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忙松了手,责备道:“说吧,一晚上到底去哪里鬼混了?”
莲摸着胸脯给自己顺气,顺便送他个白眼:“哪里这么好命,是去打架了。”
“打架?”乔木拧紧了眉毛,“你又惹了什么事?”
莲纠正他:“这次可不是我惹事,明明是那个太监小子挑起的。”
“太监小子?”他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声音也有些变调,“你去了宫里?”
“咳,谁知道是哪里,反正老大的府邸。”她咂巴着嘴巴,转移话题,“打了半宿,又渴又饿,有没有什么凉茶先垫垫肚子?”
乔木叹了口气:“你这毛臊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啊!”摸着黑走到桌边,先点亮了蜡烛。莲一看桌上,乐了,乔木想得真周到,饭菜都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谈不上丰富说不上精致,填饱肚皮刚刚好。
她两指作筷先去抓白水煮肉,被他一筷子打在手上,叱道:“做乞丐做上瘾了是吧,看这几根手指脏的,想闹肚子吗?”
莲咧嘴一笑,不以为然:“饿疯了还跟狗抢食呢,还计较这些。”
乔木的脸色沉了沉,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大好的回忆,不吭声了。
莲展开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笑:“跟你开玩笑呢,真信啊?”
乔木捉住她的手指,牵着她走向脸盆架。把她的两只手都浸进水里,取了皂角抹上,一根一根地仔细地清洗着,声音轻轻慢慢:“以后只要有乔木哥哥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莲儿。”
莲微微一笑:“真是感动。”
乔木扯了扯嘴角:“看你在丐帮混成什么样了,女孩子不象女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莲惊奇地眨了眨眼:“乔木哥哥什么时候变成我的老妈子了?”
乔木横她一眼,不说话了,略微粗糙的手指轻轻搓揉着她细细白白的小手,薄茧滑过手心,连带着心里都痒痒的。她吸了口气:“木头,我鸡皮疙瘩出来了。”
乔木停止了动作,奇怪地看她:“怎么了?”
她不正经地笑:“还不是因为你太温柔了。”
乔木丢了她的手,取了毛巾扔给她:“自己擦干净了!”
她边擦手边笑:“别生气嘛,玩笑都开不起啊!”
“谁跟你开玩笑!”乔木不理她,把饭碗拨得乒乒乓乓响,“快过来吃掉!吃完赶紧睡觉!”
莲嘻笑:“我又不是猪。”边说边乖乖地坐下,端起饭碗就大口地扒拉。
乔木皱眉看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慢点慢点,谁跟你抢啊!”
饱了七八分,她才放下饭碗,意犹未尽地舔着筷子,笑眯眯地看着乔木:“哥哥晚上好兴致,半夜三更还在街上练跑步呢!”
乔木脸上一红,有些尴尬:“那不是探路被发现了吗?看来不得不在客栈再住几天了。”眼神飘向她,语气转为不善,“后来的那帮小子一路喊着帮主,该不会是叫你吧!”
莲嘻嘻一笑,不作答。
乔木作势敲她脑袋,她忙伸手去挡:“别,我招了还不行吗?”
“不是说过叫你乖乖呆在客栈等我回来吗?你又不听话了!”乔木气结。
莲向他一抱拳,笑道:“多谢哥哥出手相救!”
乔木瞪着她,莲讨好地摇了摇他的手臂,献媚地笑:“我知道哥哥疼我。”
乔木叹了口气:“我是拿你没办法了。”当时情况紧急,看着莲被他们逼得爬墙,他只得现身引开那帮臭小子,没想到莲眼尖,一个背影就认出他了。
“累了,睡吧!”乔木整理好床铺,掀开薄被看着莲。
莲心里有些惴惴:“乔木哥哥还睡地铺吗?”为了省钱也为了安全,他们只开了一个房间,这几天乔木天天打地铺。
乔木没有答她,看着她卸去外衣,只着一件单衣钻进被窝,淡淡说了一句:“睡外面。”就吹熄了灯。
睡外面?莲犯起了嘀咕,从打地铺要睡门口吗?乔木的安全意识真是越来越强了。床上突地一沉,乔木居然翻身上了床,躺在了外侧。她啊了声,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睡外面,不是睡在房门外,而是睡在床的外侧。是他说得太隐晦还是她的理解能力退化了?
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往床里头躲了躲,后背砥住了墙壁,睁大眼睛看着他。
即使在黑暗中,乔木也能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地轻声笑问:“怎么了?”
莲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什么。”慌忙翻了个身,脸蛋贴着墙壁屁股朝向他,借此平缓自己紧张的情绪。认识乔木至今,他从来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逾规,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爬上她的床!那个痴痴傻傻的木头,哪一次不是乖乖地听她的话,为什么恢复记忆之后,变成了他翻身做主人了?真是没天理!
黑暗中,沉稳的男声轻轻传来:“睡不着吗?”
她忙回答:“我睡得很好。”
“睡得好为什么在墙上挠指甲?”
“哦,那是老鼠,老鼠在挖洞呢!”平静地收回了爪子,她不动声色地塞进被窝。
沉寂了一会,声音又响起:“小时候,没有哥哥陪着,莲儿就不肯睡,还记得吗?”
莲不答他,装睡。
“莲儿曾说要哥哥陪你一辈子呢,真是孩子话。”自己先笑了,轻轻的笑声。莲捏紧了拳头,手心渗满了汗,老大你也知道是孩子话了,还拿出来说。
“莲,睡了吗?”
她继续装睡。
手伸过来,掖了掖她的被角,轻声地叹息:“闹了一晚了,是该累了。”于是不再说话。夜色渐浓,房里的空气也越来越沉重,莲大口喘息着稀薄的空气,对同榻的这名少年充满了莫名的恐惧。乔木恢复记忆的同时似乎也恢复了某种对她的威慑力,既有大哥哥的疼爱,还带着某种不明朗的危险关系。在这种心理负担之下,她除了睡不着,还很想逃。
黑暗中,均匀的呼吸声象催眠一般侵袭着她的脑子。疲累交加下她实在无法再胡思乱想,索性把眼睛一闭,响应着身体着要休息的号召,一下子陷入深沉的梦乡。
又是琐碎的,凌乱的梦,女人照样拂袖,转身,环佩珠翠铃铃啷啷地响,男人痛苦无奈的眼眸。
迎着朝阳打开的朱漆宫门,小小的人儿提着裙摆吃力地跨出,一抬头,整整齐齐一排黑色劲装的少年,齐刷刷地转头看着她。她向他们露出受过训练的宫廷式微笑。
大手握小手,小手牵小手。虽然瘦小却有力的小手死死攥住她,用力拉扯她步履蹒跚的身体,焦急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她摇头,小手一咬牙,把她扛在背上就跑。她趴在他背上,眼泪鼻涕流在了一块,喃喃念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清脆的童声答她:“不会离开你!”
小手侧了侧脸,她看到了他的脸:“哥哥,哥哥!”
“我在这里!”身体被越搂越紧,粗糙的指节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少年稚嫩的声音变得沙哑,“莲儿不要怕!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
得到了保证,她的气息渐转平稳,贪恋着温暖柔软的靠枕,把脸挨在枕头上蹭了蹭,继续沉睡。手指从她眼角滑到了脸颊,又落至后腰,一点点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