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朱灵应声倒下。车主急忙下车,查看情况。“脚------动不了了!”朱灵咬紧牙根指着左脚踝。车主二话没说,抱起朱灵坐上副驾位,到附近的医院就诊。
车内,二人都沉默不语,车主忽然意识到气氛有点凝重,便主动询问:“医院很快就到,小姐你现在是否感觉好点?”
朱灵将头歪向车窗,继续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一言不发,内心却硬生生地疼了起来:高楼大厦,商场人流,大小车辆,尾气喇叭,吵吵闹闹,熙熙攘攘,这钢筋水泥拼凑起的都市,她一点都不喜欢,要不是不得已,要不是不甘心,她宁愿永远呆在家乡,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车主见状,倒也识趣,没再做过多的交流,只是按下车载音响,播放了轻缓舒适的音乐。沉入音乐,她暂时忘记了惆怅悲伤。
医院大多是灰,白,蓝几种简单的色调,人向来不少,却没几个能挂上花一般的缤纷笑颜;医院也无非就是“生老病死”的地方,除了“生”带着那么点喜庆外,其余三个均不被津津乐道。而哪怕就这个“生”字,在朱灵的字典里相较于“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来到医院,朱灵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似乎只有那院落枝头的知了,偏看不惯这医院人潮裹挟下的冷清,不知疲倦地扯着嗓门喊:“知了知了,生老病死了;知了知了,生老病死了!”越叫越叫人觉得冷清,任凭艳阳怎样高照,树木怎样葱郁,人头怎样攒动,都敌不过这骨子里透出的冷冷清清。
医院里伤口简单处理后,医生说无大碍,做个小手术,留院观察一两天即可出院家中静养,但完全恢复需月把时间。朱灵一听,几近崩溃,推开扶着她的车主,独自单脚跳到医院排椅那,一屁股坐下,埋头哭了起来。
车主嘱咐医生尽快安排手术后,跑去安慰:“小姐,医生说伤不重,而且也只是个小手术,应该算是好事吧?!”
好事?真是马上不知马下苦,饱汉不知饿汉饥!
朱灵气不打一处来,嘴巴便再也忍不住,噼哩叭啦地扔出一串:“那你也把脚撞伤试试,一个月不能走路工作,不能赚钱养家,不能照顾小孩------走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说完狠狠瞪了车主一眼,继续扭头擦拭眼泪。
车主开始脸露不悦之色,但态度依旧诚恳,说他不仅会承担所有医药费,而且恢复期间,工作和生活上给她带来的不便,也会补偿。
“怎么补?像电影里那样帅帅地拿出一张支票随便填数字吗?”朱灵没好趣地反问。
车主一听,脸色一沉,心里嘀咕:该不会是遇上碰瓷高手了吧?刚才过马路,明明是先让着她的,见她站着不动,我才开过去,谁知我车刚跑起来她却恰好撞上来,如此凑巧?
想到这,车主不禁细细打量了一下她:单束马尾辫,一头黑发上无任何装饰,未修眉毛,未涂指甲,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怒目中似乎还隐隐带着丝笑。
难道笑里藏刀?总之,肯定不是富贵人家,否则不会一点淡妆浓抹的痕迹都没有,既如此,就有为钱铤而走险的可能。
“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车主单刀直入。
“干嘛要告诉你?”朱灵不胜其烦。
“告诉我或许更好谈赔偿!”车主也不依不饶。
真不明白当初这飞镖,怎么不偏不倚地就挑中这破地方,遇上这破事,而且天意弄人,还偏偏是一个高大帅气又温文尔雅的男人,将我上班第一天糟蹋殆尽,这样的男人,应该挽着或小家碧玉或秀外慧中的女子,花前月下勾勒出一道亮丽风景让我艳羡才对,怎么一大早就成了让我受伤让我生恨的对象?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朱灵想到这,沮丧之情已溢于言表,但这节骨眼上,她也只好豁出去,不管他有钱没钱,真赔假赔,反正自己这边情况总得先讲清楚,于是她抬起头,认真地说:“我,房产中介,公司规定新手每周至少一套成交量,否则滚蛋!今天第一天上班就碰上你,把我弄成这样,别说静养一个月,就是一周我都坐不住。听明白了吗?”
听她这样讲,车主倒松了口气,虽是刚找的活,但到底也算是正经工作的人,排除了碰瓷找茬,三教九流的嫌疑后,车主大方承诺每周从她这买套房,只要她推荐的房源真实可靠且有投资价值,并且,养伤期间大人小孩他都会安排照顾。
车主开头几句让朱灵又惊又喜,心想:莫非真撞上财神爷了?但后面说及小孩时,她马上又警觉起来试探道:“口气不小啊!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江湖骗子吧?专门盯上我们这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然后坑蒙拐骗什么的!”
车主一时被完全震倒,半晌才回过神来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彬彬有礼地双手递上。
朱灵半信半疑地接过名片,随便瞟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着XX公司总经理“林展宏”等字样,不屑道:“名片能说明什么呀?我也可以印张名片说我是比尔-盖茨或巴菲特……的助理!”
“助理”二字是她后来又多思忖一秒后加上的,显得更为妥当,然而她这话后补充的习惯,倒是在日后给她惹了祸端,只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是祸是福,也只能待她日后触了霉头才知分晓。
先说林展宏的公司,在本地虽谈不上家喻户晓,但也算小有名气,本以为这个女人看到名片后,说话多少能客气些,却不料依旧火药味十足,转而一想,刚来的外地人,不知也在情理之中,正打算给点提示,谁知还没开口,朱灵倒先把他的嘴给堵上了:“别告诉我你也有助理啊?”说完举起那张名片摇了摇,好像早已看透他骗子身份似的,接着说道,“所谓的助理是作案同伙吧?”
林展宏终于忍不住一脸的僵硬铁青,青里再愠起了红,嗓门也不禁提高了一倍:“喂,小姐!你有见穿名牌开好车去坑蒙拐骗的吗?”
“现在A货遍地都是,你看我穿的不也是名牌!”朱灵毫不示弱,指了指衣服上硕大的商标Adidas,“至于好车,据说租车行里还能租到加长版的林肯呢!”
正当二人水火不容之时,恰好护士带着陪护走来说手术安排在下午13:30。林展宏看了下时间,不假思索地叫陪护阿姨马上去找拐杖。
待阿姨转身离开后,他拔通了公司电话,恰是通过助理,即朱灵假想中的共犯,通知公司所有员工,中午11:30准时用餐,一个都不能留在办公室,并且12:30之前不能回来,违者一律扣奖金!
不一会儿,阿姨带回拐杖递给朱灵。林展宏交待阿姨将这个不知好歹的朱小姐送到医院门口后,扭头就走。朱灵冲着他的背影“喂喂”一阵乱喊,但回应的依旧只是一个愤愤离去的背影。
她哪里知道,他的背影在多少美女眼中亦是一道留连忘返的风景,只是此时在她看来,若硬要将他跟风景扯上什么关系,充其量也只能是“煞风景”。
医院门口,朱灵上车便问:“去哪?”
前面的“林总”“林先生”或者“先生”,均毫不客气地直接省略。
“去我公司,证实我的身份。”林展宏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连余光都不愿落在这个家伙身上,只冷冷地说,“麻烦你进办公楼后,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不要跟我讲话,就像陌生人一样!”
林展宏下命令般地讲完后,没再多说一个字,即便他听到朱灵轻轻地“切”了一声,也没做任何反应,因为在他的眼里,朱灵的不可理喻跟疯子毫无两样。
车子开进CBD地段的一幢写字楼地下停车场,关好车门,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楼里。尽管事前做了准备,但还是遇上几张熟面孔从电梯出来问“林总好”。林展宏轻声应过后走进电梯,朱灵赶紧跟进。
电梯在8楼打开,林展宏似乎早已将她忘个干净,一声不响地走出电梯,朱灵只得满头大汗地从人缝中挤过,刚出来,XX公司名称便赫然墙上,还没喘过气来仔细看清楚,只听“嘀”的一声,林展宏已进到公司里头,朱灵又只好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紧随其后。
只见里面偌大一间为总经理室,出来依次为副总,财务,策划等办公区。所有的办公区都在南向朝阳处,而北向则设有会议室,资料室,茶水间等,不管是南面的还是北面的倚窗处,总是错落有致地放着几盆绿植。
绿得流油的叶,红得似火的花,似乎都在静静诉说一个不争的事实: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这是一家蒸蒸日上的公司,还有一位青年才俊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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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下面的“作者题外话”可以收回。(偏偏很难收回,得去论坛发贴提,而且提了两次也没人理我,唉,怎一个郁闷了得?)
其实这世上,直路本就不多,捷径就更少了,恐怕大多走的都是弯路吧。想起小时候摘抄的一段话,出自哪位大家已不记得,但这段话却记得分外清楚,大致是说:摸索而碰壁,迂回而再进,跌倒再爬起。
再说了,有些弯路,不曾走过,便不会知道,这路上的风景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