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山。
竹林,竹轩。
陋室一居,水流门前——
白衣青年盘坐在流水石上,伏案抚琴——
琴声悠悠,旋律悠扬,林间的百鸟闻之,纷纷来朝,却衔着瓣瓣花片飘落而下——各色花片漫天飘落,真是好不漂亮!
一曲抚罢,楚嚣尘缓缓睁开了眼,看见周围顺水而流的片片花瓣,抬头看了眼天空因刚才的琴声而吸引来的百鸟,只淡淡地笑了下,抱着琴站了起来——一条七彩蟒蛇从竹林里爬出,以身躯为桥梁,接通了流水石与岸边的路,供楚嚣尘通行。
楚嚣尘从蟒蛇躯体上踏过,回到了岸边。
看了眼天色,楚嚣尘呢喃了句“想来,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便进了竹轩。
同一时刻,就在这片山林的外面,却有三十七个身影站在那儿,被一只吊额大白虎给堵住了去路。这白虎体型硕大,竟比寻常之虎体型都还要大上三四倍,一双碧蓝的虎目更是盯着众人,接连发出耸人的咆哮!
三十六天罡和叶鱼儿都在看着大白虎——
西漠罗刹城距离江南一带,路途两千里之遥,即便他们走得很快,可如今行到这阳谷山下,却也已是十天之后了。
此刻,叶鱼儿穿着一身男装,风尘仆仆,看着眼前的巨虎,饶是跟着三十六天罡行了两千里路,见识了不少的凶险,可却也难免显得有些慌乱了!
三十六天罡中那性子比较直白的天孤星这时拍了拍叶鱼儿的肩膀,笑着说道:“哈哈,你这小丫头,该不会又想哭鼻子了吧?”
“你胡说!我才不会呢!”叶鱼儿立马撇着嘴反驳。
天孤星取笑着说道:“哦,是吗?那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老是在俺们面前哭哭啼啼的……”
“你,你,哼……”糗事被人挖苦,叶鱼儿有些恼怒,但又无法将对方所言事实给反驳了,最后只得娇哼了声。但她性子顽皮,也不是容易认输的人,随即翘起了高傲的下巴,又说道:“那还不是因为谁谁谁长得太凶神恶煞了,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什么坏人呢,不然,又怎么会把本姑娘给吓坏?”
这句话杀伤力够大,天孤星听了,顿时怒发冲冠的想要破口大骂。而这时,同是三十六天罡的天贵星却拦住了天孤星,看向叶鱼儿,忽然捂着肚子说道:“哎呀,可能是昨天吃坏肚子了,我们兄弟几十个今天身体都不太舒服,丫头,那要不,眼前这条拦路的白虎就交给你来解决了吧?”
一个眼神打过去。三十六条大汉原本硬朗的身体一下子就都不适了起来,在那里捂着肚子哎呀哎呀叫了起来——
这时,叶鱼儿再看向大白虎,见大白虎那露出的牙,唾液顺着那牙滴在了地上,直将地面都给浸湿,却是一股寒意上升,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叶鱼儿吓得直接躲到三十六天罡的身后,不敢再去看大白虎!
看到这里,三十六条大汉的身体一下子都就好了,齐哄哄笑了起来。
“哈哈,知道怕了吧?小丫头,还跟大叔顶嘴……你还太嫩了点!”
“……嘿嘿,好了,别耍她了……”
三十六天罡中的天巧星上前一步,对着大白虎道:“小白!不就是才一个月没见吗,怎么这么快就把我们的气息给忘了——我们回来了,还不速速让开!耽误了我们回去见公子,你信不信让公子把你给宰了?”
那大白虎似能听懂天巧星的话,果然乖乖的让开了。
“这……”叶鱼儿惊呆了,这时才明白,原来三十六天罡与这白虎竟是认识的!
三十六天罡都笑着,都看了叶鱼儿一眼,便往竹林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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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叶小姐带到。”
“这一个月辛苦你们替我奔波了,好,你们可以下去喝酒了,我有话要跟叶姑娘交代。”
“是。”三十六天罡便关上大门,走出了竹屋。
叶鱼儿见三十六天罡关上了房门,又往前边在捣弄衣柜的白衣男子看去,心底有些紧张。终于,白衣男子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封信还有一块玉佩,坐到茶案前。
茶已冲好,茶香飘荡在四周——
“叶姑娘,请坐。”楚嚣尘将茶杯放到案前,示意叶鱼儿坐下。
叶鱼儿坐到了楚嚣尘的对面,双手捧起茶杯,琼鼻轻嗅了会儿茶,便道:“杭州城的西湖龙井茶,再配以无锡城的惠山泉,果然是好茶、好水!不过……”
说到这儿,叶鱼儿就停了下来。
楚嚣尘轻轻品了口自己的茶,淡淡地点了下头,看着叶鱼儿说道:“看来叶姑娘也是个懂茶之人。姑娘应该还有话要讲吧,为何欲言又止?”
叶鱼儿道:“鱼儿有一疑问,就怕有些冒昧。”
楚嚣尘:“但讲无妨。”
叶鱼儿道:“西湖龙井是名茶,惠山泉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好水,但是,大家都知道,西湖龙井与虎跑泉水才是绝配,却从未听人说过,还有谁拿惠山泉水来冲泡龙井茶的!”
楚嚣尘道:“哦,那照姑娘这么说,西湖龙井是不能用无锡惠山来冲泡了?”
叶鱼儿说道:“可以是可以……”
楚嚣尘道:“既然可以那就好。毕竟,大家认为龙井要配虎跑泉水,那只是大家的看法而已。而我又不是‘大家’,却哪须理会这些。所以,只要自己喜欢就行了——
姑娘,茶凉了,何不品?”
叶鱼儿便捧起茶杯浅酌轻品一口,茶水入口回甘,与平常喝的龙井味道有些不一,但隐隐觉得,竟果是比平常用虎跑泉水冲泡的龙井要好上一分!
楚嚣尘将玉佩和那封信递给叶鱼儿,说道:“这是叶兄留给你的。”
叶鱼儿神情凝重,捧着那玉佩还有信,没有说话,颤抖着手将信拆开来看——
楚嚣尘忽然长吁了口气,道:“我与你哥哥是在两年前认识的,那时,你哥哥奉了罗刹王的命令,来到江南执行任务,我们一见如故,就此成了好友——我与他的关系,他从未与人提起过,所以,恐怕就连罗刹王也都不知道,我与他竟会是好友!
现在他已经死了,是死在我这里的。临死之前,他将你托付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哥哥……”
眼泪止不住的从叶鱼儿惊世的脸颊划过,滴落在信上,将信都给浸湿。叶鱼儿的娇躯在颤抖,此时抬起头来,盯着楚嚣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救我哥哥?”
“为什么你不救我哥哥?”
“你明明能够救得了的?”
“你既然是我哥哥的朋友,却为什么还要让他死?”
“你既然那么厉害,大家都说你那么厉害,可你却为什么连自己的朋友都不救?”
“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你的面前吗?”
楚嚣尘没有回答叶鱼儿的问题,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巾递向叶鱼儿,给她擦拭眼泪——
叶鱼儿盯着楚嚣尘那只拿着丝巾的手,没有去拿那丝巾,而是捉住那手,用牙齿狠狠的咬了过去,将楚嚣尘的手给咬破!
哥哥的死去令她很心痛,尤其是楚嚣尘对哥哥的冷漠,对哥哥的袖手旁观,则更是令她心生了怨恨——
看完哥哥的遗书后,这一刻的她,已失去了平常的理智,只想要狠狠发泄一通……
叶鱼儿的牙齿很尖利,楚嚣尘的手早已流出了血——
楚嚣尘的手很痛,但楚嚣尘却没有反抗,就这么让叶鱼儿咬着。
手的痛,终究也只是皮肤之痛罢了,却又怎抵得过当初叶无心横死在自己眼前,自己的丧友之痛?
叶鱼儿咬着楚嚣尘的手,过了很久,这才从失神中恢复理智,却连忙松开了嘴。此刻,她看着他苍白的脸,那脸上想要隐藏却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痛苦之色尽收眼底,却不禁尖叫了起来!
无法相信,自己都干了什么!
她看着他那还在不断滴血的手,问道:“你,疼吗?”
他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肯定很痛。但是,事已既此,痛也没办法了。如果,我的这点疼痛能够让你的心痛减轻一点的话,那么,我,无所谓。”
她将落在案上的丝巾捡了起来,替他把手包扎好。她说道:“我和哥哥从小就是孤儿,哥哥一直都在保护我,为了我,可以去跟别人打架,可以去跟罗刹王翻脸,可是现在……”
他看着她,忽然说道:“鱼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她愣了下,只点头。
他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他又说道:“罗刹王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的,以后行事要小心点。不过,这座山很安全,只要你不出去的话,罗刹王是绝对无法拿你怎么样的。今后你就住在我这里吧?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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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天罡如今正坐在一块巨岩上面,各自都抱着一个酒坛子,在那里饮酒畅聊,好不自在——
天孤星一口牛饮,叹道:“唉,这次西漠之行,一个月都不准喝酒,可是差点没把俺给憋死!”
天闲星道:“可以看得出来,公子对这次行动很重视,毕竟饮酒误事嘛,也没办法,所以公子才会给咱们下禁酒令的,呵呵,十三弟,你就别抱怨了!”
天巧星道:“说起来,大哥将那丫头的哥哥给杀了这事儿,不知道会不会令那小丫头错怪公子?”
天勇星道:“唉,都怪大哥当初手太快!”
天魁星却替自己辩解道:“这怎么能怪我呢?难道你忘记我们当初立下的誓言了?我们三十六天罡的职责可是守护公子,决不让任何可以威胁到公子性命的东西存在,那时叶无心都已经动了杀机,如果我不动手的话,那公子可就真的危险了!”
天慧星道:“那时人家叶无心也是一心求死,这确实不能怪大哥!”
天杀星道:“其实,如果大哥不杀叶无心,那叶无心也只会死得更惨。要知道,真正想让叶无心死的可是罗刹王!区区叶无心,难道还能躲过罗刹王那关?”
天罡星道:“哼!要照我说,罗刹王也不过是虚有其名!看咱兄弟们这次,闯他老巢都来去自如,最后,到头来他不还是半点都耐何不得咱们?”
天机星却摇了摇头,说道:“二哥,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这次行动能够把那丫头给带出来,很大一部分其实还是有些取巧的。毕竟,罗刹王根本就不知道咱们会去闯他的宫殿,所以也没有防备,这以有备攻无备,他罗刹王一时间猝不及防,被咱们给抢了也是情理之中!”
天贵星也道:“而且,罗刹王势力遍布天下,帐下真正厉害的角色都已经被分派到各地去了,留在身边的,都只是些还不足以独当一面的小角色罢了!”
天魁星道:“单论武功,放眼天下我们也算是个角色,但在罗刹王的手下,相信还是有些人可以跟咱们一较长短的。所以,大家千万不可大意!”
天富星却道:“怕啥?天塌下来有公子在。他罗刹王就是再能耐,难道还能比咱们公子更能耐不成?”
天英星道:“对呀,想当年咱们还是拜火教教主的时候,势力也不比现在的罗刹王差,最后不还是得被公子所擒!”
天罡星忽然摇头叹息了声,却道:“话说起来,当年若不是公子的话,你们说,咱们能不能夺得这大夏王朝的天下呢?”
天巧星道:“不可能的。公子不是说了吗?天道冥冥中自有定论,非人力所能篡改。这大夏王朝的气运还未断绝,若强行之的话,就违逆了天道,轻则不得善终,重则惨遭天谴!说起来,咱们当年敢这么做,也是太无知了!若不是公子及时阻止的话,咱们那可就真筑成大错了!”
天魁星忽然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们就别翻出来再说了。咱们既然已经跟随了公子,那么,跟从前的事情也就算早了断了。”
天雄星道:“就是,说那么多干嘛,咱们只管喝他娘的!”
三十六条大汉便纷纷举起了自己的酒坛子,碰在一起,道一声喝,就齐齐举过头顶往嘴里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