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果然动作迅速,两天时间不到打点好一切,只待小包袱往肩上一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临走前他说了句屋里候着,出去办点事。莲乖乖点头,等他一出门立即扒开窗户,灵活如泥鳅,脚尖勾住檐角,上了屋顶。
在屋顶心烦意乱地奔了一阵,停下来才发现又到了前两晚的檐角。干脆不走了,屁股一落坐下来,对着下面的窗户发呆。
窗户里晃动着亮光,没之前那么亮,却也足够把里边的人影倒映出来。映在窗纸上模糊的人影,纤细秀美,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绝美的少年公子。
她咬着干草,痴望着窗户,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只觉得这十年来过得极窝囊,不是在老头子的算计下就是在乔木的掌控中,没有目标,空空落落。
“在想什么?”
“想,人生。”
扑噗一声笑,她回神,扭头看见靠得极近的一张脸,眸子里的星星一闪一闪,带着嘲讽的笑:“草草草,你还敢到这里来?”
她第一时间挥拳,打在那张完美的脸蛋上,然后身形后飘,撒腿就跑。
风之鉴依旧风骚得要命,挂着一注鼻血,笑得阳光灿烂。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能撞见他挂鼻血的笑脸。
她只得认命,跺脚停下,喝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之鉴举袖擦去鼻血,动作优雅得能让贵妇尖叫,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狰狞:“这么完美的脸,你竟然打得下去?”
五指张开,目标是她的咽喉。看他动作不快,以莲身经百战的灵活,在这一刻居然无效,只能惊骇地看着他的指爪掐住她的喉咙。
“英雄,英雄饶命!”她趁着还可以发出声音,嘶叫道。
风之鉴吸了吸鼻子,把最后一滴鼻血吸回去,撕去伪装的优雅,狠声道:“说,三番两次刺探风月阁,你意欲何为?”
莲吐着舌头叫道:“看美人,只是看美人!”
风之鉴皱眉头,不相信地盯住她:“就这么简单?”
她赶紧附和:“就这么简单!”
风之鉴眼珠子转了转:“想来也不会有哪方势力这么没头脑,派你这么笨的探子。”
“是,是!”她点头,示意他松松手。
风之鉴看着她,手底松了松。她缓过一口气。
他的手指没有收回,停留在她的脖颈,缓慢地摩挲。她紧张得要死,咽着口水说道:“我后面,没有人,真的!相信我!”
风之鉴露出个狡猾的笑:“我相信你。”
“那……”她指了指他的手。
风之鉴笑笑,收回手,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她:“这么说来,要是就地处决了你,不会惹来任何麻烦了?”
莲心里一紧,忙道:“我后面有人……”
风之鉴长眉一挑,她咬了咬牙道:“我几个弟兄,要是没有看到我放的信号,他们就会知道我出了事……他们会按照之前说好的,在墙外堆满柴草,浇上燃料,放火烧你的阁子……”
风之鉴不动声色,莲瞥了他一眼,加大说服力度:“你可别小看我那几个弟兄,都是土匪一样的人物,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阎王好对付小鬼难缠,嘿嘿!你风月阁还要做生意,也经不起我们兄弟天天折腾,你说是这个道理不是?”
风之鉴哦了声:“照你这么说,我还杀你不得了?”
莲梗着脖子道:“我就一小喽罗,你杀了我也不顶用,有本事,找我老大去单挑!我家老大号称打遍武林无敌手,你要是个汉子有点血性,你就应该去挑战他!你要是不服,我可以帮你下战书,打个对折,给点散钱跑这一趟,你看怎么样?”
风之鉴笑笑地看她,她心虚,脑袋一缩道:“免费好了吧!算我做了桩亏本生意!”
风之鉴手一抬,她抱住脑袋大叫:“老大救命!”
风之鉴拂开衣摆坐下,嗔怪她:“乱叫乱嚷什么,惊动阁里的人,有你好果子吃!”
莲抱着脑袋偷瞄他:“你不是风月阁的人?”
风之鉴摇头晃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风月阁的人了?”
莲回想一下,也是,当即啐他:“不是风月阁的人,你装什么蒜啊!”
风之鉴笑她:“做毛贼胆量不够,做采花贼脸皮不够。”话锋一转道,“其实我也是来看美人的。”
莲劈他的手停在半空,怀疑他是不是真正的采花贼,这身手这脸皮都足够了。
“我只是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风之鉴正而八经地。
莲心里坐实他采花的身份,放下戒备的心理,蹲在他旁边往对窗猛瞅。
“那美人早就不在了。”风之鉴慢悠悠地说道,“在前晚的骚动之后就走了。”
莲大叹可惜。风之鉴说阁里还有其他的美人可以欣赏,莲直说比不上那位美人万分之一。
风之鉴问她,她眼前这位比之前晚的美人如何?莲笑笑看他,着实忌惮他的五指功,含糊地说不相上下。
风之鉴斥她口是心非,她只傻笑亦不辩白。
看看天晚,莲担心乔木寻来,向风之鉴告辞。风之鉴约她明晚再见,莲心说没机会再见了,口里只是应承。
风之鉴笑得诡异。
乔木果然四处找她,劈头就说今晚走不了了,原先联系好的门路忽然被堵,风月阁加大了警戒力度。事出突然,只得再留几晚。
莲有些怀疑是否风之鉴使的手段,暗想今晚得问问清楚。
风之鉴拎了郁金香酒在老地方等她,看见她上来向她举了举酒壶。她二话不说,抢过酒壶先灌了几口,眯起眼睛看他,问是不是他捣的鬼。
“捣什么鬼?”风之鉴反问她,“你在风月阁搞什么小动作吗?”
她不方便说,悻悻地饮酒。
几杯酒下肚,风之鉴跟她大吐苦经,说在家里是如何如何憋屈,大老婆吃小老婆的醋,小老婆吃丫头的醋,丫头变着法子钻他的床,他是如何苦恼如何难做人,总结一句话,女人太多不是好事。
莲鄙视他,穷人连一个老婆都讨不起,你三妻四妾还不知足,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风之鉴拍她的肩膀,醉醺醺地说明白小兄弟讨不起老婆的心情,可以分几个给她。
莲一口酒全部喷出来,一拳打在他大笑的脸上,再次打出一注鼻血。
风之鉴摔了酒壶,怒道自家的鲜血珍贵,不能容忍她一再的挑衅。
莲仗着酒劲,和他扭打在一起。两人从屋顶滚到屋檐,又从屋檐滚落地面,摔在花圃的小树边上。眼角瞥见四面八方跳出来的黑影,始大悟风之鉴的戏耍手段。
后背硌着硬梆梆的泥地,身上的人把她当成人肉垫,没有放手的意思。唇上一软,她从全身脱节的痛楚中回神,睁大眼睛问他做什么。
风之鉴轻描淡写地道,你出现幻觉了,没事人一样把她扶起。她环顾四周,纷涌的黑影消失无踪,倒真象做梦一般。
心说这人不简单,她不再停留,装做不在意,与他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