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推开，老三健壮的身躯立时堵满了她狭小的房门。
乍一看到房里多了个男人，老三虎眸爆睁，迅速抬脚闭上了房门，神色紧张地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木头怎么在帮主你的房间里？”
莲只好装聋作哑：“啊，这个，三长老昨天不是答应了让木头伺候我吗？昨晚打雷下雨，我害怕，就让他过来陪我了。”
老三双目炯炯地盯住木头：“是这样吗？”
木头抬头看他，脸上一派天真，笑容痴傻：“是啊，我一切听从老大的吩咐！”
莲暗暗吸了口气，什么时候从帮主升级到老大了？这只变色龙，角色转换还真快！
老三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皱了皱眉就放开了：“帮主昨天睡得好吗？”
木头眨巴着眼睛，比划着双手：“昨天的鼓声好大，木头睡得很不好。”
“没有问你！”老三无奈地向他挥手，“出去吧！”
木头坐着没动，老三一瞪眼：“还不走？”
“去哪？”木头眨着无辜的眼睛，奇怪地反问，“我是老大的人，老大叫我走我才走。”
老三气得眉毛胡子都翘起，活象一只斗鸡：“你！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下一秒钟，又摇头叹气，“这孩子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改天再叫大夫过来看看。”
莲只是笑。
老三转了转圈，看到她蓬乱着头发，只穿一件内单，很自然地下达命令：“去，给你家帮主打盆洗脸水来。”
木头对着十根手指玩儿，根本不鸟他。
老三的须发又根根竖起，发怒在即。
莲咳了声，轻声说了句：“乖孩子，快去。”
木头二话不说，撅屁股闪人。
老三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吹胡子瞪眼：“养只狗还知道对主人摇尾巴！白养这小子这么多年！”
莲给他摸着胸口顺气，心里偷着乐：“木头愚笨，脑子一根筋，只认一个主。”
老三拿眼睛瞅她：“这孩子对你倒是实诚，虽然人傻了，忠心倒是未变。”
莲心里有些跳，又给他捏起了肩膀，讨好地笑：“老三，木头没傻以前是什么样的人，能说说吗？”
“没傻以前……”老三被她揉捏得舒服，眯起了眼睛，思绪万千，“是个，聪明勇敢，忠心护主的小子……”
莲又试探：“老三，你是不是说过，木头是跟着我一起来到丐帮的？我在以前，就一直跟木头在一起？”
老三点点头：“当年我和老帮主刚刚见到你们的时候……”话刚起了个头，门板被人哐地一声踢开，木头大大的笑脸出现在门边。
“老大，水来了！”
老三立即闭了嘴。木头端了半脸盆水进来，放在脸盆架上，抽下架子上的毛巾，熟练地浸了水，拧干，递给了莲。
莲接过，胡乱抹了一把。木头又递给她纱布，盐末。她奇怪地瞅了他一眼，蘸着盐末用纱布条擦了擦牙齿，漱了口，吐在痰盂里。
老三看着木头做着这些正常人的工作，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子伺候人还挺利索。
“木头。”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你还会做这些？”他本来还以为象这样的傻子，非得说一句才会动一动，没想到这样主动积极地做事。
木头甩他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
老三无语。
一天的巡视下来，莲的身后都钓着一条小尾巴，见了谁都憨笑的傻木头。现在谁都知道木头正式跟了游手好闲的莲帮主，都说傻子配闲人，绝配！
她这个代理帮主做得很是轻松，对外的活都让青衣揽了去，对内的帮务老三老四自会打点。她就是每天做个样子巡视巡视，骗吃骗喝，一天天就这样混着过日子，居然也无风无险地混了十五年。
已经到了春意盎然的初春时节，长出新绿的幼树上，莲翘着脏兮兮的小脚丫，挂在枝桠上晃荡着。背景是绿草萌芽，碧波荡漾，说不出的旖旎风情。只可惜了她一身污秽的乞丐装，偏要趴在树上破坏风景，就象美丽的风景画中多出一个黑色污点，让人扼腕叹息。
木头倚靠在光滑的树干上，冒出新芽的枝叶被微风吹动，轻轻拂过他的额发，他脸上半点憨态全无，收敛了傻笑，若有所思地望着闪烁金色粼光的湖面。
莲的脚丫子垂下来，点了点他的头顶：“傻木头，在想什么？”
木头头一撇，捉住她的脏脚丫：“莲为什么喜欢把自己弄脏？穿得干干净净得不好吗？”
“干净就不是乞丐了。”莲嗤笑，“象青衣那样干净吧，整个一公子哥！”
木头扬起唇边一丝笑：“你是帮主，帮主不必和下面的小乞丐一样。”
莲收回脚丫，在树上换了个趴的姿势，向他笑笑：“我怕收拾得太干净了，会迷死丐帮所有的大乞丐小乞丐和老乞丐！”
木头忍不住笑：“原来帮主收拾干净了，也只能迷死乞丐！”
“切！”莲再次在湿滑的树上翻身，摘了片嫩叶放在嘴里嚼，目光却投向了远方的天际。
模糊的记忆中，有谁给她白净的脸蛋抹泥巴，哪个小女孩愿意弄得这么脏，她哭着抗议，男孩子温和地低声地劝说：“莲儿乖，我们为了有口饭吃，我们为了活下去，必须要和他们一样……”
为了有口饭吃，为了活下去，必须要和他们一样。
“因为莲儿太漂亮了，不弄脏一点会被坏人抢走，我们要跟爷爷走，不跟坏人走，好不好？”
不弄脏会被坏人抢走？莲的嘴角微微勾起，多么可笑的骗小孩的谎话，偏偏她就相信了，相信不弄脏会被坏人抢走。
记得卸下泥妆，她夜半三更哭得一塌糊涂，为什么哭？因为不漂亮了。当时有个小小的身体搂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莲儿不哭，莲儿涂了泥巴也是最漂亮的！”
她揪着他的衣襟，眼泪鼻涕全糊在他的衣服上，抽抽噎噎：“你骗人！”
“真得，哥哥不会骗你，莲儿在哥哥眼里，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
你在我眼里，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
木头的神智有些恍惚，金色阳光下波动的水面，撩拨起一圈圈深埋的少年心事。
迎着朝阳的朱漆红门，吱吱哑哑地开启，小小的身影从朝阳处走来，金光灿灿的小人儿，笑容如百合花般美丽纯洁，站在庭阶下的他，瞬间被定了格。
他皱了皱眉，过多的回忆让他的脑袋有些疼痛。
莲对着阳光晃了晃手掌，金色的光线从手指间隙照射到她微眯起的眼睛里，很不舒服：“越来越热了，回去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