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视线从欧若拉要塞的角落转到其控制室内。
“路易斯，你以为这样的攻击对我有效么？”
第一使徒破碎的身体在刹那间重组，其恢复速度居然比魔法师还要快。
然而，听了莱恩的话后，路易斯居然由怒转喜，露出了惯有的猥琐笑容。
“你以为我攻击的目标是你的身体么？我知道这个结界限定的意义为【公平竞争】，它把我的魔法力量压制到你足矣匹敌的地步——所以我并无法摧毁你，但我却可以摧毁那样的小玩意——”
“什么——”莱恩四处摸索着，“这不可能——！”
“哈哈哈哈。”听到预言者的尖叫，魔法师笑得更开心了。“硬币不见了吧？那个实体硬币在这里的象征意义就是规则本身。
你不会再准备骰子，纸牌之类的东西。所以，我摧毁了那枚硬币便是摧毁了规则。”
“你——怎么会——你这个——”
啪——！
魔法师毫不留情地甩给莱恩一个耳光，鲜红的掌印印在了她白皙的脸庞。
“给我安静！别跟斯科尔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样！”
这一耳光似乎让莱恩软了下来，她捂着脸，小声说道。
“可是，现在连代表规则本身的赌具都没有了……”
“如果真是这样，你这个结界早就该崩溃了吧？但事实并非如此，还有一件我们天生就带着的赌具，以及其包含的绝对公平规则。”
路易斯伸出了双手。
猜拳。
俗称石头剪刀布。
“这么说，你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规则。”莱恩恢复了过来，镇定地说道。“这与抛硬币来决胜没有区别，胜率都是【50%】。”
“不一样的。”路易斯摇头道。“猜拳会有平局的可能性，而抛硬币没有，除非你把硬币立着的情况也算进去。”
“好，那开始吧。规则为五局三胜。”
第一局。
“石头剪刀布！”
预知能力开启了，莱恩预知到了路易斯提前伸出的拳头。
毫无疑问，她应该以布来应对。
不对——！
在不足以构成“后出”的刹那，路易斯伸出了食指和中指，石头变化为了剪刀。
开局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输了。
莱恩顿时明白了自己失败的原因，她在预言路易斯会‘做什么’，而不是‘想什么’。
这样明显是不对的。
因为在猜拳比赛中先出并不违法规则。猜拳手势形成前都是拳头，所以故意先出拳头再立刻改成剪刀是引诱对方上当的手段之一。
第一局，路易斯获胜。比分1:0。
第二局。
这一次，她不会失败。
“石头剪刀布！”
预言者出的还是剪刀。她知道了路易斯在“想什么”，所以一定不会错的。
看到路易斯那张开的手掌，预言者松了一口气。
虽然输了，路易斯却是一脸轻松的样子。
“我脑中努力去想着出石头，在潜意识中却想着出布。这么深的想法还是被你轻而易举捕捉到了。”
“玩这些小聪明是没有用的，同样的把戏不会让你成功两次。”
第二局，莱恩获胜。比分1:1。
第三局。
路易斯思考着。
莱恩连续出了两次剪刀，而一般人的习惯是不会连出同样手势的。
也就是说，莱恩接下来的动作会是石头或者布。
还有，对莱恩来说，她应该不会考虑平局的因素。
这对路易斯来说是绝好的事情，胜率由【1/3】变成了【1/2】。成功率确确实实地提升了，但效果真的如此么？
“石头剪刀布！”
这一次，莱恩出的居然还是剪刀。
连续三次剪刀，对于没有预言能力的的对方来说是很难预料到的事件。
而且，平局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胜利女神应该对莱恩微笑了。
然而——
路易斯出了石头，还带着满脸的无辜。
“为什么？”莱恩再次不淡定了。
“没什么。你看我前三局不是出布就是出石头，我讨厌剪刀这种锋利的东西。你看我的魔法阵也多为六芒星，而不是五芒星。根据魔法理论，角度越锋利的魔法阵所构建的魔法攻击性越强，而我这么温柔而绅士的人，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
“废话少说！给我认真点！”莱恩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深刻讨厌这个啰嗦的男人。
“好吧，非要我说的话”，路易斯挑起了眉毛，“你在试图预知我的想法，而不是我的做法，对不对？”
“——！”
莱恩愣住了。为什么他会知道——
“第一局你预知我的做法，忽略了我的想法，所以失败在所难免。
第二局你用预知能力搜索了我的思想而成功了，这让你自以为找到了正确的预言对象。”
“你——！”
“我甚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
魔法阵，祭礼之蛇环绕成头尾相接的样子，完美的形状——
“你看到的，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圆。”
路易斯继续啰嗦着，但莱恩没有再次打断。
“第一步，我做出‘你会出剪刀’这样的假设。
你看到我的想法后，你便会决定不出剪刀了。
第二步，我继续想，那我出布好了。
你看到我这个想法后，你又会想出剪刀。
第三步，我再次假设你出剪刀。
死循环就这样达成了，第四步可以再次跳到第一步进行无限循环。对循环来说，预言能力会产生无限重复的未来。”
“真不愧是二十一世纪最强大，最邪恶的魔法师。”莱恩低头道，“我要拿出我最后的对策了。”
“我的强大与‘邪恶’无关，你的能力本就是我赐予的，所以我很了解你。不过我也感兴趣，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三局，路易斯获胜，比分为2:1。
第四局。
莱恩拿来了一块青色不透光的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对路易斯来说，或许是个危机。
他一边欣赏着莱恩蒙着眼的样子，努力把歪念头赶出脑子来思考正题。
在石头剪刀布测试统计中，蒙眼者的胜率反而高于不蒙眼者。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在测试中不蒙眼者出手速度会慢200毫秒左右，也就是后出。
后出者的胜率却低于蒙眼者，这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没有给后出者足够的反应时间。
人类学习知识的途径为模仿，类比。所以人的本能是模仿别人。
都出一样的手势导致了平局激增。由于不蒙眼者处于心理上的“优势”，总想一决胜负，所以激增的平局会扰乱他们的心绪，导致了过多的失败。
平局对于冒进者来说，永远是劣势的来源。
可是。
“嘿，美女。我打算出布，你打算出什么呢？”
路易斯的声音传来了。
耳朵并没有堵住。
对话。
这也是猜拳游戏中常用的干扰对手策略之一，心理战的必备因素。
相信还是不相信？就算找到了预言的对向，但这却是预知能力的死循环。不确定的未来在两者间跳来跳去。
“石头剪刀布！”
结果出乎路易斯的预料。
路易斯出的剪刀，莱恩出的石头。
“你……是怎么想的呢？”路易斯看上去很无奈。
“根本不用想那么多，我只是单纯地预知了‘结果’，并非去猜你的想法。
你布下了无数思维死循环，就如你擅长的魔法阵一样。你引导着我的好奇心去琢磨这些，来布置我预知的盲点。而我这次绕过了这些，直接去预知你最后的结果。”
莱恩醒悟了，也后悔了。
路易斯从开头就在误导她。
什么平局，什么预言对象，什么死循环。这些都是本不该存在的诡辩。
就平局而言，到第四局了仍然没有出现过一次，最终局显然也不会出现。可见平局这个概念就是路易斯抛出来故意误导她的。
至于预言的对象和死循环，绕过它们直接预知结果就好了。
“而且，从你对我说的话我可以了解到，”莱恩继续说着，“你是一个非常爱撒谎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会要你的。”
路易斯的脸色很难看。
第四局，莱恩胜出，比分为2:2平局，决胜负就看最后一局了。
最终局。
急转直下，乐极生悲。这是路易斯一生的概括。
这件事情也是如此，受魔法阵启发的“思维死循环”策略也被对手轻易绕过了。
失败，如果不采取新的策略绝对会失败。
“路易斯，这是50%的胜率。”莱恩说话了，“从一开始就是在抛硬币而已，我们是不会出现平局的。”
处在被对方完全看破的绝境，魔法师依旧在思考着。
胜利1/3，平局1/3，失败1/3。
与硬币相比，差别究竟在哪里！？
这种差别，才是最后的杀手锏吧？
不……没有这么复杂。
他靠耍流氓的手段抗到了现在，怎么把耍流氓继续下去才是真正的办法。
他要相信自己，他改变了规则，这两种规则之间肯定有决定性区别。
也就是说，猜拳中一定有一种办法，有一种可能性，是抛硬币绝对不会出现的！
“石头剪刀布！”
莱恩出的石头。
不会出差错，更不会有悬念。
她看到了对方叉开的手指，笑了。
对面的魔法师也在笑，那种臭流氓占了女人便宜后的坏笑。
“什么——你居然！”
路易斯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无名指与小拇指并拢。中指与无名指中间叉开。
简单地说，这个手势叫做剪刀手【Spock】。
“你这个无耻的男人，你这是作弊！”预言者似乎要从轮椅上站起。
这种手势的含义在于：如果对手出的是石头，它就是布。如果对手出的是布，它就是剪刀。
“作弊？我没有啊？”
“你这根本就是第四种手势！”
“哎呀呀，你看它又是剪刀又是布，是两种手势的合体而已哦。”
“收回你的诡辩吧，你这就是作弊，我不承认你的胜利，这场比赛根本就不公平！”
莱恩看到的结果是路易斯叉开中指和无名指，模糊的预言画面具体化后自然是剪刀，所以出石头来应对。
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剪刀手这种结果，只是以“石头，剪刀，布”三种手势为条件展开了预言而已。
规则被路易斯打破了。
创造奇迹的人，往往都是敢于向规则挑战的人，而路易斯偏偏是这方面的行家。
剪刀手。
2/3胜利，1/3平局。
如果莱恩出的是剪刀呢？毫无疑问，平局后的第六局加赛，路易斯会真正的失败。
可是莱恩是不会出剪刀的。因为从一开始，在莱恩眼中这就是抛硬币的游戏。如果你知道对手会出什么，你会选择去跟他平局么？显然不会。这也是莱恩回避平局的原因。
所以莱恩不出剪刀的话，路易斯出剪刀手的胜率就是100%。
“可是，你这样的手势确实违反了公平原则。”预言者仍在挣扎。
“莱恩小姐。”路易斯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凶光，“那我问你，具有预言能力的你，跟没有预言能力的我通过这种方式决定胜负就公平了么？”
只是这一句，就让莱恩愣住了。
如路易斯所说，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也就是说，这个白色结界的限定意义本身不是【公平竞争】这样的原理，而是具有其它目的。
就这场比赛而言，并不存在胜利者，却产生了唯一的失败者。
由于结果的产生，白色结界飘散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魔法师了。
女孩从轮椅上狼狈不堪地滚落下来。五芒星的魔法阵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尖锐的光奔涌而出，无情地杀戮着。
鲜血模糊了女孩的视线。
骗子，可恶的骗子，利用别人贪心的骗子。
最终局。判定失败者为莱恩，胜出者：无。
比分为?:2。
生命随着鲜血流逝。刻骨的寒冷，一切都坠入了黑暗中。
就如地震中躯体被逐渐掩埋的痛苦。
为了避开那样的未来，接受了世界意识主导——
但是，这样真的好么。
将世界导入了这样的战争，会有更多人死去吧？必须拯救他们啊……
呵，到现在这种地步还想拯救他人么？
多么贪婪的想法。
贪婪者追求着无法获得的一切，却连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都无法保护。
生命——
如果可以。自己最后的愿望是能在那场地震中，跟家人和朋友们死在一起。
“这种并不贪婪的愿望，当然是可以实现的。”
魔法师牵起了莱恩的手，缓缓说道。
“我发誓，我一定会让这个世界回归正轨。”
如此温暖的手，跟他冰冷的魔法正相反呢……
白皙的手指，连同女孩的身体碎成了漫天冰屑。
路易斯走出了欧若拉要塞的控制室。
第二使徒莱恩死去了，她是继小丑乔克后第二个被干掉的使徒。
路易斯向欧若拉要塞中另一处战场走去，为另一场战斗进行收尾。
他能够感受到，又有使徒迎来了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