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站起身,他在屋里踱了几步,但还是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想过,如果蓝老师死去的时候,他不再他身边会怎么样?如果璧月在最危难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会怎么样?红色的烛光在深夜里弹跳,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影子又一次扑在了月白色的窗帘上,他把璧月叫到了身边。
璧月很明白他将要说什么,她不待他开口,就说,“你去各个巷子里找找云儿吧,云儿怎么说也是一个残疾的人——能听不能说的哑巴少女,不比我们。你去吧,找到她,好好照顾她,赶紧把她带回来!”
徐毅的嘴角一咧,不好意思的笑了,他伸出手,又一次握住璧月的说,他摸索着他的手指,这个时候,他真想说点什么,但璧月的眼神,他再说话就是多余了,他重重的点头。撇下一句他自己也没有听到的话,“璧月,你要等我回来,一定!”
他凭着记忆,来到车站附近,在车站的几个巷子里,挨门询问。他确信云儿不会出事,虽然云儿不会说话,但她善良的眼睛传递出的是人间之和美;事实上,云儿也是能够反抗的,只要她的手中有笔,她就可以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
夜很深很深了,他依然独自走在巷子里,他的头脑发胀,两腿发软,但他还是不能停下来,云儿,云儿,依然没有消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来啊!他回梁村如何向老村长交代啊?如果能够拿他的命换回云儿的回归,他愿意去做!现如今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啊!他抬头看看已经有些暗淡的星星,风儿吹动了鬼影般的树枝,树叶之间响起咯咯咯的声响,只一会儿,三两只黑色的乌鸦就冲着他哭丧般地叫唤了!
他有些慌了,但他不能放弃,他不能就这么回去——,他回去也不能面见璧月啊!他走着走着,脑海中忽地想起了火车站的候车室,候车室里有电灯,有座椅,适合红卫兵开会和演讲。那些掠走云儿的一定不是普通民众,而是一帮年轻的至今还被称为学生的红卫兵,他们会不会去了哪儿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脚下就生了风,他在黑夜里奔跑了起来,仿佛要在刽子手里夺下云儿的生命一样,他心中的紧迫和焦急,让他的身子在黑夜里不断地朝前飞。
他不敢从候车室的正门进去,他从便门里进去,便门里没有灯光,漆黑一片,但他对这一带地形相当熟悉,他捏着鼻子,放慢脚步,来到候车室的窗户边倾听,里面隐约有人声。
要是平时,候车室里的大白炽灯是终夜亮着的,灯灭了,怎么会有人声呢?奇怪的很哪!
他再次贴紧耳朵,只听一个男生说,“大哥,我不敢开灯啊,不敢看这小妮子的眼睛!那眼睛里竟是泪啊,让我怎么下得了手!只有这么灭了灯,摸索摸索她的身子!”
“你个鸟儿蛋,看你也成不了大事!这三更半夜的,开了灯,谁又会把我们怎么样?开灯,我去开灯!”另一个男生说。
徐毅不敢确信,这男人口中的“小妮子”,就是云儿,但这两人肯定做得是伤天害理之事。他的血突突突地向他的手脚上奔涌,他抬起一脚,“砰地——”踢开了候车室的门,啪啪啪,候车室里的三个白炽灯齐刷刷地雪一样地亮了,箭一样地刺着那两个少年的眼睛!而赤裸身子的云儿依然保持着紧抱臂膀的姿势,她眼里的泪水,已把一张白玉般的脸,染成了花脸猴!
他攥紧了拳头,猛地朝一个少年的眼睛砸去,“闭上你的狗眼,我要让你的狗眼掉下来,让狗吃了!”少年疼的哎呀哎呀地蹲下来。
另一个少年,踮着脚尖走过来,说,“哥们儿,咱有话好好说!这是俺们趁今天傍晚混乱的时候,抢到了这个小妞儿,看——,这小妞儿的成色还不错吧!大眼睛,白皮肤,黑头发,全身还还放香呢,就是他妈的是个哑巴!哭的人肠子都碎了,闹得我们还怎么下手?!兄弟,看你拳脚不错,这小妞就权当我们奉献了,你用完了,我们再用!”
那少不说则已,一说更加激怒了徐毅,他饿狼扑食,把他扑倒,两个人在地板上就掐起来,滚起来,徐毅拾起一个木凳,狠狠地砸他,直到看到那说话少年的头上见了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才住了手!
刚才蹲着的那少年,扑通一声跪下来,说,“大爷,你饶了我们吧,那小妞儿,我们真的还没有享用呢?你不信,你问问她?按说,她还能嫁人!看不出来的!大爷啊,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他气怵怵地喘着粗气,他的火算泄了一半了,他指着那两个少年说,“你们快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下次让我撞上,你大爷我,就砸烂你的狗头!滚!”
他们走了。
剩下徐毅和云儿四目相对。虽然分别只有几个小时,但这几个小时所发生的事情,却能让一个女人一辈子承担。云儿坐在地板上,仍然瑟瑟发抖,他由衷地想抱一下她的身子,给她一点温暖,但是他不敢!一个刚刚经受过凌辱的女孩,还能承受多少呢?他默默地低下头,拾起凳子上的衣裳,一件件套在她的身上。
他扶她站起来,擦掉了她眼中的泪水,他不敢说话,不敢问关于那两个少年的事情。虽然一切萦绕在脑际,云儿也能听得见,但他真的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也哭了。
低低地他在暗泣,按梁蕙镇的习俗,云儿真的不能嫁人了,但在他的心中,他早已爱上了她!他确信,他的爱和王学军给她治病时的爱不同,他的爱是想永远温暖她,不让她飘零在世间,但他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得到?但他要去做,一定要去做,无论如何也得要去做!他要爱她,他要娶她!
他的大手攥着她的小手,她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凭徐毅的手拉着朝前走。星星的光芒更加黯淡了,几缕淡云从东边的天空飘起来,一条巷子,又一条巷子走过来,天突然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