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逸之个人而言,他对潘淑妃和大皇子刘钊的感情并不深,如果不是为了安抚潘丞相一派,他真的不想耗费时间去应付他们。但是最近政事上有些需要用到潘丞相的地方,而潘丞相也已经明里暗里向他示好,在处理朝堂上的纷争之时,也不再如先前那样咄咄相逼,反而愿意让他三分,顺着他的意思去办。是以刘逸之也不好做得太过,潘丞相愿意退让,他也愿意领他这个人情,他便于前些日子恢复了对潘淑妃和大皇子刘钊三日一探望的惯例。
当天傍晚时分,刘逸之就去过飞霞殿看望潘淑妃和大皇子刘钊两人,那个时候刘钊还很好,精神极佳,活蹦乱跳。刘逸之问他的功课,他也有问有答,条理清楚,刘逸之还因此夸奖了他几句,并赏了他一块松烟墨做奖励。
可是这才过去两三个时辰,刘钊就病了,还发起了高烧,小脸蛋儿烧得一片通红,眼皮子耷拉下来,精神萎靡,两眼无神,被抱在奶娘怀里昏昏欲睡。
刘逸之沉着一张脸,目光冷冽地盯着眼前的潘淑妃,恨不得在她的脸上剜出一个血窟窿,火大地道:“大皇子病了,你不好好照顾,大半夜的还抱他去凤仪宫,你是想他更不好吗?”刚刚的好事被打断,刘逸之心中正积着一团怒火没处发,潘淑妃如此没有眼色,自然而然地成为他的出气筒。
潘淑妃一脸惊惶,泫然欲泣,看向刘逸之的目光楚楚可怜,用心酸难过的语调道:“皇上,钊儿用过晚膳后就开始发烧,一直念叨着要见父皇,臣妾也知道不该去凤仪宫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是钊儿实在是可怜,他还那么小,臣妾也是没法子才去找皇上的。”
刘逸之怒道:“朕又不会看病!”言下之意是找他也没用。
对于此事,刘逸之发火也是正常,明明已经有太医在守着,药也已经吃了,可潘淑妃还是抱着大皇子刘钊,大半夜的穿过半个后宫去凤仪宫找他,不光破坏了他的好事,还让苏青青十分难堪,这纯粹是故意给他找茬!
潘淑妃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刘逸之话里的不悦,此时此刻,她只好拿出生病的儿子当挡箭牌,从奶娘手中抱过刘钊,抱到刘逸之身前,眼眸里尽是企盼,柔声求着他道:“皇上,你看在钊儿这么小还生病的份上,就抱抱他吧。”
刘逸之低头看了一眼潘淑妃怀里满脸通红的刘钊,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他即使再不喜欢小孩儿,再不喜欢潘淑妃,但他也不至于跟一个生病的小孩儿闹脾气。
刘逸之默了片刻,就在潘淑妃以为他不会抱刘钊的时候,他终于伸出手去,从潘淑妃怀里接过刘钊。他没怎么抱过小孩儿,抱刘钊的手臂十分僵硬,生疏的动作又过分小心翼翼,生怕把刘钊给摔在地上。
刘逸之抱着刘钊坐在椅子上,见他整张脸儿烧得通红,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烫手得可怕,皱着眉头道:“怎么这么烫?”又见刘钊身上的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包得就跟一个粽子似的,也不知他的脸红到底是烧的,还是热的了。
尽管刘逸之不喜欢小孩儿,也没有亲自带过小孩儿,但他在现代的时候,还是看过他的姐姐怎么带孩子的,也知道一些基本护理常识。
“去拿些酒来。”刘逸之一边吩咐,一边动手脱刘钊的衣服,那一件件的衣服,裹得那么厚,没病也该悟出病来。
潘淑妃想上前去阻止刘逸之,让他别脱刘钊的衣服又不敢,只好把太医叮嘱的话拿来告诫他,急急地道:“皇上,太医说钊儿发烧,需要保暖,不能吹风。”
刘逸之想要用酒给刘钊退烧,但他懒得跟她解释,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催促道:“赶快拿酒来。”
酒很快就拿来了,刘逸之也把刘钊的衣服脱得差不多了,他先把酒倒在手心里,再用手把酒往刘钊的额头上,脸上,四肢等处擦,在擦的时候还特意避开心脏等重要部位。
一时间,房间里弥散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儿。潘淑妃等人看刘逸之这么做,想阻止又不敢,只能看着他把刘钊全身上下都抹上酒。等把酒抹完,刘逸之伸手拉过被子来给刘钊盖上。然后坐在旁边守着。
不得不说,刘逸之给刘钊浑身上下擦上酒之后,刘钊的体温慢慢就降了下去,脸蛋儿也不像先前那样烧得一片通红,逐渐变成正常的肤色。
刘逸之为了刘钊这个便宜儿子熬了大半夜,累得够呛,见刘钊退烧之后才去休息,睡不到两个时辰又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去上朝。
众大臣也早在等候上朝的时间里,听闻了有关刘逸之照顾大皇子刘钊一夜的事情,是以在看到双眼布满血丝的刘逸之之时,潘丞相等人心中起了一番涟漪。
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很快就退了朝。德福心疼刘逸之辛苦,就劝他在乾元殿再睡一会儿。
刘逸之在乾元殿里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起来处理政事,批阅奏折,会见大臣,等他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都已经快到傍晚了。
想起昨晚上离开时苏青青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可怜模样,刘逸之心中某处就忍不住心疼,眼前全是她那楚楚可怜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她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黯然神伤?或是默默流泪?
刘逸之从御案后站起身来,叫德福摆驾凤仪宫。
等刘逸之到凤仪宫的时候,苏青青还坐在窗边看书,看到动情的地方,还跟着书里的人物一起流泪。
刘逸之没让宫女通报,放轻脚步走进去,看到的就是在抹眼泪的苏青青,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鼻头红红的,微微抽噎着,人见犹怜。
这一眼,这一幕,让刘逸之停住脚步,自问是不是昨夜在他走后,她也这么抽噎过?想来一定是的,她是那么柔软善良的女子,却又有自己倔强坚强的一面,即使她心中真的很难过,也不会在那时就表现出来,多半都是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舔砥伤口。
想到此,刘逸之大步走上前去,伸手拥住苏青青,把她圈在怀中,怜惜地道:“怎么看书都看哭了?”
苏青青手中的书啪嗒落在地上,伸出双手环抱住刘逸之的劲腰,把头埋在刘逸之的胸前,不让他看到眼中溢出的泪水。
刘逸之也不动她,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这么让她抱着他,任由她把泪水流在他的龙袍上,浸湿他的袍服,浸入他的内心。
不知道站了多久,苏青青终于不再流泪,埋首在刘逸之胸前,却始终不肯抬头,她这是为自己先前的举动感到害羞了。
刘逸之用手推推她的肩头,温柔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上,轻声唤着她的名,“青青……”苏青青不动,双手依旧牢牢圈住他的腰身,只小小声嘀咕一句什么。
不知道苏青青究竟讲了什么,刘逸之低头侧耳倾听,问道:“什么?”
苏青青脸颊绯红一片,连耳根子也跟着红了,用如蚊子一般呐呐的细小声音重复一遍,“我心悦你!”
刘逸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苏青青到底说了什么,顿时开怀大笑,双手捧起苏青青的脸蛋儿,一连亲了好几口,直道:“青青,你真是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