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位使徒,象征七宗罪的七位。
约瑟【Joseph】,莱恩【Line】,斯科尔【Square】,乔克【Joker】,花刺,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约翰【John】。
制造他们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但是仅仅有我还不够,对于创造而言,我更习惯去破坏,所以……”
“你找到了安雅【Anya】么?”
“她是我最初的合作者,这七位使徒中均包含着我们两个人的基因。但是……事实证明这是我的计划中最大的疏漏,也是失败的开始。”
“你爱上了她?”
“或许并不是爱,只是一种‘为行动而确立的名义’。无论是男女之间的小爱,对全人类的博爱都无所谓。我仅仅是需要一个名义罢了。”
“就像在演戏一样……这种虚假的感情……”
“正因为是虚假的,它才比任何爱情都要真实。不过,这倒是引起了她的背叛……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好好合作。”
“这只能怪你自己。你对一个普通女孩说了这些,她只会当你是中二病患者。所以你不服气,把‘超乎寻常的一面’展现给她,却让她对你开始恐惧,更加远离你。”
“随便你怎么理解,这都不重要。关键在于——安雅虽然离开了我,但那种作为创造的‘动力’并未消失,所以对我来说并不是多大的损失。”
“嫉妒么?”
“安雅背叛后,七位使徒内部拥有我们俩基因的不同部分产生了对思想主导权的争夺。最后,约瑟、莱恩、乔克和约翰的体内安雅的基因取得了胜利,他们成为了背叛的使徒。花刺和米开朗基罗体内我的基因占了上风,所以我依然是他们忠诚的对象。”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但是你没有想过,安雅已经离开了,我和安雅——就如一个遥控器中的两枚五号电池,其中的一枚已经没有了,但这个遥控器为什么还能运转呢?”
“是斯科尔,她充当了安雅的位置。”
“与其说代替,不如说她彻底变成了与安雅等同的存在。与其他使徒不同,斯科尔内部并没有使徒自身的部分,安雅的因素填满了她的身体。由于使徒是超越时间的存在,她与安雅谁先谁后,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复制品……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了。”
“所以那时你说……你说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没错,但是……”
路易斯沉默了。琉璃心中也感受到了酸楚感。
为了暂时不触及这个敏感问题,琉璃引开了话题。
“那嫉妒呢,被你称作‘动力’的原罪之一到底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嫉妒在宗教中的意义有很多种——但是,究其本质,是一种由‘落差’产生的力量。”
“人与人资产总数的落差导致的怨怒么?”
“不仅如此。资产,容貌,伴侣,宠爱。这些实际上就如物理学中的高度差一样。水从高处流向低处,所以有了水动力的水车。电从高电压流向低电压,所以有了电能时代。
人类因为看到别人比自己优秀而心生嫉妒,在这种嫉妒下努力完善自己。
人类看到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产生了嫉妒,这种嫉妒化作对飞翔的渴望,促使了飞机的发明……
总之,正是这种嫉妒导致了落差,产生了动力。”
“那其它的原罪呢?”
“暴食,贪婪与****。这三种力量与嫉妒不同。如果说嫉妒是正义的动力,其本身是具有秩序性的。那暴食,贪婪与****便是混沌的。
这三种原罪来源于人类的肉体内部,是混沌的本能,与善良或邪恶都没有关系。”
“那……约瑟他……约瑟能够召唤出你未召唤出的使徒,是因为他获得了‘动力’么?”
“对。你终于发现这一点了。仅仅是依靠卡巴拉生命之树顶点那衍生万物的意义还不够,傲慢本身便是嫉妒所孕育而出的产物。
在很多时候,嫉妒与骄傲是等同的。傲慢是七宗罪之首,被认为是七宗罪中最原始,最严重的一项。因为其藐视了神,将自己视作超越神的存在。其根源是对神之力量的嫉妒。
传说中傲慢是堕天使背叛神的原因,但实际上是由于他们嫉妒神对于人类的宠爱高过了天使。
所以呢,具有跟嫉妒类似性质的约瑟能够召唤使徒。他所召唤的使徒中他的因素作为主导,因此那些使徒才会对他言听计从。”
“可是……他无法召唤作为第十二使徒的我。”
终于,问题又回到了这个不敢触及的点上。
“哦?你已经认可自己是第十二使徒的事实了么?据约瑟说,第十二使徒是我的未来。也就是说,你承认我们俩实际上是同一个人么?”
“当然……没有。”琉璃低下头,恨恨地咬着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太荒谬了……可是,我到底是什么……”
“第十二使徒,也就是你,你和第七使徒珍妮并不属于以上所说的关系之中。”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继续我们的旅途,我会慢慢向你说明一切的。”
“还要让我去看你的回忆么?”
“不……我们已经回到了‘现在’。接下来我们要去赴一场宴会,最后的宴会。”
“宴会?有人给你摆的鸿门宴么?”
“是我布置的宴会,我邀请了我的使徒们,还有珍妮她们……”
“你的七位使徒不是都死去了么?还有珍妮——”
“我说过很多遍了,使徒是超越了时间的存在。不过现在的他们不过是‘之前’的延续,只是如同某种影像般具有意识却没有未来和过去的存在。也就是说安雅她……不会回来了。”
“那珍妮呢?”
“珍妮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准确地说,是相对于我们的世界‘不存在’。好了,让我们的旅途继续吧。”
银色的光辉再次弥漫。
场景,似乎是某个复古的豪华酒店包厢。
包厢十分宽敞,中间是一个椭圆形的桌子,摆满盛宴美酒。
路易斯坐在主位,左右两边是安雅和珍妮。
从右边开始顺时针数下去,分别是珍妮,花刺,米开朗基罗,莱恩及推着她轮椅的约翰,乔克,约瑟,安雅。
“……这就是我的计划,构建【M】理论的一部分。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达到真实的彼岸……我要亲眼见证脱离了【世界意识】的第七使徒本源形态……”
(注:【M】理论是为“物理的终极理论”而提议的理论,希望能藉由单一个理论来解释所有物质与能源的本质与交互关系。【M】有多重含义,可以代表魔法,矩阵,神秘,膜等。本书中【M】意义为魔法【Magic】。)
路易斯在讲话。
安雅一脸专注地看着约瑟,约瑟端起空空的酒杯,细细的眼睛看着她。
路易斯脸上顿时有点僵硬,珍妮在下面偷偷拉了下路易斯的手。
“……啊,多谢了……”
端着红酒,服务生装扮的女子走到路易斯身边,打破了这阵尴尬。
“不用了,莉。我还是自己来吧。”路易斯制止了打算给他倒酒的红发女孩,自己拿起了酒瓶。
菲雅?莉莉丝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如刚才所言,我遇到了这样的选择。我在犹豫,是否真的要去触及那一片真实……”
席间不知是谁发出了嗤笑,但路易斯没有在意。
“我的朋友们啊……”路易斯张开了双臂,“我想来听听你们的建议。”
珍妮看着路易斯,似乎对他的话很吃惊,那种眼神包含着恐惧和一丝感动。
约翰在思索,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低下了头。
莱恩看了看约翰的脸色,也默不作声了。
小丑看着天花板,一副“这次的事情与我无关”的样子。
约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轻整理了一下他白色西装的领口,依旧端庄从容。
但是一样的默不作声。
安雅看了看约瑟,又偷偷瞄了眼路易斯。
“你爱怎样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她这样说道。
虽然不中听,但至少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说的也是啊……多谢了安雅。那你们呢?”
“……”
“约瑟,我最亲密的挚友啊,没有人比你了解我的内心,没有人比你赞同我的理想。我志同道合的兄弟啊,为何沉默不语呢?”
路易斯看着约瑟,一脸的期望。
“既然是主决定的事情。对我们来说,理当全力支持。”约瑟从容地面对路易斯。
“嗯,还有呢?”
“如果主能够成功,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我必然会全力赞颂您……”
“你以前从来不称我为主呢……而且,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如果我失败的话——你会怎样?”
危险的气息。
虽然外人完全看不出来,但跟在路易斯身边这么久的琉璃已经察觉出来了,此刻路易斯的愤怒呼之欲出。
“毕竟是……在这样的场合所必须的礼节……如果主失败的话……主是不可能失败的……”
约瑟不再像以前那样从容,甚至有点结巴。看到路易斯的表情,他知趣地停住了话头。
餐桌上恢复了沉默。
路易斯渐渐收敛了杀气,把目光移向餐盘——
啪——!!!
差点把餐桌掀翻的力道,突然有人拍桌站起。
一头灰发的少年将椅子踢开,站了起来,刘海间的眼睛泛着红色的凶光。
“【XXXXX】路易斯,你这个懦夫!”夹杂着阿富汗语的脏话,伴随着凌空的手指冲着魔法师的方向。
“如果你想寻死没人拦你!有本事你就去啊!这样轻松地笑着,假装你那无聊的计划还在正常运转——?”
——不要欺骗你自己了!蹩脚的魔法师!你很清楚你在玩命,随时可能玩脱!你把我们从痛苦中拯救出来,却不在乎你自己——
——你找斯科尔那婊子寻死——又是为了什么!?”
花刺的手指移向了安雅,后者怒视着花刺。
“——还有你们,这些虚伪的东西!”花刺把凶狠的眼光扫向在座的其他使徒们,甚至连墙根边的莉莉丝都瞪了一眼。
——你们受着这个废物魔法师的恩惠,却打着自己的算盘,你们这些家伙是为了——”
“——我从一开始就与这个神经病的什么可笑计划无关!”安雅愤怒地拍桌站起,脸颊赤红。“如果要发疯你们跟着他发疯好了,不要扯上我!”
“臭婊子你找死么?别以为那个废物魔法师在我就不敢杀你。”
“害怕废物魔法师的你岂不是比他还要废物?”
“那也比你这立牌坊的婊子强!”
如同嫉妒的含义般锋利而毒辣,黑色的刀刃状平面凝聚而成——
另一方面,象征四维空间的可怕力量开始扭曲着空间——
“够了。”
在路易斯举手示意的同时,花刺身边的米开朗基罗站了起来。
“已经够了,年轻人,还有这位女士。”老人对灰发少年说道,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并对安雅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这些我们都很清楚,在座的各位对主的忠诚程度他自己也清楚。我们对主忠心不二,这就够了,足够了……”
“对,足够了呢。”路易斯抬起头,一脸满意的笑容。
“谢谢你们,花刺,米开朗基罗,约瑟,安雅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的朋友们,为了答谢你们,请吃下这些面包,喝下这些红酒……”
路易斯站起身,张开手臂说道:
“面包是我的肉。
葡萄酒是我的血。
吃下面包,喝下酒。我愿为你们牺牲,我愿为你们流血。
我愿以我的血立新约,愿你们将它传颂。
我将失去所有的力量,奔赴那现实的地狱,让那污秽之血沾染我身。
所以请在这之前,饮尽我纯净的血液。
我希望你们像我一样去真正地爱他人,而不是带着爱的名义。
为了我的爱人,为了她。
请举杯……”
花刺和米开朗基罗立刻站起,举杯。
约瑟随即站起,但举杯的动作有些僵硬。
花刺不屑地看了约瑟一眼,没有跟他碰杯。米开朗基罗出于礼貌还是跟他碰了下。
随即,剩下的使徒陆续站起,举杯。
最后站起来的是珍妮。
她的眼色不再吃惊,而是充满了担忧之色。
“来吧,抬头看着我。”
路易斯将酒杯伸了过去,伸向珍妮。
刹那间,琉璃没有反应过来场景的转变。
路易斯的酒杯还在向前伸着。
但周围的环境变了,变得温暖舒适。昏黄柔软的房间中,路易斯轻轻扶着珍妮的腰部,将酒杯递了过去——
珍妮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就放到了桌上。
“路易斯,这样真的好么?”珍妮低头问道。
“被【世界意识】操纵的十二位使徒们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作为载体的你目前情况也稳定了下来。但即使如此,如今的你仍然包含着世界意识的因素。”
路易斯放下酒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璀璨的城市夜景勾勒出魔法师黑色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我想要见到纯粹的你,没有受其他意识所玷污过的你。”
“我操纵过你的梦境,路易斯。”珍妮低下了头。“你对我的这份感情是虚假的……”
“因为是梦的所以虚假么?不是这样的。”路易斯低声说道。“至今为止,只有你肯定过我的梦想,相信并协助了我的计划。
被【世界意识】操纵又如何?虚假的又如何?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欺骗而付出的感情难道就不是真诚的么?”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就不要后悔。”少女低下了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事情。”路易斯拉上窗帘,走到了珍妮身边。
“真的么?连安雅和莉莉丝小姐的事情都——”
“珍妮,相信我……”魔法师托起了少女的下颌。“居于下一层真实中的你……最纯洁、最纯粹的你。这种美丽一定会将我折服……”
“我明白了,路易斯。”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做了。”路易斯回想着直起身。“如果我按照‘最后的晚餐’其象征步骤进行的话……”
“指出犹大——背叛者么?”
“这个没必要了,毕竟……”路易斯露出一丝尴尬。“背叛的人太多了嘛……”
“那你是指什么呢?”
“耶稣在最后的晚餐结束前给他的使徒们洗脚,并告诫他们,他做这种低贱事情的真正用意。”
“你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情。”
“对安雅,啊不——对你的话当然可以。”
路易斯端来一盆热水,走到床边蹲下,褪去珍妮的鞋袜。
“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在想啊……”路易斯仔细地洗着,话语意味深长。“是什么导致了圣子耶稣的死亡,他为何会被人类杀死?”
“因为他要为他的使徒们,以及所有世人赎罪吧?”珍妮没有一点的尴尬,很放松的样子。
“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路易斯换了个蹲坐的姿势。“对于圣子来说,他的存在凌驾于一切之上,凡人的长枪和钉子为何能刺穿圣子的身体?”
“面包与葡萄酒的仪式……”珍妮小声说着。“这是普遍的说法呢,使徒们吃下了代表他血肉的面包和葡萄酒,这样的仪式使得圣子可以被世人所刺伤。”
“我并不这么看,弥撒仪式只是对圣子牺牲的献祭仪式。”路易斯抬起头,把珍妮的脚按到盆底。“其根本原因在于圣子之后的行为——对,也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你是说?”
“圣子为使徒洗脚。由于脚是最脏的,这种行为导致了圣子自身阶位的堕落。所以我并不在乎背叛者,因为呢……”路易斯拿来毛巾,开始擦拭珍妮的脚。
“那些使徒们,甚至包括安雅。他们都无法真正地置我于死地。”
些许锋利的目光,从珍妮的脚尖扫向她的脸庞。
“从现在开始,唯一能置我于死地的使徒只有你一人,所以我说没有指出背叛者的必要。如今我的生命已经交付于你,这下你终于能相信我了吧?”
珍妮低下了头,没有去看路易斯的眼睛。
“路易斯。”
“嗯?”
“这个给你。”珍妮从手指上褪下一枚银戒,递给路易斯。
路易斯接过戒指,端详着。
“这样的造型,宛若一条扭曲的丝带……是麦比乌斯指环么?”
“你以前说过,为了实现‘【M】理论’而准备的计划需要麦比乌斯之环的力量。或许它可以提醒你——”
“不要忘记理想。”
突然,就如古装剧中投入毒药中的银饰般,指环变成了黑色,碎裂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意味着……在循环的时间中被我打上了唯一的烙印。也就是说,它并不存在于这里,而是存在于其它什么地方……”
“没关系的路易斯,毕竟这也是我制造的虚假幻象……”
“但它对我来说就是真实,我会找到它的。而现在……沉睡吧,与世界一同沉睡。在这层真实破碎之前,不要醒来。”
路易斯关上了灯,把珍妮拥在怀中。
女孩打了个哈欠,把脸埋了下去。
魔法师也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