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翠环摇,女人涂着胭脂的红唇一张一合,鲜红的指甲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闪亮的轨迹,转身,曳地长裙如绚丽的蝴蝶飞舞,又似落英缤纷,撒落一地。
小小的人儿仰望着她,象瞻仰一位高不可攀的女神。在她们面前,暗黑色大门缓缓开启,强烈的光线从门外照射进来,耀花了小女孩的眼睛。
宽大的手掌抱起了小女孩,红色衣袍掠过她惊慌的双眼,黑色长发在劲风中痛苦地纠结,男子浓密的长睫毛微微颤抖,飞溅的血花洒落她的脸颊,滚烫!
坠落,坠落,一直在坠落!
“啊!”她尖叫,坐起,身上冷汗湿透,
她抱住膝盖捶着头,为什么,又做这个梦?反复地做,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旋即进来一批人,粉黛云从,脂香盈溢,眨眼间填满了她的小房间。
莲愕然睁着眼,半梦半醒地看着这批人。
为首的那名半老徐娘穿罗裙着红衣,颐指气使地指挥众丫头把一些妆龛之物摆放在各个角落,打开红木箱盖,笑吟吟地走到床边,扶起莲,让她一一过目。
莲呆若木鸡,傻看着眼前这一箱箱耀人眼目的珠宝。
徐娘一挥手,又上来一批丫头,托盘的鸳鸯戏水红巾一掀,丝的,绸的,棉的,麻的,红黄蓝绿齐聚一堂。
莲怀疑做梦未醒,傻看徐娘。
徐娘向她摆手,笑道:“济州的刺绣,窑州的丝绸,棘州的彩棉,瑜州的麻纱,娘子还有什么需要,老身马上就去添置。”
她傻眼:“你做什么买这些给我?”
徐娘风情万种地掩唇一笑,眼角挑起,抛她个媚眼:“这些,可不是老身能够办得到的。”
“是谁?”莲看着她,答案呼之欲出。
徐娘瞥她个你傻啊的眼神:“自然是,你家相公。”
“啊?”她还未出阁,哪里来的相公?
徐娘双手合握,扬脸向着半空做痴迷粉丝状:“你未来的相公,丐帮第一风流人物,丰采韶秀的,青衣公子!”
“啊!”她彻底呆掉。
徐娘伸手,抹了把她淌下的口水,嘻笑:“娘子不要太高兴,青衣公子今天荣登正帮主之位,明天举行婚礼,可谓双喜临门,你们这一对璧人,真真羡慕死人!”
“荣登,正帮主之位?!”她磨牙,想杀人!
偏徐娘不看脸色,含笑点头:“是啊,外面正在举行登位大典。”
磅礴的怒气从萦绕的脚底直冲上脑门,莲抬手打翻一众丫头手中端着的托盘,绫罗绸缎撒了一地,在她们的尖叫声中,提脚踹向红木箱龛,踹得珍珠玛瑙象蹦跳的跳蚤,满房间地跑。
徐娘在身后直着脖子喊叫。莲哪里管她,踹开房门就待冲出。
门外直挺挺站立一人,象是站了良久,就等这一刻的混乱。见她开门,健壮身躯一堵,堵住了所有空隙。
“出去!”他皱着眉,向惊慌失措的丫头徐娘下达命令。
待到那批女人蜂拥而出,他才关了房门,目光扫过一地狼藉,头疼地抚额。
“干什么?”莲不急着走了,转身坐在床沿边,挑眉看他,“来当说客吗?”
老三找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下:“这件事情,说起来复杂。”
莲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不就是老头子提早找了个童养媳,养熟了喂他家那头狼子嘛!”
老三面色尴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阴谋!”她冷笑。
老三的黑脸涨得通红,笨拙地道:“老帮主是真心喜欢你……”
“喜欢我,我就得做他儿媳妇吗?”
老三抬头,木木地看她:“莲,青衣,有哪里不好吗?”
她微愣。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都知根知底,感情不可谓不深厚。青衣有财有貌,会武功,懂经营,他眼光高,平常女人不放在眼里。肯娶你,已经让我很是惊喜……”
莲冷嘲:“我是不是要烧高香,感谢上天为我找着这样的好相公?!”
老三深吸了口气,压下烦躁的心情,大手一挥:“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莲惊得从床上跳起:“你这是逼婚!”
老大侧身看她,从鼻孔哼出一声:“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是要嫁的。”
“老三,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干女儿啊!”
“……”
“老三,干爹!”
“叫亲爹也没用!”
“爹~~!”
“我说过,没有用!”
接下来,莲的幸福生活终结,开始了地狱般的囚禁生涯。老三了解她的秉性,知道她不会乖乖束手就缚,为了第二天的婚礼顺利进行,日夜提防着她逃跑,干脆在她门上落锁,窗户钉死,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莲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绝食抗议,勒脖子上吊。绝食老三不鸟她,她自小没挨过饿,下不了虐待自己的决心。勒脖子没死成,老三翻遍了她的房间,所有可能造成杀伤力的武器,大到桌椅,小到枕头,统统搜走,还顺手卷走她省吃简用窑藏在床铺底下的私银。
气得她大冷天的晚上,一个人抱着薄被,在空屋子里瑟瑟发抖,大骂老三的不道义。
第二天,天蒙蒙亮,房门打开,还是昨天那批女人。上前挽起她,梳头的梳头,妆面的妆面。她没睡好,闭着眼睛随她们折腾,反正闭眼挨刀,睁眼也得挨刀。
耳边唏哩哗啦的水声响起,闻到空气中潮湿的气味,莲讶然睁眼,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自家的大浴桶抬回来了,桶里放满了水,水上撒着花瓣,徐娘站在桶边,正在练习天女撒花。
“干什么?”她不明白。
徐娘虽然经历昨天的惊心动魄,今天看见她依旧淡定,一副大将风度。她眉梢眼角带笑,不疾不徐地进行手头工作:“洞房之前,新娘请先洁净身体。”
她不客气地反问:“新郎洗不洗?”
徐娘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微微怔仲之后回答:“自然,也是洗的。”
“那好!”心里稍微平衡了些,莲推开身边的莺莺燕燕,一个筋步跳进水里,溅起一片白色水花,****了丫头们精心修饰的妆面。
女人中间起了骚动,惊叫的惊叫,遮脸的遮脸。
徐娘只是看着她笑:“娘子很是活泼。”
莲在水里迅速扒下湿衣服,扬起下巴看她。徐娘手中持一小瓶香油,徐徐倒进水里:“难怪,青衣帮主,如此地喜爱娘子,花费这么多心思,从全国各地搜罗奇珍异宝,只为博娘子一笑……”
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锐利:“这是什么?”
徐娘娇声呼痛,她放了手。徐娘揉着手腕,娇嗔地剜她一眼:“娘子下手好没轻重,这是增添夫妇情趣的香油,用了之后,身上三日余香不断。”
“有这么神奇?”莲好奇,夺过她手中的空瓶,嗅了又嗅。
徐娘挽起了长袖,手指搭在她的肩膀,力道适中地揉捏,温声软语:“这香油,是皇宫御用,**嫔妃争宠,在衣裙洒上一两滴,皇帝就算坐在宫里早朝,那鼻子,都能闻得到香气……”
莲咯咯一笑,觉得这徐娘口齿伶俐,实在乖觉有趣。
徐娘眼角往后一扫,两个大丫头会意,上前帮忙。
徐娘的手春风拂柳一样拂过她滑腻的肌肤,啧啧赞叹:“娘子这身皮肤,真是肤如白玉滑似凝脂,青衣公子几世修来的福气,娶到娘子这样妙人……”
莲仰脖靠在浴桶边上,嘴角微微挑起,这福气,只怕你青衣消受不起。
徐娘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找到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按压:“这香油,还有一处妙用,就是使人身心放松,通体舒泰,小娘子一夜没睡好,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趁现在赶快补补美容觉……”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咒,娓娓而谈,莲竟真觉得身体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手指所过之处,肌肉放松肢体沉重。莲不自觉放缓了呼吸,眼睛缓慢闭阖,坠入深沉的梦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