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里的领导对你还好吗?”王云山关切地问。
“还不错,我的感觉是我们局对优秀大学生到基层公安机关锻炼培养还是蛮重视的,局里专门腾出了一间房间给我住,而且直接把我分到丰江派出所。在去派出所报到的那天,局长亲自陪我去呢。这段时间好像局里面的人都知道我这么个人,一看到我就会说,优秀大学生,以后要当局长的。”彭晓军多少有些掩饰不住得意。
“我比起你来就差远了,哪里有你那么受重视。我真的有点羡慕嫉妒恨啊!”王云山便说起了自己的情况,说到了吴局长、刘政委、周科长,说到了那天来接我去派出所的罗所长,还有我现在的师傅郭副所长。
“你还算马马虎虎,但是安就有些不大妙了,据说是安开始当地还不愿意接收呢,后来还是省厅政治部的领导专程下去做了工作后,当地才很不乐意把他给接受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王云山很惊讶。居然还有的地方不愿意接受他们这写优秀大学生?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王云山现在才发现认为下面会很重视的想法是有些幼稚了,联想到自己刚报到时候的也是“冷热不均”,便有些黯然。
“是安他是美术系的学生会主席。按理他是不应该选择这个的,他的专业一直很好,有些美术作品在全国都获了奖的。”毕竟是同校学友,看来彭晓军比较了解是安。
彭晓军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在学校他是物理系的学生会主席,属于活跃分子,在学校就入了党。之所以选择做警察,动因很简单,觉得威风刺激,还就是因为家里的人曾经被村庄上的人欺负,当了警察就自然没人敢了。
“原来是这样。”王云山觉得这种动机有些匪夷所思。可想想自己,其实差不多,说穿了不也是图个威风吗?
“你没有发制服吧?”王云山突然问他。
“没有,你应该也没有吧?”彭晓军这时才注意到我的一身警服,“借的吧。”
王云山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看来,要摆谱千万不要在自己的同仁面前摆。
“你找了女朋友吗?”
“有一个,本校的,还在读书。”
说着说着,彭晓军有些心里没底。路才刚开始,到底前景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只有走着瞧吧。王云山经历的事情比彭晓军经历的多,因为王云山知道自己的道路不会停留在这里,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将要怎样面对着将要隐藏的道路,这个道路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以后一定要加强联系呀。”王云山由衷地感叹。
“是呀。是呀。”彭晓军也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
最后,王云山和彭晓军相互留下派出所的联系电话,然后握手言别。
第二天,告别家人和尤大龙他们,王云山回到了所里,将穿了两天、散发汗馊味的警服洗干净还给了丰效飞。在还的时候,竟有些不舍的感觉。警服呀,警服!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的过去,王云山作为优秀退伍战士来到派出所工作的“新闻”也慢慢地变成了旧闻。
一天下午,一个人急匆匆地进了派出所,正在办公室整理案卷的王云山和郭副所长接待了他。这个人王云山认识,是尖沙圩街上一个酒家的老板,他们到那里吃过饭。
“郭所长,我的店被人砸了。”老板一脸的痛苦和无奈。
郭副所长问:“什么时候?”
“中午。”
“什么人?”
“一个叫老三的。”
“什么原因?”
“喝醉了酒,吃饭不给钱还小事,还砸了我店里的东西。”
“老三人呢?”
“还在尖沙圩的一个店里喝茶呢。”老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像话。走,小蔡,带上传唤证和手铐。”军人出身的郭副所长做事就是那么干脆。
王云山立马来了劲,毕竟自己也是军人。
因为要传唤人,司机“菜刀”开出了那辆一般不用的吉普车。吉普车刚买不久,还是簇新簇新的,据说全县二十多个派出所,买了车的没有几个,有些派出所连车都没有,有车的也多是淘汰下来的“老爷车”,破兮兮的。大庙派出所买的这部新车,让很多人包括大庙镇政府的主要领导在内的,时不时打着主意想借车呢。那个时候,有辆车不是大款就是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公安局局长、政委的坐骑是新桑塔纳,让很多县直单位的主官以及乡镇单位的一把手羡慕得很。
看得出罗所长很爱护这辆车,一般不是要传唤人或者比较紧急的情况下,车子是不能动的,而且每次用车回来,“菜刀”必须将车擦洗得干干净净,否则就要挨批。
店老板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开得很快,没多久就来到了尖沙圩。
老板自告奋勇地在前面带路,在车上,他又絮絮叨叨地讲“老三”仗着酒性,嫌他算账多算了点,就吵闹起来,想不到“老三”竟会把桌子都掀翻了,还把碗盆打烂不少,在推搡中,他还挨了几拳,如果不是有人劝阻,“老三”还会打下去云云。王云山有点烦了,说等下见到“老三”再说吧。
车子开到街上一个简陋的茶庄前停下。说是茶庄,其实并没那规模,它只是店老板在不到几十平米的店面里摆上几张脏兮兮的桌子、长条凳子,顾客尽可以砌上一壶茶,来上一碟花生、瓜子,一天喝到晚,也花不了几个钱。当然还可以几个人吆七喝八地打牌,来点小小刺激。有时候,派出所的明明知道他们会来点“彩头”,但没见到有钱在桌上,一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当然,看到桌上有钱,对于主要靠抓赌为主要收入的派出所来说,这样的机会还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老三”是个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正兴高采烈地和其他三个年轻人围着一张桌子打扑克牌,看到警察来了,“老三”可能是酒意还没消去,竟头都没抬。
“老三!”郭副所长叫了一句,不乏威严。
“干嘛?”这小子真不识相,看到穿警服的郭副所长,态度居然有些傲慢,这在乡下是很少见的。
“跟我们走一趟。”“老三”的态度激怒了郭副所长,他怒喝了一句。
“做什么?”见郭副所长发怒了,“老三”的口气软了下来。
“你中午喝了几滴马尿,在人家店里闹事,就不记得了?”郭副所长眼一瞪。
“老三”想辩解,但看到老板怯怯地站在我们背后,嘴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只好磨磨蹭蹭跟着郭副所长走出了茶馆。
因为“老三”还比较老实,手铐的作用就无从发挥了。王云山有些悻悻地收起了它,心想这小子要是再横,就立马把他铐了,刚好王云山上手铐的手法还不熟练,正想借机训练训练呢。
“老三”在上车的那一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时酒意估计醒了一半,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向郭副所长告饶说:“我赔钱好不好?就不要去派出所了吧。”
郭副所长没有理他,自顾自地上了车子的副驾驶位置。我背后猛地一推“老三”,“快上车,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
“老三”只好乖乖地上了车。
一到派出所,“老三”的酒意估计全醒了,一改开始飞扬跋扈的样子,变得老老实实,对中午在财神酒店的“表现”供认不讳。
因为我有意识地学习了一段时间,王云山的讯问笔录很快做完了,郭副所长看了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情况向罗所长作了汇报,最后决定以损坏公私财物为名给予“老三”治安拘留五天处理。
“老三”可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理结果。听到王云山的宣布后,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哭丧着脸要王云山他们高抬贵手。
“瞧你这个熊样,当时闹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又打又砸又赖账,简直无法无天。”王云山义正辞严。
“我认错还不行吗?”“老三”可怜兮兮。
“到拘留所去好好认错吧。”王云山没有再理他。
“老三”沮丧地抱着头蹲在一边。过了一会,“老三”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对王云山说:“所长,我想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