我们公司送贷出了事故吗，照顾他家还来不及呢！怎好收他家的生意！”
张英低着头，脸色很难看。忽然，她站起身，带点气说道：“妈，你如此坚持，我们也没办法！其他四家分公司的事，也只能不收了，仍把机器还给他们。不过妈，这样一来，我们华夏好多酒厂的生意就不能做了，到时就得停产。我做媳妇的能力差，无法再挑华夏这重任了！”张英带气往门外走，到门口，回过头，朝徐志明挤挤眼睛，说道：“舅舅，我在车里等你。”
张英走了，华老太坐在凳子上呆了半天，突然气恼地对徐志明说道：“弟弟，她是掼乌纱帽压我吗！哪有她这样对我说话的！要是她真的不干，老头子不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我担当得了吗！”
接着华老太叹着气，对徐志明说：“弟弟，张英到底不是我肚子里养的人，今天你看，说变就变，一点不听我的话！金平、银平可不是这样的，他们在我面前，从来不敢还嘴的！”说着说着，老太太生气起来，又说：“前天金平来给我讲张英不听自家人的话，硬收了镇里几十个外地打工仔，一点不考虑厂里的钱。弟弟，这种人以后要防着点她呢。”
徐志明忙安慰她说：“姐，别急别急！张英不是那种人！眼下张英肩上的担子确实很重！分公司的金卡纸业务不收的话，我们华夏公司确实难以生存下去了！”
“难道就差兴旺一家吗！她这样不顾亲戚的面子，不是为难我吗！“华老太还是越说越气，接着对徐志明说道：“弟弟，这回选总经理，我不止一次地跟你姐夫讲，你千万不能掉了金平或者银平不管，弄个媳妇出来当道！自古皇帝家的位子只有传给儿子，哪有传给媳妇的！可是，老头子死都不听我一句，偏要让张英当总经理不可！昨天，兴旺对我说，眼下公司很不好，工人走到志海厂里去，厂里有人贴张英的大字报，她还带领工人赌博，自作主张给华家庄好几万钱呢！说还跟王律师的老婆打架……”说到这里，华老太朝门口望望，深怕有人闯进来，放低声音对徐志明说：“弟弟，听说张英跟王律师有啥关系？是真的吗？”
徐志明忙举起手来，摇着：“姐，你别听谣言，绝对没有这件事！”
华老太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弟弟，你别帮她说话！无风不起浪，银平为啥跟她吵架？中原回来就不住家里，听说去找那个叫李，李的女老板！弟弟，我担心着那！现在，唐丽丽跟她又弄得势不两立。上次，我的宝贝孙子，差点死在垃圾箱里，我听到这件事，人像掉在河里一样！要是强强有啥三长两短，咋办！我华家就这根独苗，他出了事，我华家最大的家产有啥用，弟弟，你说对不对？”
徐志明点点头，说：“姐，我清楚哩，阿英当总经理后，公司里发生好多事情，包括你们华家的事情也很多，但都不是张英造成的，是形势！是有些人有意捉弄她！至今每件事都逢凶化吉，而且变得更好，说明你们华家福气大着呢！”
华老太听了弟弟的话，慢慢地露出了笑容，说道：“弟弟，你说的是。”
接着，华老太又说：“可是弟弟，张英过去对人很和善，很体贴我们，从没有跟人家吵哩。现在，她像变成另一个人了，横眉竖眼的！对我们也不像以往体贴了，听话了，对亲戚自家人也不卖一点交情。我担心哪，弟弟，她总经理这样当下去，我总觉得还要出大事哩！”
“不会不会，姐，你放心，事情只会越来越好，我清楚着哩！”
“事情好，我欢喜，姐就图个金平、银平两家日子过得顺顺当当、安安稳稳，钱少赚点没关系。”
“是是……姐，你说得好！一家子就只要过得和谐欢乐！姐，我要走了，你看兴旺家的事咋办？我总不会在你姐面前说瞎话吧，那四家做金卡纸厂不收掉，我们华夏公司确实难着呢！”
华老太定着眼珠子，呆了半天，后来，挥挥手，说：“这件事我不管，你们看着办吧，今后别亏待兴旺家就行了。”
“好！姐，放心，阿英一定会想法补偿他家的。”
徐志明回到楼下的小车里。
“舅舅，妈答应了？”张英紧张地看着徐志明的脸问。
徐志明抑制不住脸上露出的笑容，说：“你咋知道你婆婆会答应的？”
张英欣喜地说：“是你脸上的笑容告诉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