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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青涩(2)

石奇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想到女友,他心里更是一阵强烈的内疚,沮丧地垂下头。

“有一次我来局上,恰好遇见她来找你。我没多看,躲开了。听说,你们谈了三年恋爱,快结婚了。我还听说,你同她都是第一次恋爱,她对你很好,每天下班都来你家,帮你做这做那。”杨青青自顾自地说着。

羞愧的感觉更强烈了,像澎湃的海潮,铺天盖地地冲击着石奇的心堤。他悔恨莫及地摇摇头。

“我也有朋友,大我几岁,对我很好。不管我想要啥,只要他能办到,都会满足我。一天深夜,我忽然发高烧,三十九度多。半夜三更的,根本找不到三轮车。他怕摔着我,不敢用自行车推我,就背着我,走了半个多小时,把我送进医院。那是冬天,很冷,他的内衣,被汗水湿透了……”杨青青依旧不看石奇,梦呓般轻声说。

然后,他俩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出了西川大学附小校门,杨青青冷淡地告别,跨上车,逃跑般走了。石奇怕不安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见她进了家门,才如释重负地出口长气。

“我今天到底怎么了?……”冷清的街上,石奇垂头丧气地推着自行车,迷乱地问自己。

连着几天,石奇都在道德的煎熬中挣扎。三年来的恋爱,甜蜜中,他总觉得不满足;平淡里,他渴望着激情。他幻想过那晚那样的艳遇。可是,一切真的发生,他却惶惶不可终日。面对女友,他像犯罪似的,眼光也变得躲闪。想到如果被局里知道,被父母知道,特别被女友知道,他就犹如站在万丈悬崖前,感到无比的恐惧。他决心斩断与杨青青的这种关系。为了减轻负疚,他给女友买了一只“上海”牌女表——女友戴的是旧表,早想换一只,他不同意,说存款不多,要留着结婚。看着女友戴上手表后幸福的笑容,他越发自责和惭愧……

一个星期过去了,石奇没给杨青青挂电话,她也没电话过来。有工作要找她,他给王厂长挂电话,谎称杨青青电话占线,请他转告。一次,石奇正在办公室看报,隔壁传来杨青青的笑声。他慌忙捏着报纸,到厕所躲了好一阵。又一次,局长到附件厂检查工作,点名要他去,他无法推却。杨青青也在厂长室,参加汇报会。他俩不认识似的,漠然地看看对方。局长讲话时,他作记录。他偶尔抬眼,发现杨青青正痴痴地望着他。两人眼光刚一触碰,立刻不自然地闪开。石奇胆战心惊,仿佛偷东西被人抓住似的。

“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石奇在心里说。他自己也很难说清,这是依依的惋惜,还是告诫般的激励。他渐渐平静下来,回家,除了陪女友逛街,大多时间都在复习。二十多天前与杨青青的那个晚上,犹如一场梦,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杨青青突然来电话,幽幽地说她病了,叫石奇去看她。十一点多,石奇草草地吃点东西,骑车向杨青青家赶去。

杨青青胃痛,已经在家躺了三天。见到石奇,她消瘦而憔悴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她给石奇冲了一杯麦乳精,又给他削苹果。她炫耀地说,王厂长来看她,买了好大一网兜苹果、炼乳、罐头之类的。石奇不大自在,自己来得急,什么也没买。

杨青青母亲好像不欢迎石奇。她斜视着他,手里东一下西一下地敲着竹竿,骂着在屋里乱窜的鸡:“鬼东西,撵都撵不出去,简直杀得了。”

“你出去吼!”杨青青脸色一下沉下来,恼怒得眼里像要溅出火星。

她母亲讪笑着,端把凳子坐到门外。

“提起王厂长,我觉得,他很喜欢我。”杨青青娇笑着说。

“喜欢?”石奇愕然,想想,又问,“是长辈那种喜欢,还是男女那种喜欢?”

“男女那种。”杨青青肯定地回答。

“你咋知道,他对你流露过?”

“还用说吗?我是女人啊,能够感觉出来。”杨青青自信地浅浅一笑。

“王厂长还问我,是不是同你有点好?”

“你咋回答?”石奇一下紧张起来。

“我说有点,好多人都同我有点好。”

石奇沉默着,心里一阵痛楚。他忽然有种感觉,杨青青喜欢的,好像只是充满浪漫气息的氛围、朦胧而暧昧的刺激。比如买一件东西,她在意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花花绿绿的包装。

杨青青的男友回来了,杨青青作了介绍。他其貌不扬,个子不高,笨拙地找着话题,同石奇寒暄。男友说话时,杨青青温柔地凝视着他。石奇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吃过午饭,杨青青男友去上班,母亲也去居委会学习。确信他们已经走远,杨青青走出门,打量一下邻居动静,转身进屋闩上门,猛地抱住石奇。

“不,他们随时会回来。”石奇惶乱地想挣脱。她却把他抱得更紧。

“回来,至少四点以后,我们有时间——你想我没有?嗯?”她微微闭着眼,梦幻般地问。

他们紧拥着进了里间,倒在她的床上……

事后,杨青青细心地整理床铺:床单皱痕被抚平,枕巾理得整整齐齐的,连根发丝也不放过。

“我们的事,我想通了。我们是我们;你同她,是你同她;我同他,是我同他;各是各,不要混在一起。”对着镜子,杨青青梳理着头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这番话像在绕口令,石奇开始没听明白。很快,他领悟了,兴奋地点头认同,轻松地出着长气,仿佛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似乎要补偿许久的冷落,隔一两天,想方设法,石奇和杨青青都要幽会。在西川大学附小的小树林,在杨青青家中,甚至,晚上在杨青青的办公室。不知是习惯了提心吊胆的偷情,还是这种偷情带来的刺激和诱惑,远远大于对后果的恐惧。每次,他们都疯狂地做爱,好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过了此刻,一切都不复存在。一天晚上,在西川大学附小的足球场旁夹竹桃丛中,又是一番精疲力竭后,杨青青抚着头发,突然幽怨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就这样吗?……”

石奇懂得她的意思,无奈地苦笑。

“我想过。我晓得你为难,又要入党,又想考大学,女朋友对你又好!——我也是。虽然他各方面都一般,但对我太好太好。我不清楚,天下有没有第二个男人,对我会像他这样?”杨青青凄凄地说,脸上现着淡淡的沧桑。

石奇默默地听着,胸口像被什么骤然堵住,憋得似乎要窒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不过像一只风筝,虽然渴望无际的蓝天,但系着数不清的丝线,刚一飘高,就被拉下来。

“你说,你爱我吗?”杨青青蓦地转过脸,定定地看着石奇。

石奇一阵慌乱,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很喜欢你,真的!”

杨青青迷茫地望着黑暗的远处:“下个星期,我要结婚了。啥都准备好了,在他们家。”

“哦,祝贺你!”瞬间,像全身的筋骨都被抽尽,石奇耷着头,无精打采地说。似乎看着一个珍爱的东西即将失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失落和惆怅,沮丧和痛苦,各种难以说清的感觉,乱草般塞满他的胸腔。

气氛陡然冷落下来。石奇忧郁着不想开口,杨青青像在生气,冷冷地挑着眉睫。直至分手,他们没说一句话。

七月中旬,高考前五六天,石奇收到杨青青的结婚请帖。他随着局里同事,来到下河沿街杨青青的新房。他本想单独送礼,但怕有人说闲话,只好参加凑份子,一人两元钱。

新房虽然简单,但墙上、窗上、床上、方桌玻板下,全是红色的“囍”字,烘托着大红色的蜀绣被面、粉红色印花牡丹床单,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杨青青甜甜地笑着,现着说不出的幸福。她殷勤地给大家斟茶,忙着端糖敬烟。

胡老师是老烟客,在烟盘里挑着烟:“小杨,你可真是革命化的婚礼,连烟,也舍不得买好的,全是‘大前门’。”

“冤死我了,买不到更好的。就这些,还是找关系买的。”杨青青娇媚地笑着,“你下次来,想抽啥烟,保证有啥烟。要不,我再结婚,一定准备充分,买最好的烟。”

“想啥哦,刚结婚,又想结婚?”胡老师乐呵呵地笑起来。

杨青青浅笑着看着石奇,长长的眼睫,挑战似的一扇,像在问:“你说呢?”

石奇不自然地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嗑着瓜子。

那天晚上,石奇失眠了。他翻来覆去,总睡不好,鼻子酸酸的,想哭。

一个月后,石奇拿到录取通知书,考上省外一所大学。他去附件厂同杨青青告别。他以为,杨青青一定会哀怨难过。出乎他意料,她格外兴高采烈,好像比石奇本人还高兴。她拉上王厂长,要给石奇饯行。王厂长一口答应,说就他们三人,不醉不休。石奇推辞了,说家里有事。带着浓浓的失落和迷惘,他骑上自行车逃去。

上大学前,按照双方家长意思,石奇结婚了。拟定请客名单时,他写上杨青青的名字,想想,又画掉,然后又写上,又画掉。最终,他没请杨青青。

以后,石奇与杨青青再没见面。几年后,石奇大学毕业分配回锦都,偶然听工业局的人讲,不知什么原因,结婚第二年,杨青青离婚了。

偶尔,石奇也会想起杨青青,想起第一次在西川大学附小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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