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片刻,妙言看向众人,早已一片痴迷,就连刚刚对她一屑不顾的拓波翌晨,神情中也有着无限的波动。
再看了看西武绝,妙言的泪水,不由自主地下落,暗道:西武绝,你可知,不论是前世今生,就算是我再如何的铁石心肠,却依旧逃不过你这相似的容颜,明知不是你,我却依旧只为了这相同的容颜,而自欺欺人……
要有多么的痴情,才能就算前世为爱而死,今生依旧只因一个相同的容颜,仍愿倾尽一切相助?
这么想着,妙言嘴上的歌声依旧重复,环绕,丝丝缕缕,唱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间。
高山流水,觅知音。
云风清,笙歌散尽。
花为霓裳,柳如眉。
剑如虹,流霞飞。
疏狂几曾,把金樽。
弹指间流年成一瞬,独行江湖为情困,能消得惆怅几分。
剑锋凝霜寒,尘难断。
浮生换,此心依然。
且留一段情衷共春风,归去处月色朦胧。
缘生又缘灭,终难解。
红颜短,情字怎写。
云游四海中,剑啸九天。
此生眷恋不变……
该是有多么深的感情,才能将一首歌曲,唱得如此的委婉动听,无怨无悔……或许也只有妙言一人知晓吧。
音乐本身最高的境界不是弹奏的如何精湛,而是将歌曲中想表达的情意与韵律,通过轻轻地弹唱,便能感染每位听者的心灵最深处……
很显然,方妙言做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久久不能回神。
轻咳了几声,掩饰着心底的那丝小小脆弱,只当是有感而发的泪水,只见妙言缓缓走下台,朝着拓波翌晨微微一笑,“太子,妙黎唱得可好?”
拓波翌晨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望向眼前的女子,这个有着风一般飘渺灵气的女子,竟然能唱出世间的种种深情。
她此刻的哀伤,熨烫了他的眼。
二十多年来从未波动过的心,在转瞬间,竟是如此强烈地跳动着……
只为了她的这首歌,这些话,以及这个人……
妙言见状,心中大喜,果不其然,她还是成功了——一曲成名。
西武绝暗自深叹:司徒妙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连拓波翌晨如此难对付的男人,也渐渐对你疏于了防范,朕娶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太聪明的女人,留不得……一旦背叛,更会反咬自己一口。这样的人,除了利用到毫无价值可言后不留活口,还能如何?
妙言只知西武绝对于自己有着一百二十个疑心与杀心,却不知,西武绝真真正正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威胁,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开始,便是今日……
夜很浓,所有的利用与阴谋才刚刚开始……
一步步走向拓波翌晨,妙言眸中的光芒无人可以忽视,此刻的她,就如同****的凤凰,散发着重生的睿智与光辉……
“太子,不知妙黎的歌唱得如何?是否进得了您的眼?”妙言嫣然一笑,所有的输赢,顷刻之间,便见分晓。
的确,她赢了。
拓波翌晨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嘴角淡淡轻扬,“说吧,你想从本太子这里得到什么?”
闻言,妙言怔忡。
这样的一个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就连别人的用意也能猜测得如此透彻,却依旧能够以最直接的方式,使得他人无语可对。
是啊!她何曾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一个人会费劲心思去吸引另外一个人的注意,除非他想得到些什么,对于妙言而言,她今日所做的这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既然太子如此直接,那么,妙黎便说了。”深吸口气,妙言轻挑眉宇,“妙黎想要您拓波王朝冬季两成的收成,想与您朝修得百年政好!”
一语毕,众人惊。
全场一片肃静,就连平常轻佻闲玩惯了的西武厉也不禁微微失神,这样的一个女子,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胆识与才智?
初识时,她只观自己几眼便能猜中他的身份以及内心的隐藏,而今,却当着全朝重臣的面,如此狂妄出言,她的歌声,她的才智,她的机警,以及她那过人的胆识,就算是与男子相比都有过之而不及……
“哦?本太子凭什么答应你?”拓波翌晨突然来了兴致,二十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一件事情,挑起了他的兴趣与好奇心,他想去探究,去了解,到底要如何的深情,才能唱出如此感人的曲子,又是如何的无所畏惧,才能当着众人的面向他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
是啊!凭什么?她凭什么?她凭的只是那初来乍到的狂妄,凭的只是她生下来的那份孤勇,在这个人吃人的朝代里,除了利用还剩下什么?别人凭什么要答应她的要求?
妙言甚至有些小小的沮丧了,低垂着脑袋,她明白,自己不是神,没有任何筹码,除了她自己……
于是,她缓缓地伸出右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搭在了拓波翌晨的掌上,众人吸气,这女人未免也太大胆了点吧?不只是大胆,更是不知廉耻,明明身为武圣王朝的皇妃,却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做出如此有辱妇道的事情。
可是,就在人人都鄙视唾弃她如此行为的同时,妙言却笑了,笑得凄楚,笑得悲凉,仿佛经历了几生几世的伤痛,“太子可知,一个人如果连心都没了,他还剩下些什么吗?那便是求生的欲望,妙黎只是一介弱女子,求的只是在这乱世中,保下性命,捍卫家人,如此而已,如若太子愿意答应,三年……妙黎愿意用三年的时间,无论春夏秋冬,寒暑冰冻,只要太子需要,便愿为您一人弹奏,从此以后,只为您一人弹琴唱曲……”
是的,她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她只能拿着自己去赌,用一个女人的角度,去博取一个男人的怜悯之心,此刻,她的哀伤有一半是真的,但是有一半却是装的,可惜的是,她猜不透,拓波翌晨会不会吃自己的这一套。
她覆上他的大掌,只是想要将她此刻冰冷的温度传递给他,让他明白,她是真的害怕,是真的渴望安生立命,捍卫家人……
手背上那冰冷的触感,令拓波翌晨不由的心中一惊,一个人,竟然拥有着如此冰凉的温度,和如此哀伤的神情,到底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让她连心都丢掉了?
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大殿之上,也无人说话,前一秒还讥讽着妙言不守妇道的重臣们,这一刻,对于这样的一个绝色女子,却除了怜惜便只剩下无边的钦佩了。
一个女子,能为自己的家人付出那么多那么多,除了那深深的爱与无私的奉献,便无有他了……
她说,她只是想要保命,保全家人,于是,在她半真半假的眼神里,所有人都相信了……
到底是她装得太真,还是本就入戏已深?或许连妙言自己也不能分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