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飞有早起晚睡的习惯,当了那么多年班主任,每天早上7点半必然准时出现在班里,看着孩子们背着书包一个个走进来,打扫卫生,晨读,习字,像是一个勤劳的农民每天一早站在田间地头看自己种的瓜果庄稼,感觉心满意足,塌实。晚上,他会在灯下很认真地备课,看书,写日记。
辞职以后,他依旧保持了这个好习惯,每天6点准时起床,下楼绕小区跑上两圈儿,完后回家给木木热牛奶,做早饭,女儿现在是他生活的全部,到了晚上,他给木木讲故事,哄她睡觉,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蛋儿,时常能看到妻子潘思珂的影子,他经常出神地一看就是半天,想起当初两个人偎在女儿的摇篮前,幸福地头对头的样子,如今夜已深了,不知道潘思珂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过得好不好?
他正在出神,却接到了苏阮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安静,起初他以为是拨错了电话,他喂了四五声之后,那头才传来极细小的一声哭腔:“老师,我们结婚吧!”
英明给他大哥打电话的时候英寒还在被窝里睡觉,身边躺着一个昨天晚上在路边拣到的妹妹,省工业大学的学生,刚过完五一小长假从外地旅游回来,车晚点宿舍锁了门,就在路边溜达,一辆卡宴无声地停在她的身边,车窗放下,露出英寒那张胖嘟嘟却多少还能看的脸。
各取所需,谁也不愿意在还不温暖的马路上溜达一整夜,她这趟旅游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就是口袋里有钱,哪里舍得住如此高级的宾馆?小女孩做着一个浪漫的梦跑到凤凰古城去找艳遇,却被人潮挤碎了童话般的幻想,之间倒是在酒吧遇到一个挺帅的男孩,可惜人间嫌她不够漂亮,腰也有点粗,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这个城市,却遇到一辆百万豪车停在路边向她招手,玻璃窗没落下来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以身相许,憋了这么多天,就当是打发了行李里那些快要过期的避孕套也行,只要车窗里伸出来的不是个狗头,她也就认了!
他们各自只是彼此床上的流浪者,连知道名字的必要都没有。
英寒和英明见面很少,通常是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平庸无奇地奔着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个坚持走有特色的高富帅路线,英明看不起英寒的窝囊,英寒是直接看不起英明他妈。
但这次英明却非常客气地喊了声呕巴,我刚从国外回来,很多东西还没收拾齐,今天下午一个外地的老同学要来,我想去机场接下他,听说你刚买了辆超帅的卡宴,能不能……
英寒几乎没有怎么睡醒,就点头嗯嗯地应了两句,然后说,你过来拿钥匙吧,记得油给我加满啊……
英明把车开走,傍晚的时候送了回来,连连夸赞这车的配置好,上手舒服提速快,那个老同学坐得很爽……英寒一肚子的狐疑,趁英明走了还赶紧上网查了查自己的违章记录,幸亏没有落下什么。
隔了两三天,英寒又觉得无聊了,本想找柴飞喝酒,可是因为上次学校的事件,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之间隔了点什么,他现在又辞了保姆,估计晚上要照顾木木,肯定出不了门,索性自己又做起了城市猎人,开着豪车满世界找妞泡。
后来转饿了,就跑到常去的一个演艺吧去吃酸辣面,吃饱了一抹嘴,正看到远处一个红衣的漂亮女孩冲自己笑,英寒冲她报以同样贱的笑容,然后看也不看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大票,拍在桌上起身就走。
他一路有意无意地溜达到女孩坐的位置上,刚要凑过去说话,身后一个大巴掌就搭到肩膀上:“兄弟,这地方有人!”
要是在以往,英寒一定是抱一抱拳,说声“误会了”,转身就走,可是今天那一巴掌拍得太重,拍疼了英寒,而且他刚刚塞进去两大碗酸辣面,那一巴掌拍得他差点把最后一口喷出来,这让英寒非常不爽。
英寒直起身子看了看来人,是一个穿着紧身T恤的高壮男人,体格魁梧,光头戴耳环,胳膊上衣服没盖住的地方露出五花的刺青。
英寒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漂亮女孩,那女孩笑而不语,一副嘲弄的模样。
英寒一唆牙花子,对那汉子说:“兄弟,出来混待人客气点,我打这儿路过一下没什么问题吧?”
那汉子一看英寒放软话,自觉气势涨了不少,微微一笑说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装的什么妖精?你往这蹭半天了以为我看不出来?明白了就赶紧滚蛋,老子今天打牌输了4000心里正不爽呢!
英寒朝左右看了看:“你自己来的?”
那汉子头一仰,比英寒高出一头还多,用鼻孔看着他:“是我一个人来的,炼你这身肥油,足够用了吧?”
英寒堆起一脸的肥肉笑起来:“看出来你心情不好了,那我给你个发泄的机会,你推我一下试试,我打赌你推不动我你信不信?”
那汉子一听这话来气了,看英寒再胖,撑天了不到200斤,又不是玩什么魔术,自己胳膊比一般人大腿都粗,推不动他?
英寒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把双腿一叉,站了个稳如泰山,挑衅地看着面前的汉子:“你要是能把我推动一厘米,你这桌的酒算我请的,不单这,今天晚上你在这里消费多少都算我的!”
火呛大了,边上的几桌人已经朝这边看过来,那女孩悠闲地点着一支烟,笑看着这场戏会如何发展下去。
那汉子冷笑一声,运足混身的力气把手放在英寒的肩膀头上,忽然朝前一用力……
这TM太神奇了——英寒就像一根羽毛一样,借着那股力就倒过去,几乎是飞了出去,虽然动作难看了点但还是很逼真的,至少真过足球场上的某些假摔。
“哎呀!”英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得那汉子几乎要笑出来,就这么点力气还跟我打赌?
可是一回头,四五个保安已经站在身后,其中一个上去就搀英寒:“英哥,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英寒半躺在沙发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像是个睡佛的姿势,嘿嘿一笑:“左右可都看见了,他打我!你,你,还有你,把他给我抬出去……”
英寒几年来一直都是这场子的熟客,开这店的老板和他老爸是拜把子兄弟,英寒为人大大咧咧的,从不计较身份,有的时候泡不到妞,经常会在这里喝到散场,就招呼一大帮服务员和保安出去消夜,一次花个几千块也不皱眉,今天后面站这几个弟兄其中有一个前段时间割疝气还是找英寒借的手术费。
那几个保安就口头上很礼貌地请那汉子出去,说着说着就开始推着他往外走,刚拐过酒吧大厅的走廊,接近外面的大门,后面一个穿迷彩服的保安就挤上来,一脚把那汉子蹬了个骨碌,汉子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就感觉一阵皮鞋雨从天而降,每一脚都照肋骨和要害踢,搁一般人早就抱头蜷缩成一团了,这汉子倒是挺机灵,俩手抱头挣扎起来,推倒一个保安冲出大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