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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摔一跤

题记:

在莫有村,当有人提到“摔一跤”,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忍不住笑起来,其实这里面包含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且让我跟您道来。

“莫三,莫三!”

“唉哟,叔,这天下着雨,你咋亲自来了呢?”

“前些天安排的事情搞妥了没有?”

“你跟我说的话,比天王老子跟我说的话还要灵,放心吧,鱼塘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没有下食了,现在哪怕是姜子牙的鱼钩下去,都能钓起一条鱼来……”

“啰嗦。”莫有村村长莫有才接过莫三递过来的烟,瞄了他一眼:“今天比往日更重要,县里的陈书记下午就要过来钓鱼,得罪了这个财神爷,你这鱼塘以后也不要想干了。”

莫三一听,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叔,你就放一个百八十个心,又不是第一次,真出差错了,不要说鱼塘,我脑袋都可以拧下来给你。”

莫有才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大嘴莫三,自个沿着堤把遮阳伞、茶、烟、钓杆、鱼饵等都检查了一个遍,自己该想的莫三都准备好了,实在想不出还缺了点什么,看来一切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灰蒙蒙的,雨飘的像牛毛,纷纷扬扬,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就是天公不作美啊!”

下午二点钟多,莫三老远看到莫有财打了一把雨伞,引了一个气度轩昂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了。

“唉呀喂,叔也真是,人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他马上撑起一把雨伞迎了上去。

田垅太窄,容不得两人并行走,莫有才给陈书记撑着伞,莫三给莫有才撑着伞,莫三光着脑袋淋着雨,三个人鱼尾而行,一直到鱼塘。

几亩地大的鱼塘,泛起阵阵涟漪,几只本来停在塘边的白鹭,见人来了,扇动着洁白的翅膀飞了起来,又停在了树梢上。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鳜鱼?”莫三大吃一惊:“陈,陈书记,我们这里只有草鱼。”

“草鱼?哈哈哈,提醒得对,提醒得对,这词应该改为‘桃花流水草鱼肥’。”

“好,好,陈书记这个改得好。”莫有财边鼓起掌来,边偷偷朝莫三狠狠地横了一眼,吓得莫三一阵哆嗦。

陈书记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莫三麻利地沏上茶水,片片茶叶在热水中翻腾了一番,舒展开来,一阵阵淡雅的香味飘来,陈书记毕竟也是一个识货的人,端起杯,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轻轻嗓上一口:“嗯,好茶,好茶。”

莫三一听,脸笑得像朵芙蓉花了:“陈书记好眼力啊,这茶是我叔特意安排人去市里……”

“这乡下哪有什么好茶叶啊,都是山上采的,粗糙得很,陈书记能看上,我去弄几斤过来。”莫三的话还没有讲完,莫有才赶紧叉开话题。

“是,是,我叔说得是,山上采的,原生态,原生态……”莫三额头冒出汗来,真想狠狠搁几下自己这张臭嘴。

他赶紧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来递了过去,陈书记倒也没有客气,接着放在嘴上,莫三刚想递上火点燃,陈书记又从嘴上取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下,把头扭向莫有才:“有才啊,想不到你这个县里的贫困户,连包鱼塘的都抽上‘中华’香烟,比我们县领导待遇可强多了。”

“唉呀,陈书记你这话就误会了。”莫有才正刚刚屁股着椅子,一听到陈书记这话,吓得又站了起来:“我们哪能抽上这高档烟,我们都是抽土烟,呛得很。”

他把脸朝向莫三,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莫三,你这烟是哪里来的啊?”

“我,我,我这烟,这烟是上周去城里看亲戚,亲戚给的,想想陈书记要来,舍,舍不得抽,待客用,对,待客用。”

“哦!”陈书记自己点上火,吸了一口,一缕幽蓝色的烟雾从鼻孔中射了出来。

“有才,这是我刚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钓杆,今天特意拿来试试。”

莫有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莫三,还愣着干嘛,打点鱼食,把鱼引过来啊。”

“好,好。”莫三如梦方醒,端出个脸盆,抓起一打米糖拌饭往鱼塘里撒,片刻,鱼塘里一阵翻腾,平静的水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像赶集一样,半片鱼嘴在水里面一开一合。

陈书记上好鱼饵,将鱼钩往鱼塘抛去,随着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地扔向了水群,刚入水,鱼漂就一沉,顺势一提:“哟,哟,大鱼上钩了,大鱼上钩了。”

陈书记兴奋地收着鱼线,一条大鱼划波而出,顺着鱼线被拖了上来,莫三早准备好了一个鱼网捞了起来。

莫三抱在手里,拈了拈份量:“好家伙,足足有四五斤。”

“这鱼塘钓鱼,可比我去县上的水库容易上钩多了。”

“是吗?我们这穷乡僻壤,不要说鱼,就是人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去年我们在香港,满街店铺里都是手表珠宝,看得眼珠都要掉出来……”

“你是在梦里,还是在电视上去过香港……”莫有才一边不动声色打趣着莫三,一边狠狠地朝莫三就是一脚,莫三在后面疼得直咬牙,但不敢滋一声出来。

“看,看,陈书记,又有鱼上钩了。”

“哟,是啊。”

一条鱼又扑腾着水,被拉上了岸。

“陈书记百发百中啊,我这老鱼杆就不行,这半天了,一条都没有上钩。”

“唉呀呀,唉呀呀,这才是一条真正的大家伙。”

莫有才一看,这鱼线被绑得直直的,拉着陈书记像是一个在冲浪的人一样,他拼命地随着节奏放着线、收着线,兴奋地在岸上叫着。

莫有才刚想起身去帮忙,只听到“唉呀!”一声大叫,陈书记已几里骨碌滚下了鱼塘,正拼命抓着岸边的草往上爬。

莫有才见状,他将鱼杆往池塘一扔,毫不犹豫就往鱼塘一滚,“扑通”一声,溅起一大团水花。

等莫有才爬上岸,陈书记已打理好了的发型,扶正好了金丝眼镜,恢复自己文质彬彬的模样,见还在狼狈挣扎上岸的莫有才,他伸手使劲一提,把莫有才拎上了岸:“老莫,你怎么也落水了,哈哈哈。”

“太滑,这地太滑,下次我们挑一个晴天过来。”

鱼杆没了,钓鱼的心情也没有了,两个人反倒变得像兄弟一样,有说有笑,一起下了下坡……

莫三闷了半天,才突然领悟过来:“高,高,实在是高啊!”

此后,莫三在莫有村把莫有才都吹成了神:“我们莫村长这摔一跤,真是摔出了领导的艺术,摔出了当官的境界,别说他只当村长,就是当一个县长,一个市长都没有问题。”

但后来,莫有才却被纪委带走了,上面派了一批人,这群人一点也不像领导,天天跟村里人吃住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人还不息,一起带领大伙开发农家乐,渐渐大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新时代的领导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摆谱,不高高在上,不满口官腔,、不任人唯亲、不阿谀献媚,不欺上瞒下,这是真刀真枪带农民兄弟去致富的一批人。

因此老村长莫有才这“摔一跤”,也由原先认为是当官艺术的美谈,成了这个时代一个家喻户晓的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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