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破苍穹,就像是裂开了天一样……
雷鸣阵阵,大雨淅淅……
一片林里。
一个白衣青年拖着疲倦的身体终于再也撑不住,无力地躺到了地上。
地上的泥早已被雨浸湿,成了污泥。他白色的衣服躺在污泥中,一下子就脏了——
本来他是极爱干净的,半点都沾不得脏。
可是现在,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却已经无力再去理会这些!
他躺在污泥之中,任那大雨打在地面,然后让地面上的污泥溅在脸上——
他已经一切都不在乎了!
因为他感觉好像已经失去了一切!
“我真的只是将她给当成妹妹来看待吗?”
“可为什么,我会对她那么在乎?”
“或许真是自欺欺人吧!”
“自欺欺人……呵呵,跟她在身边七年了,除了自欺欺人,我又还能再做什么?”
“玄机门的掌门……玄机门的掌门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去行侠仗义!我不能去锄强扶弱!我不能去插手凡间的事情!现在,甚至就连对自己意中人说句实话的勇气……都不能够有!”
“师父啊!我恨玄机门!我恨玄机门的门规!我恨哪!为什么我要是玄机门的掌门……”
他眯着眼,望着天,忽然咆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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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被几百个血骑士护卫着的马车里。
马车很大,很豪华。马车里面有床,有人躺在了床上——
床上的人迷糊之中在说梦话:“……楚大哥!楚大哥!楚大哥,求求你,别走,别走……”
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子忽然惊醒了。
“丫头,你醒了?”旁边响起道声音。
叶鱼儿看了眼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很可惜,声音的主人跟她心底所想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叶鱼儿有些失落,却又惊奇道:“咦,天巧大叔!”
过去了七年,天巧星比以前要苍老了些,双鬓都有了些白霜!
天巧星说道:“刚刚你晕过去了。公子将你交给了我。”
听到“公子”两个字,叶鱼儿忽然脸色一变,哼了声,冷冰冰的说道:“他现在呢?”
天巧星说道:“他现在已经走了。”
叶鱼儿心底忽然又有了失落,却说道:“去哪里了?”
天巧星摇了下头,说道:“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恐怕是不希望我们去找他吧?”
叶鱼儿忽然冰冷的笑了,冷冰冰的说道:“果然不愧是玄机门的掌门啊!果然是铁石心肠!”
天巧星只轻摇了下头,说道:“我觉得公子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叶鱼儿忽然大眼瞪向天巧星,莫名的怒道:“他怎么不是了?他就是一块石头!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一块又臭又硬的臭石头!”
天巧星坐在一边,没有接话。
叶鱼儿看着天巧星,摆了摆手,忽然说道:“算了!还是别提他了!不见就不见!他就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儿!咱们还是说说别的吧……对了,大叔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楚嚣尘是一个比较闷的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花在了修心的路上。所以,在阳谷山的那半年多里,叶鱼儿跟三十六天罡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是最多的。
所以,叶鱼儿都把三十六天罡当成了亲大叔,而那三十六条大汉也是都把叶鱼儿给当成了自己的亲侄女来看待,关系很好。
天巧星忽然叹息了声,说道:“过得很差。”
叶鱼儿不禁一愣,问道:“怎么会呢?这几年,我可是到处都听闻大叔们的拜火教的事儿。那可是响当当的!”
天巧星忽然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那是之前。”
叶鱼儿又问道:“那现在呢?”
天巧星摇头叹息着,说道:“现在拜火教差不多就该解散了!”
叶鱼儿惊奇道:“为什么!”
天巧星咬牙切齿的说道:“因为拜火教出了叛徒,在长泉之战中败给了罗刹王。”
叶鱼儿忽然皱起了柳眉问道:“罗刹王!我也有听说了一些,可是,难道罗刹王真的还活着吗?”
天巧星说道:“不可能。当年是我们亲手将他的脑袋给割下来的。除非他长着两个脑袋,否则,绝不可能还活着!”
叶鱼儿忧心道:“那这几年出现的这个罗刹王,又是什么呢?”
天巧星说道:“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奇怪。当年,那个罗刹王明明就已经死了。可是这为什么又会再冒出来一个?”
叶鱼儿并没有多想,却忽然展颜笑道:“或许,那个罗刹王还真的长了两个脑袋吧——被砍了一个脑袋还能活着也不奇怪!”
天巧星也笑了,忽然又叹息道:“其实,这几年我们看起来虽然挺威风的,但实际上都挺累的!还是怀念当初在阳谷山跟随公子的日子啊!那个时候可比现在要活得舒服多了!”
叶鱼儿忽然问道:“大叔们真的要解散拜火教了吗?”
天巧星叹息了声,说道:“四十万大军都没了!这让我们还怎么去跟那个罗刹王争夺天下?既然败局已定,与其这么斗下去让生灵涂炭,倒还不如干脆把拜火教给解散了!这也算是积点阴德了!”
叶鱼儿说道:“那解散了拜火教后,大叔们打算做什么?”
天巧星怔怔地望着马车外面,又叹息了一声,说道:“现在还不清楚。或许,我们真的老了吧,是时候该归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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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
西漠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罗刹王”在罗刹殿里。
书房中,“罗刹王”站在窗沿望着窗外的天,脸上却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经过长泉一战,拜火教已经不成气候了。天下有实力能够跟他一争长短的势力,就剩下一个江南的八十一盟军。
明天他就会亲自率领帐下的百万雄师,前往江南!
他早就已经部下了局,在江南的八十一盟军里有他的人。到时候一旦他的罗刹军抵达江南,里应外合,那么,那所谓的八十一盟军便很快就会土鸡瓦狗,给击溃掉。
罗刹王有信心能够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就将八十一盟军瓦解!
只要八十一盟军瓦解,那么,在他眼里,天下就已经是他的了——
让天下人都跪伏在脚下的日子,已经不再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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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转眼即逝。
鬼方国。
在一座火山下。
无数的骷髅士兵整齐的排列在一边,都闪烁着一双幽火,在望着前边的火山。
无数的狼人士兵整齐的排列在另一边,都闪烁着嗜血的双眼,在望着前边的火山。
天是幽暗的,地是荒凉的,云是血色的——
这时,大地忽然颤抖了起来,是火山在咆哮——
岩浆从火山口中喷薄而出——
看到这里,那披着黑袍的骷髅,那鬼方国君主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尖笑,笑声之中充满了狰狞,充满了血腥,充满了高兴——
“万古的杀戮魔兵啊!你曾在万古的魔神手中嗜过仙人的血。你曾是无上的象征。你曾是毁灭的化身。但是,你已经毁灭了。是鬼方国的历代先民,以他们的英魂将你重铸,让你得以归来!现在,我以铸造者的后代之名,唤你苏醒——出世吧!无上的杀戮魔兵,劫魂!”
鬼方国君主眼孔中那双绿油油的幽火炽热,摊开双臂,在向火山呼唤着。
就在这一刻,那火山倏然爆发地更加猛烈了,似在响应着鬼方国君主的呼唤。无尽岩浆冲天而起,一块块火红的熔岩也从火山中射向天空——
天,仿佛一下子被染红——
一道光芒带着无尽的怨恨、无穷的杀气、无上的霸道从火山之中飞出。
那是一杆血红的长枪!
长枪带着它万古的愤怒刺向了天,似要把天都给捅破!
跟长枪一同飞出的,还有无止的杀戮——
无数的骷髅士兵高举着手中的刀盾,狰狞的对着天咆哮道:“杀!杀!杀!杀!杀……”
无数的狼人士兵也高举着手中的狼牙棒,狰狞的对着天咆哮道:“杀!杀!杀!杀!杀……”
听着这如潮的杀音,鬼方国君主望着那飞出的长枪,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狰狞的说道:“为了解开那三千年的诅咒,我也该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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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带,江边。
乌江是一条长有九千里的大江,长江两岸宽都有四五里。
乌江水清,水流得急——
船夫在这里载客,以此谋生。
此刻,西岸有人骑着骏马奔来,后面还拉着长长的风尘。
那骑马的人跑得很焦急,丢了盔弃了甲,只盼望能赶上船夫的船,以此逃回江东去。
但船夫看到他们后,却都跟见了鬼似的,急忙忙开着船跑了。
似乎很害怕他们!
骑马的人停留在了岸边。此时,他们捶胸顿足,在对着江中的船夫大喊道:“船家,你们回来……”
这个时候,后方无尽尘烟滚滚来——
是一支骑兵!
上万人的骑兵队伍一下子就包围了这里。
一道极其得意的笑声在后方响起。
一个英气的中年人穿着鲜花甲,戴着红焰盔,骑着赤血马从后方走了出来。
他在高处,俯视着停靠在岸边的那伙人,笑道:“项盟主,你气数已尽,看来是连老天都不再帮你了啊!”
那伙人见此都慌了,忽都看向当中的一位八尺高的虬髯大汉。虬髯大汉生而重瞳,相貌非凡,显而易见是此伙领袖!
那大汉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咆哮说道:“既然如此,则唯有死战!来吧!我乃江南八十一盟军盟主项屠籍是也!谁敢来取我项上人头……”
一身豪气震乾坤,咆哮之声传四野。
听到这一声咆哮,周围那些被骑士们骑着的马都受了惊吓,一下子变得暴动了起来。
骑士们花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将马重新安抚。
无人敢上前去取大汉的头颅。哪怕他现在已经身负重伤,已经无力再战,但是,却就是没一人敢上前一步!
“罗刹王”只淡淡地说了句:“取项屠籍项上人头者,赏金千两!”
骑士们的眼一下子变得红了,喊杀一声,都往江边的那伙人冲杀过去。
很快,那伙人就被杀得只剩下了虬髯大汉一人。但虬髯大汉毫不畏惧,哪怕身体已经被长矛刺穿,哪怕血已经从胸口涌出,哪怕一只手臂已经被人砍断……
他最后砍死了一匹马,砍死了一个人,对着天咆哮了一声,说道:“天之亡我也!籍与江东子弟八万人渡江而西,今竟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又何面目见之?唯一死耳!”
说罢,他手持王剑,自刎而尽。
血溅入乌江,江水染得血红——
“罗刹王”忽然大笑了起来:“从此天下将归我手!何人敢与我争锋……”
他笑得很猖狂,笑得很得意。
最后的祸患——八十一盟军已除,拜火教亦在两个月前解散。
鼎足而立的三股势力独剩西漠罗刹一支——
当今,天下还有人可与之争锋?
没有!
天下人都将跪伏在他的脚下颤抖!
他,不是罗刹王楚天雄。他是李莫言!
李莫言一生的理想终将实现。
李莫言望着天,就仿佛是看到了一幅画面——在一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上,自己穿着九爪龙袍坐在那里,俯视天下。天下人都在脚下跪伏着,高喊道:“陛下万岁!”
壮志将酬,岂不快哉!
而就在这时,他狂笑之间却头脑一昏,从马上摔落了下去。
见此,将士们顿时慌了起来,从马上跳下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