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把陆羽凡拐到南区末站，并且拖着他一路走到自己的车旁，只见他还是一脸犹豫又纠结的模样，梓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干嘛？」
「我有认床的习惯……」陆羽凡的表情写满了『不信任』地继续：「……我想还是有计程车可以搭乘的，不如我还是……」
虽然梓夏可以理解，没有人应该要信任一位才认识不到两小时的人，但他不打算配合，毕竟都到了这里，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陆羽凡大喊「诱拐犯」，他也要把对方强塞上车。
所以他也没等陆羽凡把话说完，绕过去开车门把对方塞入车内：「都来到这里了，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把苹果绿的车门关上后，他迅速地走到司机座位，上车关门发动引擎再锁上门，一气呵成完全不给陆羽凡任何拒绝或脱逃的机会。
人都坐在车上后，陆羽凡长长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瘫在座位上：「那，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他的问题让梓夏愣了一下，原本是打算直接把人载回家仔细研究，但他这样一问倒是提醒了自己，若就这样抓回去，八成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由然，倒不如……
「去听歌。」他转头对陆羽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陆羽凡的表情却瞬间好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生物那样，让梓夏立即收起笑脸，改为用力瞪他。
接着梓夏随即握紧方向盘打了个转，往他熟悉的那个民歌餐厅驶去，同时下定决心找到镜子就练习一下笑脸，他不记得自己的笑脸有那么恐怖，虽然兄弟们都说他不笑看起来还比较亲切诚恳。
在穿过了几条小路后，他把车子停在一个冷清的商业区泊车位，附近除了最角落处的小七之外，其余商店都已打烊，但民歌餐厅向来营业至深夜一、二时，既然现在还不到凌晨十二时自然还在营业中，事实上这家民歌餐厅也是整区商店中唯一还在开张的一间，其余店面不是紧闭就是贴上了『出租中』的贴条。
甫一踏出车子，梓夏就听到了预期中的歌喉，一个清澈空灵得非常漂亮的女声，正唱着《MadWorld》（疯狂世界）这首歌。
他非常喜欢这首歌的意境，以平淡旁观的角度，冷静地叙述世界一切疯狂不合理，却又被群众力量硬性强迫为合理的事情。
转过头一看，只见刚下车的陆羽凡挂着灵魂出窍般的表情，呆愣地看着餐厅内部，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走上前往他的后脑勺用力弹了一下：「不要发楞，进去。」
有时候他真的很疑惑，陆羽凡这个呆瓜和那种在奇怪时刻慢半拍的行为，到底怎样让他活到这么大。
抬头看向眼前的民歌餐厅，别说是有灵力的人，就算是他一些完全绝缘体的朋友在经过这家餐厅外面的走道，也多数会有冷意窜上背后的感觉。
没人会在这所餐厅附近发呆，除了这枚呆瓜陆羽凡。
他往前走了几步，转头不意外又看到陆羽凡还是站在原处发呆，再次忍不住瞪人喊话：「想死就继续站在那边！」
是的他就是在威胁，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有点灵力的人都会避开这一带，否则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视为可口的目标，虽然他还搞不懂陆羽凡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陆羽凡是个极其美味的目标。
就像一碟最鲜美的生鱼片，他在心里暗暗附上注解，会吸引一堆苍蝇、人类、猫……总之就是某种可以获得许多非人生物关注，并且广泛受到喜爱的佳肴。
被他这样一吼，陆羽凡这才终于回过神，连忙窜到他身边，不敢离他超过一步的距离。
梓夏觉得陆羽凡这生物还真微妙，刚才呆愣成那样，现在却又似乎清楚知道不跟紧自己不行，莫非……
「你觉得这个地方如何？」他状似轻松地看向餐厅内询问。
餐厅的装饰颇有品味，有点老店韵味的四方大理石地板，干净的墙壁在灯光下看起来似乎是米黄色，四周规律排好的沉厚木制桌椅，绕着四方形的舞台让客人不管坐哪里都可看到舞台，两个角落处还有舒适的沙发和矮茶几。
问题是，不超过十二时半，理应还人满为患的民歌餐厅，放眼望去就只有一位站在台上的女歌手、梓夏和陆羽凡三人。
陆羽凡似乎苦恼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很冷清、都没有客人，是用来洗黑钱的店吗？这附近的租金都很贵吧……」
「就这样？」梓夏不可思议地挑挑眉头看向陆羽凡。
「真的是洗黑钱的店？」陆羽凡睁大眼望回梓夏：「是你开的？你是**？！」
待梓夏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用力一掌拍向身高略矮过他的陆羽凡后脑勺，于是只能收回手掌冷哼一声：「都不是。」
不过这也证实了一件事，在他眼中黑影汹涌的地方，在陆羽凡眼中却是冷清无人，相信对方说『看不到』这件事，应该不是欺瞒自己。
「跟紧我。」梓夏说完随即转身踏入餐厅内，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些黑影，部份较小的则自动闪避他，若是不知好歹继续挡路的他则毫不犹豫挥手赶走。
他知道若是一般人看，一定觉得现在的他非常诡异又奇怪，明明是完全空旷的地方，往前笔直前进就可以了，至少他就感觉到有某种类似望着神经病的眼神牢牢盯着自己背后。
梓夏回头一瞪，陆羽凡又迅速地低下头并慎重地往前踏、跟随他的步伐和动作，冷哼一声也懒惰和他计较，继续避开不该碰撞的黑影、挥开挡路的，往舞台前的一张桌子前进。
以他的属性，其实他大可直直往前走，他知道这些黑影全都会避开他，但他是个人类，他还活在这个人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打算靠解决灵异事件过日子，所以该遵守的规则还是遵守一下比较好，才可以继续过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走到舞台前的桌子，他看到有几个黑影正坐着，梓夏皱了皱眉头正想另外找座位，却只见它们突然跳起来闪开。他了然地往舞台上一看，果然台上的歌手正挥手赶走它们，和梓夏眼神对上的时候，她颔首指向那张空出来的桌子，示意他们坐下。
那是个设备一应俱全的舞台，女歌手的歌声也证明了音响设备极佳，只是餐厅内不见其他员工，虽然设有开放式的厨房和吧台，但由于欠缺调酒师、侍应生和厨师的身影，看起来也似乎不准备供应餐点或饮料。
梓夏倒是见怪不怪，他知道好友作为有特殊能力和身份的歌手，偶尔就是会接到一些诡异的要求，在奇怪的地点进行演唱。
只是那位陆羽凡在四处打量后，抛过来的那种带有『恍然大悟』的眼神让他很在意。
此时女歌手已改唱中文歌，唱的是五月天的《人生海海》，摇滚区给她唱成带点幽怨的柔和曲调有些奇怪，却并非不合适。
「你在想什么？」他没好气地看向陆羽凡，同时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对方的白目回答。
陆羽凡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有点贼兮兮地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为了她才过来这里的对吧？你女朋友吗？真漂亮，可以去选美了。」
「婕文只是一个好朋友。」梓夏沉默半响，才揉着额角回答，陆羽凡果然不愧是年轻人吗？（不对，他自曝十九岁，也才年轻自己六岁而已）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事物。
婕文正坐在舞台上的长凳抓着吉他弹唱，她有着勿论男女都会产生好感的外表，深刻立体的五官，水灵的大眼和长长的睫毛，还有直挺的鼻子，漂亮得有种揉合了中西优点的混血儿韵味，但深蓝色的眼珠和灯光照映下偶尔闪过的暗红色泽的及腰波浪卷长发，显示她的血统不可能是纯亚洲人。
再加上她穿着打扮相当有品味，细肩带的深蓝色上衣，搭配有点蓬蓬质感的米白色短裙，简单的搭配看起来非常出色，配上她白嫩细腻的肌肤更是出色。
台上的人在结束最后一首歌后，对着空荡荡的民歌餐厅宣布暂休十五分钟，随即把吉他放旁下台坐到他身边：「什么风把你吹来？」
「想念你的歌声，就来了。」他转向陆羽凡，为两人介绍彼此：「婕文，这是羽凡，羽凡这是婕文。」
两人礼貌地互握双手后，梓夏没有错过陆羽凡一闪而过的思索表情，并且在收回手时疑惑地看着右手，似乎在回想什么，只是他的思想工作很快即被打断。
「你带来的小东西很有趣，到底是什么来头？」在梓夏还来不及阻止、陆羽凡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婕文已伸手戳了戳陆羽凡的脸颊，再转为轻掐一把才收手。
「我就是想知道，才带来给你鉴定。」梓夏白了婕文一眼，顺便伸展修长的腿，相当粗鲁地往两旁一摆，以缩减桌子底下空间的方式占据别人的位子，警告婕文别太放肆。
陆羽凡膛目结舌地先是看着婕文，再转而看向梓夏，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婕文「扑哧」笑了一声后再戳多一次陆羽凡的脸颊：「怎么？你想大喊非礼吗？你可以喊的，但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来就你哦～」
嘴巴继续颤抖着张合几下，最后陆羽凡礼貌地闪开婕文持续骚扰的魔爪，掩面稍微挪离她远一点：「…男、男女授受不亲…请这位大姐自重…」
婕文呆了一下，梓夏忍住今晚第N次想翻白眼的冲动，最后婕文终究是按奈不住爆笑出声：「天啊！梓夏你带来的小东西好宝哦！」
「别闹了。」梓夏拍下婕文再次企图伸向陆羽凡的手：「带来是给你鉴定一下，我完全看不出他是什么东西。」
「诶，好稀奇哦……」婕文收回手，好奇并迅速地把陆羽凡的右手抓过来打量后，惊呼出声：「真的诶！好稀奇哦！他怎么活到现在？！」
「…我不是什么东西…」陆羽凡有气无力地抗议，不认为这些人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梓夏当然也无视了那么微弱的抗议，继续和婕文商讨：「我也不知道，你说呢？」
「他可以融合气息诶！」婕文一脸兴致盎然地把陆羽凡的手翻来覆去，似乎想在上面找到钻石或藏宝图似，直到陆羽凡受不了将手抽回去，她还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会不会是吞噬者？你知道，就好像京宿那样？」
思索了一会，梓夏才轻轻摇头否认：「我觉得不是吞噬者，我尝试开他的眼，但我的术力被他洗一洗就没有了，你也知道我的属性不是吞噬者想啃就啃得下……当然更不是要吐就吐得出来，京宿也做不到。」
「洗洗就没有？」这下婕文再次睁大眼望向陆羽凡，梓夏想自己刚才看到陆羽凡亲自示范的时候，想必表情也一样可笑吧？
「对。」
「哇……这么宝，那你要看好，不然等下京宿就要跑来吃了。」婕文一面说，一面又伸手想搓陆羽凡的脸，不过这次他连忙站起身躲开并小声嘀咕了些什么，同时还顺手拿了自己的背包，吃不到嫩豆腐的婕文只好遗憾地收回魔掌，转头和梓夏继续讨论：「那，若是净化能力呢？」
「你知道我对那个很感冒，但他不是。」梓夏也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能化掉他的气，这是少数的方法之一，不过他思索了一下再补充：「至少不完全是，但不排除有很渺小的可能性。」
「那真的好奇怪，连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认为我会知道？」
「因为他的气比较偏『水』那边……」
「你又知道了？」
「碰到就知道，有我讨厌的那种黏黏湿湿质感……」梓夏说到这里，突然坐直身打量周围：「陆羽凡呢？」
两人互望了一眼，再放眼望去整个空荡荡的餐厅，虽然在梓夏眼中是黑影重重，但他还是清楚看到陆羽凡并不在这里，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
「厕所。」婕文和他一起迅速起身奔向厕所，这次由婕文带头拨开那些黑影，两人笔直地走到男厕门外后，婕文尝试推开一下不果，随即让开给梓夏。
梓夏先尝试以一般力气用力扭，无奈门把像是坏掉那样纹风不动，他冷哼一声，在心里默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的同时，将自己的气灌注在门把上，立即听到门后有个凄厉却又缥缈虚无的惨叫声，再扭动时门把已可正常打开。
他有些担心地赶快推开，要知道他和陆羽凡是初识，若是今晚陆羽凡出了什么事，他的家人朋友一定将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
更何况，他明知陆羽凡体质特殊，却还是把他带来婕文这里，自己也确实难辞其咎。
由于推开的力道过大，梓夏在听到『碰』的一声并感觉到厕所门好像撞到什么东西的同时，只看到不知为何躲在门后的陆羽凡软软倒下的身影，忍不住啐骂一声：「笨蛋！不是叫你不要自己乱跑吗？！」
只是陆羽凡显然被敲得头昏脑胀地捂着脑袋往后跌坐，也没办法好好回答梓夏的问题，只能模糊又咬词不清的嘀咕几句，而梓夏用力听也只勉强听到类似「今晚果然不该出门」的句子。
他决定检视周围，只见洗手盘前的水喉正有细小的水流缓缓流动，即使是在昏黄色的厕所灯光照映下，也略微看得出浓稠深色的水流颜色更倾向肮脏的血红色，而此刻水流有着开始减缓的迹象。
不过从他踏入开始，他已看到洗手盘前站了个高至天花板的黑影，整个空间充满了难闻的腥臭味，梓夏知道这种味道，那是吃了太多腐肉后的怪物张大嘴准备吞噬什么才有的味道。
让他疑惑的是，陆羽凡待在这个厕所内好一会了，为什么还能全身安然？
「给我滚远一点！」梓夏用力对黑影挥了下手，看着它往后再退几步，又像是舍不得般在附近徘徊，心情更是恶劣地走上前用力一踹：「我说走开！听不懂吗？！」
那黑影不甘不愿地蠕动一会，才缓缓地穿透墙壁离去，厕所内的腥气立即消失不见，水喉处的水流也立即停止。
同一时间婕文蹲下身查看陆羽凡的状况伤势，发现陆羽凡右手紧握成拳，于是稍微扳开查看后，从陆羽凡手中取下一物并转交给梓夏，接着她把手按在陆羽凡额头上，开始低声用陌生又类似呢喃似的语言哼唱。
梓夏摊开手一看，勉强辨认出是个菩萨形状的玉佩，但已碎成了好几片，立即明白就是这块玉帮陆羽凡挡了一劫。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