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评结果张榜公布了，她这个月的考核分数是全校最低的。她倒不是为这个结果而闷闷不乐，实在是丈夫也对她横加指责，当然，她考核上不去，克扣了工资和奖金，影响到了物质生活的提高，所以当丈夫瞪着眼睛问的时候，徐曼莉还是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回答：“在这个贫富不均的社会之中，你要是能凭着教学实现你的理想，我敢把我的脑袋砍下来踩在脚下！”
他哼哼了两声，说，“你就爱整这些没味儿的事情，什么爱情，什么理想，这都是些骗人的东西，谁要是整天把这些挂在嘴上，记在心上，不是神经病，也是让农村的驴踢了……”
她知道，他这是讽刺她，她故意昂起头，说，“好，黎平，你行，我服你，行了吧，我的老家是在农村，但你也用不着这样讽刺我，你当我听不出来？可是你要是让我走出这个家，你还甭想？告诉你，黎平，我老家的驴比城市里的狗还听话，那些自以为是城市的光荣狗，别看道貌岸然，其实整天总干些下流无耻的事情！”
他额上现出一条条青筋，握紧拳头说，“你什么意思？”
她咬着牙，“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你和你的那个宝贝芳芳，你们这对狗男女，在我们的床上干那种勾当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我的心情？”
她的泪夺眶而出，俯下身子呜呜地哭起来，黎平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摔在地板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切都碎了，就像他们的婚姻，就像那些曾经掉在地上的誓言，碎得无法收场。从她亲眼看到了黎平和那个叫芳芳的女人赤身裸体在他们的大红婚床上绞缠的时候，就无情地打碎了她对爱情和婚姻的幻想。
当时，她已经有8个月的身孕，眼瞅着激情昂奋的这对狗男女，她悲痛地将他们的衣服从高高的楼顶，扔到了楼下，黎平颤抖着跪在她的脚下，祈求她的原谅，那个芳芳则瑟缩着依在墙角，赤身别过脸站着。不看她，也不看黎平。徐曼莉想，当时这个芳芳一定后悔了，看到自己所爱的人，跪在妻子面前的这个熊样，肯定也为刚才的献身感到恶心了吧。
恶心，恶心，徐曼莉再也不能忍受这一切，胃里一阵难受，使她抓起一条毛毯，遮住了自己的脸。
黎平写了保证书，口口声声，字字句句的说：“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从此我将要爱你一个人，直到我死。”
后来她就生下了女儿，在怅惘和怀疑之中，迎来了女儿响亮的啼哭，孩子的小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呵，她感到生命原来也可以这样柔弱，这样美好啊。
可还没有等她出满月，就又听到了黎平和芳芳的风言风语，本来这就是一个方寸大小的中学，学校小的盛不下任何流言蜚语，于是婆婆和公公也都知道了，加上她又生了女孩，他们便怂恿黎平离婚。
这个时候，她反倒清醒了。她想：我还就是不离婚了，你要把孩子让我一个人管，没门儿，我非拖死你不可，拖死你！
转眼婚姻已在这种沉闷的空气中度过了八年，她们也闯过了四年之役，七年之恙，当女儿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在他们的眼前晃来晃去，他们的眼底也生出了许多人性的温柔，人生本来多磨难，谁又能把它怎么样，还是这样过吧。
一连几天，每个夜晚教室的灯都亮着，她知道，同学们临近高考，都拼上了。一旦大家陷入题海，也就没有什么时间再去想那些青春期的困惑了，困惑就困惑吧，谁都从这个时候过，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但也有些感到升学无望的孩子，他们会趁着夜色，爬过学校高高的墙顶，去附近的网吧玩游戏，或者看些黄色网页，来度过这难捱的时光。
那天课间，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备课，班里的一个女生，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闯进来，说，“徐老师，姬晓娅出事了，她出事了，她说，她要死了！”
她说，“怎么了，你慢点说，怎么回事？”
“你去看看吧，徐老师，她和秦爽，他俩儿——”
女学生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宿舍的门大敞着，楼道里的过道风呼呼地吹着，门“吱呀”一下就开了，还没有等她走近门内，她就听到了姬晓娅的呻吟，她心跳急速地加快，血液也已经升到了头顶，她挣脱那女生的手，跨步向前，那一幕让她终生难忘，让她匍匐着晕倒在了门口！
她看到什么？
她看到秦爽和姬晓娅两个人都赤裸着身体，就像她曾经想象过的的亚当和夏娃，尘世的雨雪漫天漂浮，他们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秦爽不可抑制的将姬晓娅压在身下，姬晓娅紧闭着童话般的眼睛，等待着幸福的腾升，他雨点般亲吻着她，身体里的轰鸣，雷一般滚过青春的心田，让他们终于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初尝了最完美的禁果，她喊着，“我要死了，快乐的要死了……”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徐曼莉以及那个女生，姬晓娅的处女血已经溅红了那洁白的床单，她不知道，这些将要对那个和她同来的女学生产生什么样的不良影响，她不知道，她算不算一个罪人，她破坏了他们人生中最激情的时刻！
可那条被揉皱被溅红的床单最终成为了这一事件中的证据，而她和那个女生也成为了这一事件中的见证人。
她像一个受了惊吓的病人，当场晕厥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姬晓娅羞涩地坐在旁边，对她说，“徐老师，对不起，是我和秦爽对不起你，你受惊了！”
不知怎么，她的泪水滚滚而落，她抓住姬晓娅的手说，“孩子，你不后悔吗，你会后悔的！”
“不，老师，我不后悔，我很快乐，我爱秦爽，不管他是否借给我钱，我都是快乐的，当时，我高兴的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啊！”说着她呵呵的笑了。
还没有等到她从这件事情里缓过神来，学校对她的处分就下来了，学校再也不让她教书，她被安排到了收发室，管理信件和报纸的收发，像她这样神经有毛病的人，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能解决学生的思想问题，简直是天方夜谭啊，天方夜谭啊！
她在学校里已经抬不起头来了，孩子对她也不理不睬，她由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沦落到灵魂的阶下囚。而黎平和芳芳更加肆无忌惮，他们竟然一天一封情书的传递，而且由她在他们之间传递，他们这不是故意羞辱她刁难她吗？有时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眉来眼去，还故意大声吵嚷让她听见看见。她心里愤愤地想，这对狗男女，一定不得好死啊！
当她手忙脚乱地摆弄那些报纸和信件的时候，姬晓娅的父亲拿着那条带血的床单走进来，说，“我要你出庭作证，凭着良心出庭作证，我要告秦爽，不管他背景是什么，是他强奸了我的女儿，并且让晓娅怀了孩子，我要让他赔偿我女儿的精神损失费……”
她沉默了，那个男人吐沫横飞，她看不清他的脸，那带着血腥味的床单时刻让她想起那两个孩子激情的一刻，是啊，他们还是孩子，对迎面而来的这些事情还没有做好准备，可他们的身体却已经不可节制的粘合在了一起，这是什么啊，是青春，是爱情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