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三呆立良久，终于冲甄三娘开口：“你认得我吗？”
红烛之下，甄三娘的冷笑显得更加妖艳：“就是剥了你的皮我也认得你。”
无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甄三娘道：“我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要把我当礼物送给你。”
无三淡然道：“你以为我会要吗？”
甄三娘眼波流动：“你会不要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无三的话仿佛丢进了深渊，没有人来回答，而无三自己似乎根本没有等着谁来回答，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是一个以杀人为业的人，在要杀人的时候，我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士可杀不可辱。”
甄三娘不耐烦地将头扭向一边。
无三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甘心受辱，可是我从小就在受辱中长大，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正眼看过我，所有的人都巴不得我立即就死，那你说我会怎么想？”
甄三娘回过头来看着无三，但是并没有说话。
无三接着道：“我就想，你们想让我死，那我就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给你们看看。”
甄三娘忽然笑了：“你是怕我寻死吗？”
无三道：“不是。我想说，因为他们从来不把我当人看，所以我知道做一个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短刀刘一带我进来，我就明白了。我杀了你的男人，你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却将你交给我，为什么？就是他们要将一个美丽的女人彻底毁掉，因为他们不是人。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可以不是，但我还有的选择。”
甄三娘喃喃地问道：“你真的在乎做人的感觉？”
无三道：“我从小到大，一天天生不如死地熬过来，就是要找一个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你说这种感觉重不重要？”
甄三娘抬手，一柄小刀飞出，咚的一声，插在旁边的小几上，红烛火焰摇晃了摇晃：“我本来想杀了你，现在不知为什么，有点下不去手了。”
“你杀不了我。”无三冷冷道，“不过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甄三娘道：“说吧，还卖什么关子？”
无三道：“如果我能救你出去，你跟不跟我走？”
甄三娘道：“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何能救我出去？”
无三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你出去，但是如果有一线机会，我就算拼了命，也会这么做。我只问你，如果我可以救你出去，你跟不跟我走？”
甄三娘叹道：“你杀了我的男人，我还跟你走，为什么？”
无三道：“因为过去的事，永远无法逆转，但是以后的事，你可以自己选择。你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去过真正人的日子。”
甄三娘笑了：“如果我还年轻的话，一定会被你的傻话感动，只是我如今老了，也看过太多人世间龌龊已极的事，你自己多保重吧。”
无三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你不相信我？”
甄三娘笑得更厉害：“我们不妨玩个游戏。我保证能从这里逃出去，如果那个时候，你在外面还活着，我们就一起逃走。”
无三想了想：“你能从这里逃出去？”
甄三娘道：“说实话，我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不知要比你会活着的机会大多少倍。”
无三点了点头：“那就好。”
甄三娘问道：“你为什么说‘那就好’，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无三道：“无论是谁的话我都不相信，但是如果你真想逃出去，我一定在外面等你。”
甄三娘道：“你会在外面做什么？”
无三道：“我不知道，但肯定离不开两件事，一个是杀人，一个就是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