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儿子，无论旁人说你的外貌如何，你都是我的长子，继承我一切的孩子。你在王家长大，这并不妨碍你获得权利，相反的，这让你累积了足够的经验，对于整个王氏的经验，这弥足珍贵。”
司马绍摇头道：“我做不到，父亲。王大人他只听从你的。”
“不不……”司马睿摆着手，一副好笑的样子：“茂弘他从来只听自己的心意。很多人都自诩了解他，包括他的兄弟。其实他们都错了，茂弘根本不是能够度侧的人，你越是猜测他，他越是厌恶。他喜欢掌握一切，你要让他做一件事，必须让他感到这件事是他本身的意愿。这比任何驾驭之术都难得多。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能幸运的得到江山，这个本来根本不可能属于我们的殊荣。但是绍儿，没有茂弘的支持，你根本做不了太子。王敦会把你吃了的，他会更喜欢你乖巧的弟弟。”
司马绍不知道他的父亲想说什么，一贯养成的习惯让他默默的听着。
“但是绍儿。”司马睿突然压低声音，走到了司马绍面前：“你必须成为我的继承人，因为虽然我疼爱你的弟弟，但我知道所有人里，只有你能延长我们晋室的国祚。而我要让茂弘支持你，就必须疏远你。他要做贤良的臣子，他要劝立长子。我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这样你才能成为太子。这是我……作为父亲唯一能为你做的。”
“父王……我……”司马绍不知道为什么扯到继承人的问题上来了，刚想说什么却又被打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今晚就和宋姑娘圆房吧。”司马睿的话让司马绍瞪大了眼睛：“您……”
“可能连茂弘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在他心中到底占有怎样的位置。”司马睿淡淡一笑：“我习惯了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对一切人露出程式化的笑容。我也看过太多女人对茂弘的那种眼神，和宋姑娘一样，充满迷恋，不可自拔。茂弘对这些感情一向自负。你和宋姑娘圆房，他就认为你和宋姑娘都是可以掌控的了。他一向在利用人性的方面颇为自负。”
司马睿看了一眼想说什么的司马绍接着说道：“绍儿，我不懂你真是怎么看到爱的，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让茂弘的自负得到满足，那么你很快就会没有任何权利留住宋姑娘。你知道，我不能帮你留住任何人，特别是面对茂弘，那是我欠他的。言尽于此，希望你能明白。”
司马绍看着父王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知道父亲一向并不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在王家长大的孩子，更疼爱自己的弟弟，但是他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的肯定，他直白且坦然，并且第一次跟自己说了这些话。但是他要自己把宋袆当做政治上的筹码，他们的结合没有任何平等与爱，只是为了战胜王导的一种方式，他不愿如此。
司马绍坐在那里像一座雕塑，他沉默着，直到太阳偏西。钟岚在门外半跪着说已经送走了王家小少爷，王妃让自己来问他要不要去同吃晚饭。司马绍这才回过神，宋袆忘了一切，但是他依旧把晚饭这一项保留下来，生怕她因为忘了，突然停止吃会出什么毛病。而自己虽然不吃，但还是会陪着她进食。
司马绍不知为什么想到司马睿最后的那句话：“如果你不让茂弘的自负得到满足，那么你很快就会没有任何权利留住宋姑娘。”他也知道这并不是玩笑，王导做到这些，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他在心中做了决定，这是他欠宋袆的，在这个时候要以这种方式得到她。但是他会补偿，等到他有了力量。这个力量不但要靠庾亮，还要靠其他人，他必须寻找一个庾亮之外值得结盟的人了。毕竟庾亮会和他合作只有一个目的，击败王家，实现北伐，夺回宋袆。他清楚的知道王家是虎，那么庾亮就是狼，但是他必须放手一搏。毕竟在前两件事上，他们出奇的契合。
司马绍走进卧麟居的时候，看到宋袆正站在合欢树下，仰头看着已经微微长出的花苞，白色的长裙在春夜得风中被微微扬起。
和许多贵族女子不同，宋袆似乎从来不爱在身上佩戴玉器金饰，仿佛那样会限制了她一般。也正是因此，她的衣裙在风中比别人的总是更轻盈些。司马绍从认识宋袆起就有一种不安全感，觉得她会突然离去，觉得她不但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王家，甚至不属于他们的时代。
司马绍虽然用手势让下人不必出声问安，但是宋袆还是感到了周围突然的异常安静，她微微侧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司马绍，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瞬没来得及掩去的是宋袆从没见过的低沉。
“绍儿……”宋袆像没看见一样走向他：“你看着合欢是多好的花，想来当年为我那个丫鬟起名字的人，一定在心里也是怜惜她的。”
“袆姐姐，说的是。”司马绍婉言承应着，伸手揽住走到自己身边的宋袆。宋袆并没有排斥的反应让司马绍很开心，他又问：“袆姐姐今日为何早早的就遣人去叫我了？”
宋袆停下脚步有些奇怪的看向他：“这么大的事，绍儿不知道吗？”
“什么事？”司马绍有些紧张，仔细回忆着，宋袆的生日还没到，还有什么大事是自己忘了。
宋袆看向钟岚问：“你没告诉世子？”
钟岚低着头：“我以为亲王殿下会告诉世子，是我的疏忽。”
司马绍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钟岚：“你怎么自称起‘我’来了？”
“是我让她这么说的。”宋袆率先截住话头：“我不喜欢人自称奴婢。”
司马绍本以为她忘了一切，但现在看来，她骨子和血液里总是埋着那不安全的，要求一切平等的因子。
司马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带开道：“对了，袆姐姐，是什么大事，我不知道？”
“今晚是圆房礼。医生说我没有问题了，而你的父亲认为我们应该圆房了。钟岚说，圆房还是有些礼节的，就叫人去问你。你若赶不会来，我就要早点吃饭，好做准备了。”宋袆一边说一边向已经摆了晚饭的小亭子去，司马绍揽住她肩的手则有点僵硬。
宋袆停下，抬头问他：“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司马绍从没想过宋袆会如此平静的和自己谈圆房的问题，他即便娶了宋袆也从来没有想过圆房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司马绍的声音有些艰涩道：“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袆姐姐。”
宋袆似乎又思考了一下，然后有些小声的问司马绍：“虽然我忘了，但是我们之前……没有……没有睡在一起过吧。”
宋袆的问话惹得司马绍一笑：“有。”
宋袆有些紧张，王羲之明明跟自己说自己爱的是另一个叫庾亮的人，为什么会和司马绍发生过关系？她今天听到圆房的消息后，知道自己不可能躲过，与其推脱反抗引人怀疑，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干脆借此扫除司马绍的警惕。可是，如果他们之前已经发生过关系，这个办法似乎就不太好用了。
“不过是在十二岁之前。”司马绍看宋袆脸色突然不太好，赶忙接上说道。
宋袆知道他之前说的是刻意讨个嘴上的便宜，开玩笑。便笑着怪嗔他，当下也放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