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村里因为各种需求,很快决定出山赶集。
西绍离最近的集市都有好几百里地,单独行走太危险,很容易碰上豺狼虎豹或临时起意的歹人。
以前的菲菲也去过一次集市,那时候是和外婆一起坐在舅外公的车上。这次舅外公没有去,是表舅领着圆圆去,外婆照例还是坐在圆圆身边。菲菲却被陌陌邀请去坐她家的牛车。
芳芳家这次的东西比较多,因为芳芳这次出去大概除了出嫁就不会回来了。
圆圆肯定是很不开心,但大人决定的事情,孩子们有什么权利去质疑。
芳芳家养了一些蚕,织了一些丝绸,还有一些纺的棉布。丝绸比较难得也比较值钱。芳芳家有传儿不传女的养蚕技术,而且有比较好的蚕种,所以他们家的丝一直能卖出很好的价格,日子过得很不错。
菲菲和外婆也有些东西要卖,外婆采了一些草药,挑了价值最高的一些放在竹筐里拎着,外婆也还会编各种各样的小竹筐,也准备带着去换钱。菲菲没什么挣钱的迫切需求,觉得一切还有外婆在张罗,只想着跟着出去长长见识。
村长家的牛车走在最前面,圆圆和外婆坐在一起,背对着赶车的爸爸。他情绪有点低落,不时抬头瞄一下后面坐着的芳芳。手指扣在车辕上,有点发白。车上放着家里采的各种药材,以及一些空篮子,有交代了他们要采购的物品的,还有外婆要运出去卖的篮子。
芳芳坐在自家的牛车上,穿着大红色的丝质长裙,尚未发育的小身板,坐得笔直笔直。小小的年纪,头上只在便便上带了一朵丝质的芙蓉花,板着小脸装着严肃的样子,对着路边。圆圆只能看到芳芳的一个小侧脸,也不能眉来眼去或者搭话。即使圆圆想说什么,芳芳一向都是不大搭理的。芳芳的爸爸赶着车,芳芳的哥哥和爸爸挨着坐。让圆圆不由自主的,觉得这样美的芳芳,却又那么孤单可怜。
圆圆是喜欢西绍的,他对将来生活的最美好想想就是,当西绍的村长,和芳芳一起将西绍传承下去。可现在芳芳要走了,而且是一条不同道的路,没有芳芳的西绍,圆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圆圆第一次深深的迷惑了。之前并没有从芳芳口中知道芳芳的大志向,所以圆圆一直理所当然的把芳芳当作未来的村长夫人在想象。芳芳是村里最美的女人,圆圆是未来村长,圆圆芳芳不成对,分开谁能配得上,这些都和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圆圆的失落,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这也是芳芳的家里,想要把芳芳尽早送出去的原因,等时间久了,芳芳和圆圆牵绊深了,对谁都不好,
铁匠家的铁器,以农具为主,各种镰刀,耙子和斧头,装了一牛车。铁匠家严重的阳盛阴衰,除了铁匠夫人,就只有铁大牛新过门的媳妇。铁匠生了四个儿子,铁大牛已经开始担了家里一般的活,等铁匠年龄再大一些,整个家就都落在铁大牛身上了。铁二牛离家多年,铁三牛也快十岁,谁都看得出来,铁三牛喜欢陌陌。但铁三牛家暗示几次,陌陌爸爸都无任何回应,铁三牛家除了着急也做不了什么,想着让三牛多见见世面,许是有不一样的想法。铁小牛来得有点晚,现在才三岁,是铁匠老树开花结出来的果。铁小牛也非常聪明,铁匠和铁匠夫人异常疼爱,这次也嚷嚷这要出来玩,于是铁匠的牛车是人最多的。铁匠在身边的三个儿子都带着,大儿媳妇也跟着在路上照料。
最后一辆牛车,是陌陌爸爸赶着的牛车,也是最舒服的牛车。陌陌爸爸把厚厚的虎皮铺在牛车上,陌陌和菲菲想躺着睡就躺着睡,想坐着时也不硌屁股。想要拿去卖的各种皮和肉都放在两个大筐里,堆在牛车的两边,把俩人护在中间。因为陌陌家的牛车最空,所以牛车上还放了各家准备的在路上的吃食。西绍所在南方,面是比较稀罕的东西,一方面价格贵,另一方面也不大会做。所以各家的吃食以大米糕为主,配着一些咸菜肉条。肉条基本上还是之前菲菲用兔子和野鸡肉做的干肉条,耐放又好吃。菲菲还带了一些炸米国和杏干在路上当零嘴。
豆豆这次没有去,豆豆的父兄都搭乘村长的牛车,坐在圆圆的另一边,他们的脚边各放着一罐茶花油。
牛车一开动,村子里一半以上的人口就都带出去了。
村子本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行人轻易不会往深山里走,即使走进来也容易迷路,更别谈走出去,所以村里一半不担心留守人员的安全,退一万步,村里还有很多看门的狗和暗道,把人守好一般问题都不大,
因为赶集的地方很远,走出去差不多要两天的时间,所以路上还需要在野外睡一晚上。
村里的人在西绍住了好多辈人,所以出山的路也早有人探清楚,在哪里落脚往哪个地方走都是一清二楚。熟记地形和路线,是村长的责任,圆圆爸爸也早已了熟于胸,所以他们的牛车,从无例外都是走在最前头。陌陌爸爸因为常年出去打猎,对地形的熟悉程度并不亚于村长家,加上陌陌爸爸似乎武艺高强,所以一向都是断后的,
牛车队伍驶过山下的小湖,很快便消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出行的日子是经过占仆的,出行前几天必须是艳阳高照,这样路上才不会泥泞难行。但即便如此,经过小树林的时候,还是上下颠簸的很厉害。
“这才刚刚开始啊”菲菲很头痛这种牛车出行方式。
陌陌问“你刚刚说什么?”
菲菲说:“路难行,我的早饭快要颠出来了。”
陌陌说:“你知足吧,我爸爸的车是最舒服的。你以前是和圆圆一起坐,到时没听见你抱怨过,要不你一会再去试试他家的车?但你以前去过一次以后便不愿和我们一起去赶集,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打算去了呢。”
菲菲嘿嘿笑了两声,“你们的牛车舒服,我就愿意和你一起。”
陌陌听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我也不知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们,也就喜欢和你玩。”
铁小牛是个活宝,在自己的牛车上坐了一会,就觉得太无聊了,铁三牛逗着他唱歌。铁小牛站起来,用童声学着铁妈妈哼着的调子,哼了一首打铁歌,铁家上下都会唱。
铁小牛声音洪亮,姿态又足,大家听着都很乐呵。铁小牛唱完一遍,暂时没想到别的歌曲,就又来一遍。不过还没等他收尾,还在唱“汗如雨下,千锤百炼”时,锤字要干脆上扬的音,被突然的振荡,颠出个颤音,而要颤一颤的百炼两字,则被吓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铁小牛也跌倒了大嫂怀里。
铁大嫂新婚不久,也在还想着自己的孩儿,此时母心泛滥,有些后怕的把小牛抱了个满怀,都不想放手了。
其他人则被小牛的怪调子,引得哈哈大笑。
芳芳的哥哥大声说:“小牛,唱得好!再来一首,哥哥把你芳芳姐姐酿的桃花酒给你一杯。”
芳芳也是个全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与她的大志向其实也是匹配的。
小牛从父兄那里知道芳芳的桃花酒,是顶好的东西,正纠结要不要克服惊吓的小心脏再来一曲。铁大嫂则轻轻在耳边说,“咱小牛还小,还不能喝桃花酒哈,一会嫂嫂给你去讨一杯菲菲姐姐的金银花茶。”
小牛还不到爱酒的年龄,他曾被铁爸爸喂了一点酒,那滋味呛得很,铁小牛不喜欢。倒是菲菲的金银花茶,香香的甜甜的。就像菲菲姐嘴边的那个小酒窝。
想到菲菲姐,小牛就开始吼:“菲菲姐,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菲菲被车颠的快散架了,可没有力气再应付一个熊孩子。于是答道:“等一会我们停下休息的时候再玩,行不?”
铁大嫂大概看到菲菲惨白的脸色,对着小牛说:“就快到休息的时候了,小牛先和嫂子玩一会,好吗?”
小牛想想也行,于是,又大声说“那我一会休息再去找你。”
小牛,人小,精力充沛,嗓门也大。一时间,牛车走着,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