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信”事件过后,我才知原来小野家还有着庞大的产业,较岛津家不遑多让。
小野清河一死,小野姝子便继承了家业以及关西联大番的名位。
我又去了一趟日本,岛津永彦早已复原如初,见面就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接下来,他陪我环游日本,一起指点江山、臧否人物,无话不谈。
过后一段时间,报社未给我分派任务,我便在家沉心练功,尤其专注于提升自己汲取及控制外来电荷的能力,避免像阿格蒂岛一战那样,出现因体内蓄积过多电荷导致内息不畅甚至受到内伤的情况。
修炼当中,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简单查阅相关资料后,我打电话给小野姝子,说道:“现在蓄电性能最好的电池是不是石墨烯电池?听说都快应用在电动车与手机上了。你帮我了解这种电池的造价如何。”
小野姝子很快返回消息,她道:“严格来讲,最好的应该叫分层多孔石墨烯锂空气电池,该电池以锂作阳极,以空气做阴极,以石墨烯做电极,乃是目前能量密度最高的蓄电设备。至于价格,”她拖曳长音道:“其目前尚处在开发试验阶段,并未量产,可以说是无价难买。如果退而求其次,性能稍低一点的石墨烯锂电池倒好买得很。市面上已有使用石墨烯锂电池的手机出现。”
我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帮我搞定一个方案。我想要弄一件高能量密度、可穿戴、便携的移动电源,以在对敌之时为我提供电力。”
所谓能量密度,就是电池最大蓄电量与其质量的比值,通俗来讲,就是蓄电能力。
小野姝子道:“这事情好办。只要不求低成本量产,单定制一件高能量密度的蓄电设备,多花点钱就能搞定。”又道:“我名下正好有实验室在研究这个,回头做好直接给你送来。”
我道声好,关心道:“新桐最近怎样?”
小野姝子道:“一直严格执行着纳亚教授制定的康复计划。情况好了很多,但终究需要时间。”
只听她在那头问道:“新桐,要不要和峰白哥哥聊两句?”
好半天没了声响,小野姝子轻笑道:“新桐时常提起你,这阵却又害羞起来,脸皮太薄。过得一段时间,我带她来中国看你吧。”
又道:“铃木冴竟然给新桐寄来一张明信片。”
我讶然道:“什么明信片?”
小野姝子道:“一张普普通通的明信片。她在上面留了一首诗,就是千代野的那首‘无水亦无月’。”
这首诗我知道。作者千代野是日本古代的传奇尼姑。其本乃贵族之女,有倾国之容貌,连天皇都为之心动而向其求亲。然而因一心向佛,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拒绝了天皇,最终自毁面容出家为尼。历经三十多年的潜修后,一日夜里在井中打水之时,她得观桶底脱落,终于大彻大悟。“无水亦无月”即是她的顿悟偈语,词句非常简单,其云:
“扶持旧桶,桶底忽脱。”
“桶里无水,水中无月。”
我迷惑不解道:“铃木冴这是要干嘛?”
小野姝子道:“谁知道呢。不过新桐看到这首诗后,竟似乎有加速好转的迹象。”
我微微一诧,思索着说道:“莫非这首偈子是铃木冴故意嵌在新桐记忆中的暗语,有逆转她错乱思维的功效?”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我知道小野姝子因小野清河之死,未必愿意接受作为杀父仇人的铃木冴任何的示好或补过。
不久之后,我便收到小野姝子派专人送来的采用分层多孔技术制成的石墨烯锂空气蓄电背心,试用之后,颇为满意。
一日,我正在公园跑步,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半个月后召开同学会,非不可抗力不许请假。”后面还附有联系人及电话。
这是一条群发短信。附在后面的联系人“周霸”,是我大学时的班长。
之前大学同学群里为开同学会讨论得群情汹涌,最终却并未办成。
谁知周霸此刻竟来一个突然袭击。
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不想他电话一直占线,直至半个小时后始才拨通。
周霸粗喘一口气道:“让我休息一会。”
我哼了一声,揶揄道:“都打电话来问了吧?谁叫你不说清楚时间地点。”
周霸没好气道:“你以为办个会那么简单?要问清楚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哪一天最方便,是否从外地赶来,是否需要预定宾馆,是否带家属等等。。。。”
我不以为然地打断道:“谁会这么无聊,参加同学会带家属?”
周霸嘟哝一声道:“谁知道呢,说不定的事情。”又道:“将每个人的情况摸清之后,才好最终确定时间地点。”
我斥道:“既然如此,又怎么定了半个月后这个大致时间?”
周霸在电话那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本是和他开玩笑,见他似乎很是为难,不禁笑起来道:“难道当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谁知他长长一叹,说道:“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秦秋云半个月后回国,和她那西班牙未婚夫一道。正因她难得回来,几个同学商量过后,就趁机发起了这次同学会。”
我沉默下来,片晌后苦笑道:“明白了。我人就在本市,定好时间地点再通知我吧。”
挂断电话后,我埋头疾走,不循跑道,钻入山林中,专寻高陡险峻的石崖岩隙向上腾跃攀爬,不多时,登上了山巅。
一轮暖阳挂在天上。
万里碧空。
整座城市在我眼下一览无遗。
高楼鳞次栉比,人车川流不息、熙攘繁盛,很有观览《清明上河图》般的宏微并俱与生动十足。
我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背靠一株大树。
折取一根青草,放在鼻上嗅了一嗅。
鲜湿的清香沁人心脾。
微风拂来,有一种酥酥的凉爽,全身的细胞彷佛都忍不住要放声歌唱。
我喜欢晴朗清爽的天气。
一如喜欢秦秋云。
她人如其名,干净、素静而悠扬。她的微笑宛若秋日,温馨但不炽烈,可爱而不骄傲,却有一种透彻万物的力度,连空气都为之明亮。
四年间的大学校园,无论是教室、图书馆、食堂,还是宿舍楼下、电影院、体育场,或是樟树林中的羊肠小径、教学楼旁的半里碧湖,甚或是小卖部里一支雪糕、小吃街上一碗水饺,处处都沾染着她的气息。
朦胧暧昧中,我们漫步月下林径、春光花野,课上课下抒情叙怀、激扬文字,舍前楼间望窗高歌、击盆起舞,书馆影院絮絮低语、倾诉私情。
惜乎我最终未能捕获她的芳心。
毕业时,我最后一批离开校园。
几栋宿舍就像失去灵魂的生命,只余下空的躯壳。
走廊一望到底,唯余风涌;寝室柜空床瘦,徒剩四壁。
仍旧凭窗凝望,再无倩影娇颜回眸笑睐;探首低视,楼下再无攒动的人头,却多出白茫茫的一片狼藉。
我大声呼喊,答应我的,却是自己声音的悠悠回响。
这一切,令我颓然坐地,胸中块垒梗塞,怆然欲涕。
自此以后,昔人杳如黄鹤,再无消息。
数年之后,我才知她去了瑞士留学。
再后来,听闻她与一个世代经商的西班牙华裔公子订了婚。
我站了起来,远眺山下。
母校的林木花草、楼堂馆舍历历依旧。
其间人影绰绰,鲜衣如故。
我抿唇苦笑。
月与灯依旧,可惜往日一切,俱成梦幻泡影。
同学会如期而至。
前一晚我整夜无眠。
清晨我站在阳台上,对着手机喃喃道:“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那头的博格不敢挂电话,哭丧着说道:“昨天不是已经商量好,还是去的嘛。”
不去不舍,去却不甘。
手机“嘟”的一声轻响。
是小野姝子发来的消息。
“扶持旧桶,桶底忽脱。桶里无水,水中无月。”
我盯着这十六个字足足十分钟,叹了口气道:“那就去吧。”
博格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嘀咕道:“快去快去,也让你老哥我睡个回笼觉。”
地点定在学校后山脚下的寸田宾馆。
当我步入会场之时,虽已有心理预期,仍不由得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几年未见的老同学们正纷纷簇团捉对,搂肩把臂,执手倾谈。
见我到来,不少昔日的小伙伴手伸得老长,向我打着招呼,还有人嚷道:“老白,又长长了,二次发育得不错嘛!”
我鼻头有些酸酸地以一个庄重典雅的手势回应这许久不闻的无聊玩笑。
一逮着稍微要好的同学,我便使劲揉捏他的胳膊,捏得他们娇喘连连,大呼痛快。
留着一头板寸,面目周正,鼻阔口方的周霸出现在我面前,悄悄说道:“飞机晚点了,秦秋云要晚些时候才来。”
我挠了挠嘴角道:“不用特意告诉我。”
周霸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他去。
或许因举办得太过仓促,人远远没有来齐,只有班上人数的一半左右。
不过一个毕业仅数年后的小型同学会,大致也就这个规模。
让我惊掉下巴的是,学院领导竟也亲赴会场,此刻正准备发表重要讲话。
我摇了摇头,从后门悄悄溜掉。
下一刻,我漫步在熟悉的道路上。
眼目所见的校园,与往日相较没有丝毫的变化。
寸田宾馆一带,是母校生活气息最为富集的地方。这里有电影院、小吃街、邮政局、银行、菜市场,有活动广场、网球场、游泳馆、球馆,甚至还有幼儿园与一个微型驾校。
最为主要的,这里是教师宿舍楼所在地。
昔时我时常流连这里,不是为吃喝玩乐,只是为了感受这里的生活气息。尤其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抬望教师宿舍楼里飘出的袅袅炊烟,观察从幼儿园接回孙儿孙女的老人,偷瞧挽手提菜,往教师宿舍楼上的“家”中赶回的学生情侣。
那时的我,爱极了这些画面。
少年时期,我便喜欢观望万家灯火,一面设想着自家阳台左近一个透着橘黄灯光的窗户内,住着一个恬静、文雅、温柔的同龄少女。
还会幻想我与她如何偶然相识,然后在漫长的孩提时与青春期里,如何日日夜夜隔窗相望、书信往来,如何共同成长、相交莫逆,如何一起渡过一个个春夏秋冬,在朦胧中品味青涩、设想未来。
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直至进入大学。
男生宿舍里嬉笑怒骂、黑白颠倒、乱七八糟、卑鄙下流、热腾腾、臭烘烘的集体生活无疑是青春与荷尔蒙最好的诠释。一地的烟灰、满桌的灰尘、永远亮着的显示器、嗡嗡作响的机箱风扇、东倒西歪的饮料瓶子、散落各处的扑克牌、瞧不出本色的被褥枕头、拖把上茁壮成长的小蘑菇,在我们眼中都是可亲可爱、难以复刻、弥足珍贵的心灵鸡汤。
但我心中始终有一点空落落。
集体生活的开放与张力,反让人的心容易向内蜷缩,生出找寻归宿的欲望。对从未经历过的二人生活,我更有种难以自持的期待。
我曾经将这一切的情怀,都投射在秦秋云身上。
背后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瞬时间由远及近,在我近身处变为刹车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响。
我骤然停步,转首望去。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我身旁的道路上。
这偌大的阵势惹得周围的学生纷纷扭头看来,尽皆指指点点、啧啧称羡。
车窗降下,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探出螓首,笑启檀唇,天籁仙乐般的声音飘入我的耳鼓道:“老白,好久不见!”
我脑袋“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她。
秦秋云!
她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化。
仍旧明眸似水、净颜如玉。
我涩涩地干笑道:“好啊!”
一把男声急促地说道:“这谁呀?回头再聊吧。”
循声望去,我才见驾驶汽车的是一名头发锃亮,戴一副宽幅墨镜的男子。虽瞧不清他的眼眉,但见其鼻挺唇薄,颊如刀削,想来颜值不会太低。
这无疑是秦秋云那劳什子未婚夫。
见他催促秦秋云,我只觉气闷口苦,却又无处叙说,一时怔在那儿。
秦秋云竟依了他,对我莞尔一笑道:“会场上再聊吧。”
车子一声巨吼,向寸田宾馆怒驰而去。
当我回到会场时,秦秋云与她的西班牙未婚夫已坐入上席。
学院领导正唾沫横飞、一脸兴奋地向大家引介着他俩。
周霸将我扯至一旁,低声道:“原来托马斯.燕要在学校捐建一座图书馆。”
燕公子已经脱下墨镜,很可惜的是他双眸细小、眼角上扬,辜负了上天赐予他的殊为完美的鼻嘴与双颊,令他身上那种二世祖的倨傲与轻浮愈加突显。
我道:“是否我的私心作祟,总觉得他一副暴发户的臭样。他真有爱心善念,应将图书馆捐建在大凉山区,而非这里。”
周霸倒也精乖,嘿嘿赔笑,却不作答。
身边的女同学完全没有认真听学院领导讲话,喳喳不停地议论着那辆惊艳绝伦的法拉利跑车。
少时,其中一个“嘘”了一声,中止了几人的议论,暗暗指了指我。
这些小动作岂能瞒过我的眼睛,我转过身去,耸了耸肩,叫着她们的绰号道:“张豆花、马蹄莲、老虎鱼、袋袋猫,不用在意我,你们随便聊。”
她们笑了笑,竟真的不再在意我,又谈论起来。
伴着学院领导的介绍,左近一个男同学伸头过来,对我说道:“原来他家是在西班牙做皮鞋发家的,臭皮匠而已,哪有多了不得?”
此话深合吾心,我伸手拍了拍他鼓囊囊的肚皮,感激道:“看来小榛这几年锻炼有成,肚皮都较以前小了一圈。要不要我再传授你几招健身缩腹大法?”
小榛没好气地道:“别。上回你教我的那些方法,该缩的没缩,不该缩的反倒缩了。”
我甚是尴尬,只好连打哈哈。
秦秋云瞥上着薄纱披肩与蕾丝吊带背心,下着紧身短裙与及膝皮靴,项链耳环一个不少,瞧来精致而华贵,衬得她分外秀丽而性感,却已难觅以往的清纯模样。
终究还是变了。
老虎鱼竟也在旁叹道:“秋秋打扮得太时尚了。”
坐在右边的袋袋猫喃喃道:“人都是会变的。远的不说,就连张豆花都开始穿裙子了。”
张豆花脸都绿了,愤然道:“喂!”
我失笑起来,突然感觉开心不少。
学院领导的念叨完结后,接踵而至的是各方人马的忆苦思甜、追昔抚今、怀恩孺慕、旷目思远。
我在昏昏欲睡中,踢了踢前面一个男同学的凳子,念念有词道:“阿先,等会喝酒时可不要掺假水。”
阿先转过头来,义正严词道:“怎会?我从来不做这种事。”
我一脸不屑,重重哼了一声。
忆苦思甜大会终于结束。
该会餐了!
酒中骠骑、欢场健儿们个个摩拳擦掌,埋头冲进宴会厅,大马金刀各据要津,俱是一副左牵黄、右擎苍,上天入地、降龙伏虎的睥睨傲态。
校长大人竟也来了,满面欢笑,殷勤地招呼着燕公子。
燕公子志得意满地在诸位鸿儒大学的陪同下踱步入厅,一副恣意挥洒的翩翩英姿。
我准备寻一旮旯入席。
身后有人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不用回头就知是谁,苦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隽刻在我心上骨间的声音怯生生地说道:“以后还能好好地做朋友吗?”
我转过身,直视秦秋云那秀美得令人心碎的脸庞,哑然失笑道:“何出此言?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吗?”
秦秋云垂首不言,将我拉到角落里,双眸泛着一丝哀思,声如蚊呐道:“我也是没有法子,爸妈非要逼着我出国。”
我心头一酸,抓住她的双肩道:“我没有怪你,你也不用曲意解释。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我只怪自己做得不够好,绝不会认为别人应该委屈自己,不管不顾地来迁就我。”
秦秋云嘴角抽动,有些哽咽道:“我终究不对,也没给你一个明确的音信。唉,只因我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我努力送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若是因此让你一辈子都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倒还是我赚了。”
她很快转涕为笑,兴致盎然地问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惨然一笑道:“没有。”一时竟觉有些难受。
秦秋云右手缩拳做出一个招财猫的手势,微微叩了叩,笑道:“那就好好加油!”
我无言一笑,指了指不远处正与校长谈笑风生的燕公子道:“你也是。左手驭夫索,右手阉夫剑,恩威并施、双管齐下,一刻不能停。”
秦秋云终忍不住噗嗤一笑,以手掩口,再而气呼呼地道:“臭流氓,大坏蛋!”
我笑意盈盈,心中却是一片酸楚。
宴上一片欢腾笑闹、觥筹交错,自不待言。
饭后,在学校领导的陪同下,大家饶有兴致地游览校园。
苏轼说:“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这恰如其分地描刻了我此时的心境。
我于人群边上,满腹惆怅地望着前方正闲庭信步、相谈甚欢的秦、燕二人。
我并非得失心重的人,但确实对秦秋云难以忘怀。
或许更多的,是对永远无法追回的青春岁月的痛悼。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逛到后面,同学们都四散开来,各自结对成群寻探感兴趣的故所。
等我再见秦、燕二人时,燕公子竟将我恶狠狠地盯着,带着浓浓的敌意。
周霸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在我身边低声道:“靠,土狗为和燕公子套近乎,把你和秦秋云的事说给他听了。”
土狗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人。
他之所以被称为土狗,不是因为他长得很土,而是因为他喜欢打小报告,惯于“吐”人。
大学时他就时常往辅导员那里跑,向其报告谁又夜不归寝,谁又在寝室里喝酒,谁又通宵玩电脑游戏。
他的一切报告都正义性爆棚,然而只为他在群众中赢回一个“土狗”的绰号。
他的行为不但惹恼了我们底层人民群众,也得罪了高层领导——各大班委成员。
他的报告无异于令班委们显得有些不称职,但班委们却又不愿复刻他这套下作的做法。原因很简单,学校的规定是一回事,学生们之间的实际相处模式却是另一回事。
哪里都有显规则与潜规则。
显规则反映主观意志,潜规则反映客观现实。甚至很多显规则就是一个幌子,一个忽悠,是完全为潜规则服务的。
从另一个角度讲,潜规则的出现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显规则的不合理。
在校园里,只要没有过分侵害彼此的权益,大学生们之间激荡得最多的是友情、爱情与基情,不存在太多复杂的利益算计。大学时期的班干部,更多时候是站在学生的立场考虑问题,处理班务,不像中小学时那样唯老师是从。
这就意味着,土狗也就得罪了一整班人。
更惨的是,他将辅导员也得罪了。
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一旦被挑明,反倒不好办。
辅导员对学生的管理也是如此。
所以土狗的小报告完全是在给辅导员老师找麻烦。
除此之外,打小报告自古以来都是一种非常令人不齿的行为。
土狗还是太年轻。
在大学时期就出卖自己的声誉实在不值得。要卖,也要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卖出一个划算的价位才算不吃亏。
他最后沦落到神弃鬼厌的地步,连辅导员在路上碰见他都要绕着走。
但表面上谁都不敢批评他。他执行的好歹还是显规则。显规则乃权力的直观形态,也并非是任人蹂躏的瘪三。
显规则与潜规则,一体两面,各有花头。
我瞥了瞥周霸,哂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周霸瞅了瞅我,咽了咽唾沫,搓着手道:“听说燕公子家在本市黑道白道也很有些关系。我瞧他也不像心胸开阔的人,担心他一时量小气窄,来找你的岔子。”
我挠了挠嘴角,哼道:“我不去找他麻烦已算他烧了高香,他还敢来惹我?”
周霸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瞧着我,彷佛第一天认识我一样。
我心头却又好气又好笑。大学这么多年,我连秦秋云的一个小指头都未碰过,这燕马斯有什么好愤懑的?该愤懑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