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渡渡族既已定下举族撤离空木岛的决定,接下来便围绕着撤离行动的细节展开可谓是漫长的讨论。
雁音神智近乎崩溃,哭泣不止,已由人搀扶着离开。
其间因各项细节所牵涉的主事人员不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参与会议,既有上巫师、巫师,还有锋令、锋卫。
会议一面就一项项细节讨论着,一面将已作出的决定传达下去,当即展开布置。
来去众人中,有一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乃是一名锋卫,约莫三十年纪,相貌端正,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格外健壮,远超其它人,与在我看来足以角逐大洲级健美先生的千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奇特的是他如此魁梧的身材,身上背负的竟是犹如儿童玩具般大小的弓箭,予人颇为强烈视觉冲突。
寻着会议时的空隙我就此人向鹿葵询问,鹿葵答道:“他叫虎坚,算是锋卫中的好手。不过本族武士因在战斗时能够依靠服用药物提升体能,所以虎坚强壮的体格也没让他出众多少。他本人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专注于对一些机巧武器的研究。他身上那把超短弓便出于他自己之手,既小而便携,威力又不逊于大型弓,不过因工艺复杂,操作难度高,难以普及开来。只叹我族以巫术立族,同时在实用与威力上,巫术又远远强过这些机巧之技,族内有不少似虎坚这样的,对巫术以外的旁道之学有兴趣有研究的人才,都未得多大的用武之地。”
我点点头道:“在玛渡渡族与世隔绝的环境中能够自发研究出一些机械技术很是难得,可惜他们不但在玛渡渡族中无用武之地,放到现代社会中,他们费尽心力所研发的技术更不知落后了多少个世代。还好,若玛渡渡族接纳现代文明及其知识技术,他们当是最佳的首批学习者与传道者,那便是他们彰显自我价值之时。若他们移居现代社会,也将是适应得最快的一批人。”
鹿葵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会议作出的决定,其中有一项最是奇怪。
竟是要将空木湖中的全部水生物赶出去。
我问于鹿葵,鹿葵道:“鹄翎太巫将用来防卫空木岛的‘九霄蒸蔚术’,是祖先们为空木岛设下的最厉害的防御术法,一旦施展,湖中水生物将会死得一个不剩,所以才预先让它们离开。”
我惊诧的同时,亦感动于马渡渡人对这些水生物的关爱。
鹿葵慨然道:“很多玛渡渡人认为这些水生物比人更值得拯救。在玛渡渡人眼里,人与草木、禽兽并无不同,只是生理机能复杂一些,思维更加丰富一些而已。”
我笑道:“况且有些既懒且愚的人,思维未必能强过动植物多少。”
又道:“互联网上常有人对近乎于此的话题展开争论,比如说很多人不认同将猫狗等同于人一样去关爱的做法。”
鹿葵摇了摇头道:“有的人除了投胎技术比猫狗高一些,其它的,素质、德性甚至能力都未必强过猫狗。正因为此,他们格外在乎“人”这个身份,这是他们唯一的,用以自傲的凭恃。其实人们对猫狗这类家宠关爱备至,便是因为它们比人更值得信任与依赖,不会因为利益利害背叛朋友。这份信任与依赖,是最暖人心的。”
入夜之后,整个空木岛在外层树木的遮掩下,于夜色中只透着少许幽幽的荧光,使外界绝难察觉到其内正人来人往,热火朝天。
会议已经结束,我盘腿坐在树冠层一处哨点上,凝注的不是远方铁巴战线的营地,而是下方荧草映照下,一片幽明交织中,玛渡渡人扛着各式物资,匆忙穿梭在聚落层中的身影。
他们脸上显露着慌乱、迷惘与沮丧。
不过也有着兴奋雀跃的面庞。
不得不承认,空木岛确是唯美精奇的宜居之地,是亚马逊雨林中的桃花源,就连我这个新客,一想到要骤然离岛,不知何时才能再来,心头都难受不已。
但不作割舍,又怎能获取?
何况人都易于怀旧,譬如每一个人都有着对故乡、童年的怀念。
然而对过去的怀念只是对人生既有经历的消费,唯有披荆斩棘、奋勇直前才能创造更新更美的人生历程。
朦胧的月光下,平静不波的空木湖渐渐泛起涟漪,湖面上水气氤氲起来。
动静越来越大。
空中沙鸥翔集,咿呀而鸣。水面上各式各样的鱼类跃动不已。水下暗潮汹涌,可以想见,定有凯门鳄、鳗鱼等水生物在其中倾力游动。
所有的水生物,在湖中激起长长的水纹,伴着空中各式的禽鸟,一齐向位于东北面的湖口游去。
我心中明白,这是玛渡渡人正施术驱赶它们,以免它们成为冤死的池鱼。
当远处的天际线染上晨光之时,空木湖终于平静下来。
而玛渡渡族族人与物资的撤离还在进行中。
只见陆续有玛渡渡人被投射器从树冠层中抛出,直冲云霄,升至湖上高空,身上嘭地腾出白白大大的浮云蕈,缓缓向东北方飘去,最终投入对岸茫茫的密林中。
仿佛一朵朵白云从天而降,飘落凡尘。
空木湖于东北面有一道豁口,连接着亚马逊河的一条支流。
若顺着此支流行船,即日便可进入亚马逊河主河道,再扬帆直下,数日之内便可驶出亚马逊河,抵达大西洋。
鹿葵已安排船只前来接运玛渡渡人,只惜船只此刻正行进在亚马逊河中游,马瑙斯附近,无法赶在铁巴战线进攻之前抵达空木湖。
所以只能请求千岫所在的雷布雷霍斯族给予接应。
雷布雷霍斯族以打渔为主业,族内大大小小的渔船不下上百只,足以一日内将玛渡渡人由空木湖接至雷布雷霍斯族聚居地,在那里等待鹿葵安排的船只。
雷布雷霍斯族的渔船,此刻正聚集在东北湖口。
雷布雷霍斯族早已在很多年前与巴西政府及一些全球性自然保护组织展开合作,算得上是亚马逊原住民中在国际上较为著名的一支。正因为此,鹿葵不惮于让该族涉入玛渡渡族与铁巴战线的争端。无论如何,铁巴战线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对雷布雷霍斯族这样世人皆知的原住民施以大规模攻击。假若雷布雷霍斯受铁巴战线攻击导致大规模伤亡,国际压力将会迫使巴西政府对铁巴战线展开全面清剿。
玛渡渡族又不一样,它与世隔绝的封闭,既使它不为一般人所知,更不受巴西政府及自然保护组织的待见,甚至深受忌惮,无法获得国际舆论的关注与声援。
同时我敢保证,无论鹿云或鹿葵,只怕根本未想过依靠国际舆论来牵制铁巴战线的行动。
说到底,玛渡渡族其实与铁巴战线一样,都是不服膺现代社会文明规则的武装集团。一旦让国际舆论关注,让政府势力介入,便开启了集团组织结构分崩消亡的进程。
如同雷布雷霍斯族,向现代化社会转变后,族长或德高望重的长老虽仍有强大的号召力,但已无强制权力,族内更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架构和权力运行机制。
以玛渡渡族现时的情况,其根本不可能接受任何外来势力的干涉和摆布。
鹿葵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此刻空木湖南面的树林里,已经出现了铁巴战线的部队。
而投射至北面的玛渡渡人,正是巫师和锋卫中的精锐,为的是在北面树林布置防线,于举族撤离时防备来自陆上的追击。
未过多久,随着一波巨大轰鸣声的传来,天边出现了四架武装直升机的身影,由远及近向空木岛扑来。
“呜~”
玛渡渡哨兵预警的号声响彻云霄。
很快,鹿葵缘着绳梯爬到我的身边。
空木岛上空的人员投射也已中断。
鹿葵站在我的右侧,目视远方的直升机道:“倒不怕他们攻击空木岛,只担心他们攻击已经离岛上岸的那些族人。”
我安慰她道:“铁巴战线逐利行事,无意义的屠杀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雷布雷霍斯族渔船在湖口的聚集,昭示了我们撤退的意图,他们正应放任我们离开,岂会不智地展开火拼。”
武装直升机果然并未飞往北方,径直飞至湖上,于空木岛外围不远处停住,未作攻击,绕着空木岛来回巡飞。
我道:“这四架直升机是来展示武力的。雷卡多欲借此不战而屈人之兵,将我们迫走,他便可兵不血刃地将整个空木岛接收过来。”
螺旋桨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玛渡渡人的注意力,其中不少人如同我与鹿葵一般,攀上高高的树冠,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大概是觉得气氛已经营造足够,“嗖!”地一声,一架直升机向空木岛繁枝参天的树冠层射来一枚导弹。
导弹快速袭至,顷刻间“轰!”地一声击中外层一棵树干,爆炸出漫天火焰。
不少玛渡渡人惊呼起来。
一大片带着火焰的浓稠液体随爆炸喷出,附着在爆炸点周围十来米的枝叶蔓藤上,嗞嗞作响地燃烧着。
一股浓烟混合着难闻的燃油味随风涌至我与鹿葵所在之处,令人呛鼻。
我低呼道:“弹头装的是燃烧弹!”
很快,另三架直升机分别在不同的方位向树冠层射出同样的导弹。
爆炸声此起彼伏,四个大面积的燃烧点如同空木岛这庞然大物身上的疥疮一样,在它身上发作不休,由其中不断生出黑烟、臭气,以及枯枝、焦叶这些令人憎厌的病状物。
我问鹿葵道:“有什么方法能对付它们吗?”
鹿葵瞧着这些离空木岛至少有千米距离的直升机,摇首道:“若圣犬未被盗,有大量圣水,就可以想方设法以圣水射击这些直升机。但现在岛内仅有极少量圣水,根本不够使用。”
我道:“我就随便问问。若阴沉木能够抵御导弹攻击,横竖我们都将撤退,那就示弱到底,不和铁巴战线做不必要的拼杀。”
四架直升机各自移动方位,又再射出导弹,纷纷命中树冠层。
一时之间,树冠层四处着火,风高焰劲,黑烟滚滚升腾,熏得头顶上的白云都变了颜色。
玛渡渡人的惊呼声不断传来。
我与鹿葵所在的哨点处在树冠层的内层,其外有一层**木构成的屏障,虽然有些影响视线,却让我们完全不用顾忌被导弹击中的危险。
好些位于外层哨点的玛渡渡人则不得不急急忙忙退下来。
但显而易见的,无论中弹处燃烧得如何炽烈,火势并没有扩大的趋势。
我凝目望去,只见在烟火的笼罩之下,中弹处及其周围的树木,果真如花铩所说,表面正泛起一层亮晶晶的液体,并由液体中不断冒出拳头大小的液泡,爆裂在火舌肆虐的空气中,不断销蚀着火势。
奇妙的**木。
若**木真能无止尽地由地下抽取水分,铁巴战线的炮火,又岂能与空木湖倾湖之水抗衡?
不出意外的话,只待燃油烧尽,火势便会自灭。
在倾泻了二十多枚导弹后,四架直升机兀地拉高,竟飞过猩红茫茫的心瘴,进至空木岛上空。
最终,它们悬停在比树冠层还高上数十米的一个高空点位上。
我未想到它们竟真的侵入岛内,心中顿觉不安,向鹿葵瞧去。
几乎同时,鹿葵向我瞧来,惊呼道:“中央广场!”
我也反应过来,那点位的正下方,正是中央广场那口巨大的天井,不由面色剧变,叫道:“它们定是要向那口天井投下炸弹!”
聚落层大部分都被树冠层包纳覆盖得严严实实,除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中央广场。
中央广场顶上那与广场等宽,宽阔无匹的天井,由聚落层之内向上通达树冠层以外,直抵天空。
鹿葵花容惨淡道:“中央广场原本是我族训练羽雕等大型飞禽的场所,故此特意营造出一口天井,不料现今竟成空木岛最大的防御漏洞。”
我急道:“赶快通知位于中央广场附近的人撤离!”
鹿葵苦笑道:“来不及了。”
像是对她这句话的响应,只见四架直升机机腹下方陆续坠下七八个黑点。
毫无疑问,那必是杀伤力巨大的炸弹。
它们在树冠层未受到半点阻隔,直坠下去。
“嘭!嘭!嘭!”
巨大的爆炸声次第响起,整座岛随之而震动。
我怒喝道:“雷卡多怎会发起这样高烈度的攻击?按理他应该放任我们离去才是!”
下一刻,一把将鹿葵抄在背上,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哨点,向中央广场冲去。
一路上全是惊乱慌张的玛渡渡人。
其中更有老人的喃喃自语与小孩的尖叫哭泣。
这突如其来的轰炸发生前,他们本来正以家庭为单位,一组组地行走或停驻在街巷边上。
每组人都担着、提着,或者在身边搁放着或多或少的箱盒、包裹。
那是他们无法割弃,要随身带走的一些重要物品和细软。
按先前议定的安排,战斗人员通过投射离开空木岛,在北面的湖畔树林做好防御性布置。剩下的老弱妇孺与重要物资统一乘船离开。
每个家庭按照分得的登船序号,早已在街巷间排好了队,待船一来,便可顺着搭建好的索道越过心瘴,从聚落层直接下滑至湖上的停船点,登上船去。
黑烟、火光、惨嚎与悲泣声从中央广场那头持续传来,引得街巷中的玛渡渡人愈发慌乱。
眼看秩序就要失控。
鹿葵突然轻声在我耳畔说道:“放我下来。”
我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她的双足甫一着地,便整衣敛容,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正是鹿云那根内蕴云烟的淡黄权杖。
鹿葵双手奉杖于胸前,明眸直视前方,透着无尽的深邃与沉静。
她曳动尽显她秀美身材的紧身黑袍缓步前行,徐徐唱道:
“天上白云生,山风浮动一湖春,吹荡岸边门。双桨捣挑江河水,一壶饮罢唱方寸。”
“扬我手中杖,挥洒湖山十二村,敲遍痴顽人。红小妖、黑小鬼,愿携尔等赏黄昏。”
“药奴欺我醉,盗去云裳明月开,一练晚江白。世事表里各自彩,千古长情今犹还。”
“爱故生忧苦,万木不空尽作柴,恣意樵者怀。生死无端皆负我,抛却生死大自在。”
歌声如一泓清泉由鹿葵的檀口中流出,淌漾四周。
其声色空灵,意境幽旷,连我都不免浸润其中,难以自已。
周围的人闻得歌声,很快平静下来,更有不少双手抱拳于胸前,唱和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首《空木歌》乃是五百年前一位惊才绝艳的玛渡渡人所作。
他被公认为玛渡渡族史上第一巫术高手,至今未有超越者。
他性情旷达,远见卓识,思想如天马行空,不为世间一切陈规旧俗所束缚,由此被当时的玛渡渡族掌权者视为离经叛道者,多番打压排挤。
可偏偏又是他,在葡萄牙军队向空木湖进发,准备展开征服侵掠时,以一人之力与整支军队相抗。
葡萄牙军队全军覆没,他却也力尽身亡。
此一役,使各国在秘密档案中将空木湖一带划为禁区,直至今时。
而他英勇抗敌的事迹被玛渡渡族掌权者在族内大肆宣扬的同时,他的这首《空木歌》却被列为禁歌。
然而在玛渡渡族历代革新者心中,这却是他们的圣歌。
特别是近五十年来尤受传唱。
鹿葵手奉权杖,一步一唱,如高洁神圣的女神般在众人虔诚肃穆的目光中缓缓前行。
我抽出止藏,亦照鹿葵那样双手齐握,竖刀胸前,挺身放步,仿似一名随侍骑士,紧随她后。
唱和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甚至从眼眶中涌出滚滚热泪,泣不成声。
汇集众音的歌声清远敞亮,绵绵密密向着天空飘去。
我们终于抵达中央广场。
整个广场已然不在。站在广场边沿的焦木残枝上,眼前只剩下一个庞大无匹的巨坑,深不见底。
我才知原来天井贯通天地,不光上可达天,广场下方的部分向下亦可抵空木岛深处。
大部分炸弹都在广场处爆炸,最后的一颗在广场被炸毁后,往下坠去,掉入了岛底。那里有与空木湖相连通的水层,当无大碍。
四壁的树木仍旧燃烧着。
幸得这一带大都是**木,是以火势没有扩散,也没有多少烟雾由火焰中生出。整个聚落层,新鲜空气依旧流通无碍。
可惜不光广场,连临近广场的一大批住宅都惨遭摧毁。
透过断壁残板,还可依稀辨出屋内已烧成碳架的床柜桌椅。
在上巫师与锋令们的指挥下,死伤者已得到处置,整个聚落层的秩序也渐渐稳定下来。
指挥者中,一个笑嘻嘻的的胖子给予我十分深刻的印象。
几次玛渡渡族会议上我都与他朝过面,唯独此时,才发现他除开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外,处事竟异常干练。他似乎记得每个玛渡渡家庭的组成情况以及每一个人的特点,在清点人头和分配工作时,其处置调配的快速与准确,竟显得像是一台拥有人口数据库的计算机。
一队巫女则在一名身形瘦小的上巫女的带领下,对伤者施展着紧急救治,行动也颇果断高效。
鹿葵在花铩与叶晴楠的陪同下视察各个方面的受害情况。
我寻隙在她面前对胖子与那上巫女一番褒赞。
鹿葵显是明白我的意思,颔首道:“那是熊峰上巫和木香上巫,已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
我点了点头,看来鹿葵的确早将玛渡渡族年轻一代的精英收归麾下,不用我替她操心。
我决意攀上树冠层顶端,去监视那四架直升机的动静。
它们依旧还在空木岛上空盘旋。
若他们还不收敛,我将与他们一决死战。
鹿葵的强烈反对也阻止不了我。
鹿葵退而求其次坚持要为我这“太枢令”即刻配备部下供驱策接应。
我未作多想,先挑选了一人,正是虎坚。
我与虎坚刚攀上树冠层顶端,四架武装直升机竟然真的换了一个位置,又开始向空木岛投下炸弹。
虽有**木保护,但树冠层的树木依然受创惨重,甚至有一枚炸弹不巧从树木的缝隙间穿过了树冠层,于聚落层的顶上炸开。
我瞧得心急如焚,掏出玛渡渡工匠连日为我赶制的勾索,就要对准敌机抛去。
虎坚连忙拦住道:“太巫女嘱我一定要保证太枢令的安全。太枢令腿伤还未尽复,若与敌硬拼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哪里肯听。
虎坚解开腰袋,掏出四颗绿油油的丸子,说道:“刚才太巫女利用仅有的圣水制成了四颗圣水丸,叫我转交给太枢令,请你利用它们攻击敌人,务必不要以身犯险。圣水丸本是圣水的储存形态,若要以之攻敌,因有坚韧的丸壁,不如向敌人喷射圣水那样直接有效,有一定失败几率。关键处在于必须在丸子击中敌人的同时,令丸壁破裂,圣水爆出。”
面露惭色道:“实在惭愧,距离若在百米以外,我的箭便无法损坏圣水丸分毫,更别说将其击破。”
我拿过一颗圣水丸,立时感受到了它的特异。桌球般大小的丸子,重量竟不下十来斤。
我摸了摸丸壁,其手感犹如树脂,也不知为何会这么高的密度。以指甲掐之,丸壁微微陷下,指甲离开后又恢复原状,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
我抬眼望了望普遍在两百米开外的敌机道:“如今只有尽而为了。”,指着虎坚背上的超短弓道:“把你的弓箭给我!”
“轰!”敌人的第三波轰炸又开始了。
在我做出一个标准的铅球投掷姿势后,一颗圣水丸由我手中飞出,呼地一声跃出树冠层,导弹般划出一道弧线,在高空中越过两百多米距离,向一架直升机撞去。与此同时,一支嗞嗞作响,泛着电芒的箭后发先至,“噗”地一声穿入圣水丸,并带着它继续前飞,最终狠狠地钉在直升机的机身上。
“砰!”圣水丸炸裂,迸出一团晶莹的水花。
大部分的水花随着冲劲打在了直升机上。
直升机瞬即如同受热的蜡烛一样融化起来。
我欢叫一声,如法炮制,给余下三架敌机都送去了“爱心丸子”。
伴着惊呼声,四架直升机全都掉转方向沿来路回飞。
然而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直升机很快不受控制,尽皆在湖面上空打转。
腐蚀还在进行着。
终于,随着舱壁、机尾、主翼纷纷消融破败,四架直升机各自坠落,狠狠摔在湖面上,撞出一蓬巨大的水花,继而沉了下去。
我暗赞一声,未想到自己真能射得如此精准。
至少来亚马逊雨林之前的我,射术肯定达不到如此境界。
此乃千岫教导之功。
我回到了鹿葵身边。
当听得敌机俱已坠落湖中,她哀戚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喜色。
我问道:“伤亡情形如何?”
鹿葵语调艰涩地说道:“死十七人,伤二十六人。”
我有些紧张道:“死者中有没有我认识的人?”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并非指其它人的生死就无关紧要。。。。”
鹿葵叹了口气道:“你不用解释,我明白。”面色哀痛道:“虎清,你应该认识。”
我倒抽一口凉气道:“就是那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少年?鹿玄最为看重的徒弟!”顷刻间静默下来,只觉心中难受至极。
鹿葵忧心忡忡道:“看这情势,雷卡多竟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他为何如此疯狂?我们一走,空木岛不就是他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