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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2200000025

第25章 藓鬼

一只树懒顶着满身的绿苔,慢悠悠地爬行在略带潮润的满地落叶之上。

它的背上还有一只小树懒,体型仅它四五分之一大小。

这是绿意盎然又幽深郁静的雨林,是沃野万里的亚马逊雨林极为微小的一处角落。

茂密的树木直耸天际,遮挡住大部分天空,只余下少许空隙任炽热的阳光穿透。

树木之下尽是高低各异、形象各具的花草藤枝,狂野漫长在雨林的每一寸的空间,交织出让人目不暇接的一片生机。

唯一有些突兀的就是一条高于平地,有着一米多高路基的公路穿林而过,勾划出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别样气息。

树懒母子正懒洋洋地挪动在离公路约十余米的地方,向雨林深处爬去。

小树懒怡然自得地匍匐在母亲身上,偶尔伸爪亲昵地去挠母亲的颈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母树懒似睡未睡地半阖眼睑,闲庭信步式的爬爬停停的同时,亦不忘不时回头瞧一瞧背上的孩子。

“吱嘎!”

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急刹在公路中央。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花色衬衫及喇叭裤的金发青年开门而出,瞧着不远处的两只树懒,裂口而笑。

另一褐发青年跟着从车中钻出,一脸疑惑道:“吕伊先生,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叫我停车?”

吕伊并不答他,而是吩咐道:“拿我的弓箭来。”

很快一副合金所制,精光闪闪的弓箭递到了他的手上。

吕伊重重哼一声道:“每次去玩的时候,‘夜莺谷’那几个娘们总是对老三要热情几分,不就是觉得他皮相身材生得好一些么?我这次射个一箭双雕,提给她们看,也让她们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搭箭弦上,向着树懒母子提臂挽弓。

显然他的臂力并不如何,弓并未张满,他的脸上却已露出吃力表情,

树懒母子浑然不觉,小树懒还伸手摘下一片藤叶搭在他妈妈的头上,继而挠着掌呵呵傻笑。

“啪!”弓弦响动。

“噗!”利箭中的的声音响起。

在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中,母树懒发出一声嘶叫,急色惶惶地向四周探望,一面踉踉跄跄地驮着背上的孩子往树林深处逃去。

小树懒将母亲抱得更紧了。

吕伊脸色苍白如纸。

一支墨黑如漆的长箭钉在离他脑后不足半米的车顶上,颤动着。

他尚未放箭,这支黑箭便陡然从树林深处射来,如毒蛇一般带着一道劲风堪堪擦过他的脸颊,让他去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这一箭充满警告与恫吓的意味。

“是玛渡渡人!”褐发青年惊声大叫。

吕伊一声尖叫,将弓箭一丢,返身拉开车门钻进去,急切地拍打着身前的副驾台,叫道:“快走!快走!”

片刻后,在一阵急促的轰鸣声中,汽车急窜而去。

“唰!”

一个人影从林中一棵树上跳下来。

他****着上身,下穿一条短裤,颈间戴着一条白骨项链,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青黑二色,构成各式线条和图案的纹身,映衬着漏叶而下的点点阳光,整个人异常精壮,极为健美,充盈着让人惊叹的生气与爆发力。

显是一名亚马逊原住民。

他那在脑后扎着一条小马尾的头发乌黑发亮,亦昭示着他身体的健康与旺盛的生命力。

他长相非属俊秀,脸型与五官棱角分明,呈现的是一种气度飞扬的阳刚之美。

他手提一把黑弓,背上背一箭筒,筒中插着与先前那黑色长箭一模一样的十多只箭。

他头向上仰,大声喊道:“柘,你可以下来啦!”,用的竟是熟练流畅的英语。

我从十来米的树上应声跳下,轻轻落在地上。

这原住民由衷赞道:“神奇的功夫!亚马逊最好的猎手只怕也较你远远不如。”

我耸了耸肩,指着他背上的黑箭道:“你就是亚马逊最好的猎手吧!然而我功夫再好,也抵不过你箭簇上那一抹毒药。”

我与他并肩而立。两人身高大致相若,但他浑身的肌肉实在太过起伏有致,我本算得上挺拔茁实的身材,被他一比,反倒多了一分文秀之气。

他并不谦辞,说道:“不错,只是这毒药非我自造,而是来自玛渡渡族的巫师。巫师,特别是玛渡渡族的巫师,才是亚马逊雨林中最可怕的存在。”笑道:“玛渡渡族是亚马逊中最神秘的部落,亏得你们找到了我,换作他人,决计无法作你的向导。”

玛渡渡族,正是许根宝所待过的那个部落。这个部落并非名不见经传,在熟悉亚马逊雨林的人当中相当知名。但它又十足的神秘,因为它隐匿在雨林深处,更掌握着强大而恐怖的巫术,一般人难于接近。

许允确实花了大功夫,他找的向导,便是眼前这位名叫“千岫”的马米拉瓦地区第一猎手。千岫不光是一个好猎手,更重要的是他与玛渡渡族有着很深的交情。

在许允的安排下,我乘机抵达亚马逊河流域的中心城市玛瑙斯,在玛瑙斯近郊的一个小镇上与千岫会合,然后在千岫的指导下花了一周时间进行玛渡渡语突训,并与他深度交流了有关生存术、武术、射术方面的经验心得。过后,再由马瑙斯启程,变换着利用汽车、轮船、步行等交通方式,历时几天终于抵达这里,位于马米拉瓦西北方的一处密林。

这里离玛渡渡族的聚居地已然很近。

千岫道:“在马米拉瓦地区,只有玛渡渡族的毒箭才通体黑色,所以刚才那两小子见箭就跑。只可惜那支箭被带走,白白浪费了。”

他招呼我一道将那对仍在慌慌忙忙逃“走”的树懒母子抱起,向树林深处走去,一面说道:“对我们这些原住民来说,雨林中的一切生物,除了人,都是我们的食物。鳄鱼、蛇、猴子、猫头鹰,包括树懒,我都吃过。不过和外界接触多了,我们的生活模式渐渐发生改变,心态亦有所变化。”瞧了瞧被他捧在掌心,正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的小树懒,说道:“我已有好几年没有捕猎,专靠为你们这些外来人做向导赚钱。现在大部分原住民,除非确切是紧缺粮食,一般都不会捕杀正处于哺育期的动物,更不会无故虐杀动物。刚才那两人的行为实在过分,所以我才吓走他们。”

又道:“我们最好将这两只树懒送到丛林里五六公里深处,太靠近公路终究有被人捕杀的危险。”笑道:“这点距离如果让它们自己走,可要花几个月的时间。”

我皱眉道:“马米拉瓦是自然保护区,应是禁止外来人捕杀野生动物的吧?”

千岫道:“总有偷猎者。先前那两人纯为玩乐和炫耀,尤为可恶。”口气转冷道:“不过我却识得这两个人。那名叫‘吕伊’的金发青年,是‘铁血总督’雷卡多的侄儿。另外一个想必是他的扈从。”

我道:“‘铁血总督’雷卡多?”

千岫冷哼道:“亚马逊雨林面积广袤、地势庞杂,正是各式违法活动暗中经营或腾挪迁移的方便之地。制毒、开矿、伐木、走私、贩奴,无所不包。”

我一时默然。

千岫道:“‘铁血总督’雷卡多,其所领导的‘铁血巴西战线’,简称‘铁巴战线’,便是亚马逊地区最大的制毒和贩奴组织。”疑惑道:“不过奇怪的是吕伊怎会到这里来,这一带并非他们时常活动的地区,而且越往里走,越是雨林深处,和他们贩毒、贩奴一贯的出海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

我道:“或许他们是想在这里建一个制毒点?这里远离人烟,是上佳的隐秘活动之地。”

千岫点了点头道:“也有可能。”

他领着我在枝叶云盖、草藤漫野,一路荆棘密布的丛林里起起伏伏跋涉良久后,终于寻得一个地方将树懒母子安置妥当,再继续前行。

千岫道:“你功夫如此高超,当不惧一般的飞禽猛兽,需要防范的主要就是雨林中的各式蚊虫花草。它们所携带的毒与疫病,很多都无药可解。”又道:“我已将所有生存要诀尽数告诉于你,你照着稍加注意便是。只是越靠近玛渡渡族驻地越须多加小心,他们是原住民中运用药与毒最厉害的人。”

一阵淙淙流水声传来。

千岫紧步上前,拨开一丛杂草,指着前方道:“找到了!”

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溪沟中蜿蜒流淌,于树翳的遮盖下泛着冰凉的微光。

我们起初攀上高树,正是为找寻这条小溪。

亚马逊河流域有着世界上体量最大的潮水涨落,域内动植物的繁衍与代谢也是异常快速,所以很多地方地势与植被的样貌是不断变化的,即便是识途老马,有时也免不得需要对路径多加勘定。

千岫领着我跨过小溪,说道:“沿着小溪前行即可。”

在小溪的叮咚声中,我们向北而行,地势渐行渐下,同时溪沟愈发宽阔,水势也越来越大,走得两小时,小溪竟已变成一条波浪涌荡的小河。

千岫走得很是小心,不住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突然,我一把拉住千岫,指着前方道:“快看!”

远离河岸的一棵树下,一个人影影绰绰地坐在那儿,整个人掩藏在枝叶的阴影下。

我已瞧出,那是一具肢体残缺的尸体。

千岫皱了皱眉道:“一个死人?”

我暗赞一声,想不到他未习内功,竟也有这么好的眼劲。

我一面和他向那尸体赶去,一面就此发问。

他笑道:“莫要以为就你的古武术才有神妙的功用,我们的巫术未必会输于你们。我自幼受族内长辈以药物洗练,五感远胜常人,能够观测到常人难以察觉的颜色、声音、气味。嘿,其中奥妙,难以言述。只是我族巫术相对于玛渡渡族来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又道:“记得不要太靠近尸体,小心有害人的东西。”

走到近处,我不禁发出一声惊咦。

这尸体已严重腐烂,散发着令人掩鼻不暇的恶臭。然而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那些腐烂、残缺的肌肤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这些苔藓不但覆盖住大部分尸体,而且还在不断地蠕动着。

每蠕动一次,尸体上的皮肉就会消失一点。

就像一大张密布毛刺的绿色砂纸,在不断地销磨这具尸体。

甚至还可听见骨肉被分解时所发出的嘶嘶声。

其中每一株小小的苔藓,在集体的蠕动中都欢快地跳跃着、颤动着,仿佛充斥着无穷的活力。

我瞧得目瞪口呆。

如果要为眼前的场景下一个定论,那就是一整幅苔藓活了过来,如贪吃的恶狗般正疯狂地吞噬着一具尸体。

耳畔传来千岫有些震颤的声音:“藓鬼!”

他显是知道眼前这妖异怪诞的苔藓的底细。

我正想问他,却见这一幅苔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千岫猛地一拉我的手臂,大叫道:“它锁定我们了,快跑!”

苔藓倏地脱离尸体腾空而起,向我当面兜来。

我大惊失色,哪敢怠慢,后跃闪开后,连忙沿原路急退,一面倒跑着,一面观察“敌情”。

千岫反应比我快些,跑在了我的前面。

惊世骇俗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大幅苔藓,一扑落空之后,在地上迅速收缩伸弹,竟化作一个一米来高的人形,继而向我追来。

这“人”除较常人略小之外,所有人体形貌一应俱全,头、身、手脚的比例皆恰到好处,脸上的五官也细腻精致,甚至还可见两只深绿色的眼珠灵活摇曳。

它个头虽小,但双脚如风车般轮转,跑跳起来丝毫不慢,所幸是我,若换作一般人,早已被它追上。

这个绿得发腻,全由苔藓构成却连十指都纤毫毕现,更还以一双“目光”紧盯着我的小人,以常人难及的速度对我紧追不放。

我自出生以来,从未遇到如此诡异且令人不舒服的场景。小明湖底的鲲鱼虽然令人震惊,但无论多怪,它终究是鱼。眼前这苔藓构成的人却有违自然之理,且看上去委实让人恶心,更别说它还如此的“黏人”。

说时迟,那时快,我虽然是倒着奔跑,却很快追上了千岫。当我超过他时,我分明地观察到,苔藓人的“眼神”瞬即便由我处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千岫察觉到了这一点,狠狠骂了一句,我听得分明,那是他们的族骂,类似于汉语中的“******”。

在我俩相识后不久他就教会了我这一句。

千岫所属的雷布雷霍斯族,是亚马逊原住民中相当开化的部族,生活模式已经半文明化,不少家庭购置有电视机、摩托车,甚至还是巴西足球队的忠实球迷。千岫从小就被作为族内新一代领袖人物刻意培养,科目之一便是英语。正缘于此,他的英语能力相当优秀。半个多月来,我俩主以英语,辅以玛渡渡语作交流,而他从未带出过半句本族语言。

想不到在这情急关头,他终忍不住脱口骂出族骂,倒让人不觉莞尔。

苔藓人的步速竟在不断增加,进而双臂前探,十指箕张,眼见距千岫越来越近,就要将他抓住。

我一把抽出腿侧的止藏,一返身,急向苔藓人的双手劈去。

凛冽的刀锋透其腕而过。

然而仿佛穿透的都正好是一棵棵苔藓之间的缝隙,苔藓人的双腕并未被斩断,不见任何变故,仍然直挺向前。

千岫喝道:“下河,游到对岸去!”说着,从腰畔扯下一物,兜头向苔藓人砸去。

那是我们为自己预备的口粮,一只烤野鸡。

当烤鸡临头时,苔藓人黑乎乎的嘴洞不可思议地蓦地张大,竟将一整只鸡一口吞下。

紧接着由它体内再一次响起撕裂、分解骨肉的嘶嘶声。

整只鸡正被它吞噬着。

这终究还是阻了它一阻,我们再次拉开了与它的距离。片刻后,千岫跑至小河边,毫不犹豫地用力一跃。

“哗啦!”他整个人坠入河中。

待他入水,我这才施展轻功,纵身长跃,越过近十米宽的河面,直抵河对岸,片衣不湿。

千岫瞧见,又是一声族骂,故意一脸嫉妒道:“气煞我也!”

在他奋力向我泅来之时,苔藓人冲到了河边,身体似乎滞了一滞,但终于随着前冲的惯性扑进了水中。

千岫哼道:“没脑子的蠢物!”

苔藓人漂在了水面上,竟也像人一样手脚并用,划水前行。

然而未过多久,异变陡起。

苔藓人那入水最深的手与脚,突然膨胀开来。

定睛细看,原来是组成手脚的那些一小株一小株的苔藓大幅度地鼓胀起来。

竟大都鼓胀成原先的五六倍大。

片刻后,原被拼构得栩栩如真的手脚,就此分崩离析,再不成形状。

然而苔藓人仍然努力地向前游着。

继而是臂与腿分解崩散。

苔藓人仍旧抬着头,挺胸向前,暗绿的“眼珠”里还闪现着丝丝凶意。

组成四肢的那些苔藓仍在涨大,到后面挨个“噗”的一声,外皮绽裂,从内中盛开出一朵白色的花,将原先绿芽一样的藓体撑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苔藓人的胸腹也开始渐次鼓胀垮散,破体开花。

不一刻就剩下孤零零的一颗头颅在水上漂浮着。

很快,头颅似乎很不甘心地一沉一浮,在一阵“噗噗”声中,膨胀崩裂。

终于,剩下一河面满满的白花,随着水浪哗啦啦地向下游漂去。

千岫早已上了岸,浑身湿淋淋地站在我的身旁。

我骇然变色道:“什么玩意儿?”

千岫淡然道:“藓鬼。”

我没好气道:“我就是问这藓鬼是什么玩意儿?”

千岫道:“玛渡渡族培植的药奴。”

我道:“药奴?”

千岫道:“玛渡渡族是原住民中首屈一指的药术大家,其族内的巫师甚至能利用药物操弄生死,摆布命运。他们不论是吃穿住行,乃至占卜、祭祀、节庆、战争,任何活动,都是以药为媒介进行。当然,他们眼中的药,对于外人而言,可能就是动辄夺命的毒药。而药奴,便是他们通过特殊手法培植出来用以帮助生产、战斗的动植物,就如这藓鬼。”

又道:“我和他们打了多年交道,知晓一些药奴特性。藓鬼是他们最爱布置在聚居地附近,防止外人侵入的致命性药奴,有着极为恐怖的杀伤力。放置之初,藓鬼通常也就是巴掌大小的一块苔藓。然后但凡有人或动物靠近它,它就会循着气味移动过去攀附其身上,紧接着吸其精血,食其骨肉,自身不断繁殖增长,越变越大。待到它将受害者的脑部全部吸收,它甚至能就此掌握受害者的身体机理,模拟出受害者的身体形态来。”

我不由瞠目结舌。

千岫继续道:“我之所以要寻找水源再沿水前行,就是为了防备药奴。玛渡渡族为了保持与外界的联系,势必不能将出入路径封死,所以对布置在聚居地附近的药奴做了设定,使它们遇水则毁,这样保持水路的畅通,以便外界友人的出入。”

面色凝重道:“但这些都是陈年老黄历了。实际上这十多年来,马米拉瓦成为自然保护区后,人道主义的理念得以在原住民当中初步传播。玛渡渡族虽遗世独立,却多少受了点影响,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这一带放置药奴,以避免伤及无辜,惹来不必要的纠葛。所以我虽带你沿溪而行,实际却并未预料真会遇上药奴。”

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先前那些怪诞的圣犬已让我难以置信,现今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的藓鬼,较圣犬更为诡异,令我生出误入魔幻世界的感觉。

我咽了咽唾沫,语调艰涩地问道:“玛渡渡族这些巫术展现出来的效果,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它们得以实现的科学原理到底是什么?”

我有感而发问出这个问题,但实际并不抱期望千岫能够回答我。

不想千岫竟回答道:“据我揣测,玛渡渡族的巫术,其根本是对病毒、细菌与真菌的掌控、培育,进而依靠病毒、细菌、真菌,或施展攻击性巫术,或改造动植物基因从而培植出药奴以及可资利用的生物材料。”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以对他这简明精辟的解释表示佩服。

千岫道:“我长年与玛渡渡族相交,加上自己也掌握了一点简单的巫术,自然也希望弄清楚巫术的真相。只惜我巫术水平毕竟还是太过低浅,对文明社会那些科学知识也所知不多,只能得出这一点粗略的结论。”

我叹道:“玛渡渡族巫术能够达到如斯境界,完全无异是另一种形式的科学体系,令人惊佩!”

我固然知道巫术与我所掌握的古武术一样,是现代科学尚未研究明白的能量系统,但仍未想到巫术所表现出来形式与功效能够如此的惊世骇俗。

千岫同意道:“那是当然。否则玛渡渡族怎会屹立千年而不倒,至今还是马米拉瓦地区的霸者。”

我想了想,担心道:“玛渡渡族又开始布置药奴,难道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千岫皱了皱眉头。

我俩再一次站在那具尸体面前。

尸体的残破溃败难以言述,已分不清躯干与四肢,毫不夸张地说,成了一堆夹杂着骨头、碎布、草籽、枯叶的烂肉。

千岫拿着一截树枝在烂肉堆拨弄着,叹道:“希望能够找到什么身份证明,好歹也能给他的家人报个信,唉!”

我亦捡起一段树枝帮忙探寻,同时冷声道:“玛渡渡族这样滥害无辜,也没人管管?”

千岫摇首道:“没。”又道:“玛渡渡族确有不当之处,不过他们巫术厉害,一般人不敢招惹。对巴西政府来说,这等事应不应该管还有待商榷,只因自然保护区本就禁止无关人等进入,而玛渡渡族聚居地周围,本地的原住民又一般不会涉入。实际上,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偷猎者。”

仿佛为响应他的话,“哐”的一声,竟拨弄出一个东西来。

一把手枪!

千岫朝我咧嘴一笑,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我不以为然道:“偷猎不应该使用猎枪吗?手枪反倒证明他并非是偷猎者,只是一个探险者。”

千岫嘴角抽动,轻哼一声道:“一个不怀好意的探险者。”

我问道:“手枪要不要捡起来?”

千岫道:“不了。玛渡渡族决不会允许携带现代热武器的人进入聚居地。”

我心念一动,不知怎么想起了许根宝。

我将许根宝的故事告诉过千岫,此刻心有所感,当即问道:“玛渡渡族可有此等法术,能够让人死后凭空消失?”

千岫微微一笑道:“玛渡渡族有太多种法术能够让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怎知许根宝属于哪一种情况。”

我微微色变道:“搞不好许根宝是被杀死的!”

千岫神色凝重道:“这也有可能。”望向我道:“若许根宝真是被玛渡渡人害死的,你们会向他们寻仇吗?”

我失笑道:“怎么可能?百年前的事,当事人早已不在,哪有什么仇可寻?”

我道:“我唯一不理解的是,花姬这女人为何这般心狠,要将自己的爱犬炼成那似活不活,鬼怪般的‘圣犬’。想想就恐怖。”

千岫道:“我久闻圣犬大名,却未亲眼见过。不论如何,圣犬在玛渡渡人心中甚是尊崇,或许花姬真是出于成就班尼路的心态才这么做的。”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个草绿色的小囊在树枝的拨拉下跳入我的眼帘。

我将小囊挑起,送至千岫的眼前。

小囊的颜色嫩绿鲜亮,似由真的青草织成一般。

所幸其上还未沾染血污。

千岫捡起仔细瞧过,脸色渐变,沉声道:“透心囊!”

我道:“什么东西?”

千岫不答我,反调转话头说道:“你可知道,我答应带你去找玛渡渡族,需要下多大一番决心。”

我谄笑道:“足证千岫大哥乃热心好义之人。”

千岫摇头道:“这和热心好义八竿子打不着,全是因为你们那五万美元酬金。我们雷布雷霍斯族实在太需要这笔钱改善医疗条件,毕竟我们不像玛渡渡族那样拥有极致神奇的巫术,与外界的接触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的疾病,大量族人长期患病,急需现代医学的诊治。”

我这才知道许允对千岫竟然给出这么高的酬金,也真舍得下血本。

千岫道:“否则我绝不肯接下这单活,以免一个不慎影响我与玛渡渡族的关系。”顿了一下道:“玛渡渡族又是多么强大而神妙的存在。”

举起手中草囊道:“只有两种方法才能进入玛渡渡族的聚居地。其中一个方法就是佩戴这个透心囊从水路进去。”

他并未说得很明白。我问道:“那另一条路就是陆路?”

千岫道:“另一条路不是陆路,而是天路。”

我一愣,问道:“什么是天路?”

千岫道:“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

我道:“那我们要走的是水路还是天路?”

千岫长吁道:“水路根本不通。天路虽插翅难渡,却至少还有希望。”

我摸了摸鼻头道:“真有这么难么?”

千岫点头道:“是的。”正色道:“我并无把握将你送进去。”

我指着那草囊道:“不是有了这个,就可以走水路了吗?”

千岫道:“哪有这么简单,走吧。”意外地,他竟捡起了那把手枪,用草叶擦拭干净后别在了腰上。见我疑惑,他解释道:“既发现透心囊,死者说不定与玛渡渡族有什么关系,那就将这把枪带给他们瞧瞧。”

我瞅了瞅地上的那堆白骨烂肉,惊魂未定道:“实在难以想象,亚马逊雨林中竟有藓鬼这样可怖的怪物。”

千岫向前走着,一面回应我道:“玛渡渡族有很多种药奴,每一种都像藓鬼这般奇异。”

我紧随其后,疑惑道:“按理说,怎会有藓鬼这样具有自我意识的植物存在。”

千岫哂道:“用动、植物对生物进行分类未必正确。何况即使按此分类,也存在很多介乎于动物、植物之间的生物,更存在难以计数的,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迅即反应的植物。”

我脑海中旋即升起藤壶、珊瑚、瓶子草、捕蝇草的影像来。

千岫道:“很多植物都能捕食动物,藓鬼和它们并没有质的区别,只是活动量级不同,对外界刺激的感应范围,反应活动的强烈程度,对猎食目标致伤致残的时效和烈度大大超出它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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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他们有着相同的记忆和相同的生活,他们用一种奇特的方法表达着自己对对方的心意;他们的爱是禁忌,是不被世人承认的,但他们依然深爱着对方,直到永远;她曾经笑着对他说:“哥,等那盆蔷薇花结果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不好?”然而,她却永远都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此间,愿他们的故事可以在你的心底留下一点点小小的感动,哪怕只是一点点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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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苏醒,她得以重生,只是活着的这些人,发生过的这些事,却已经不可以重来,当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又该何去何从,自己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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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柠是一个从小就自卑的女孩,但司沉,她心中的那个天使,却一直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