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歆缓缓转身,只见远处一白衣公子正纵马疾驰而来。长发飞舞。眉目如峰,衣冠胜雪,好一翩翩少年郎!
赵歆眯起眼睛,淡淡地看着由远及近的白衣男子,原本平和的眼神缓缓沉了下去。
“雨潇哥哥!”看到此人,赵茗儿的眼中却是顿时暴起兴奋的光芒,尖声大喊着。要不是赵歆伸手拉住她,怕是早已冲了下去。就算是如此,她此时仍是在台阶上蹦蹦跳跳,不断地向下招着手,似乎唯恐那白衣公子不知道她在这儿似的。
来人,正是李雨潇。
马很快便来到近前,李雨潇翻身下马,先对着旁边的凌晨与众将士笑了笑,接着双膝跪地,一叩到底,恭声道:“臣李雨潇叩见陛下。”这李雨潇身为李刚之子,亦为朝中一员,称臣并无不妥。只见他又磕了一头,接着道:“臣冒然而来,耽误了宴会的进程,还请陛下降罪。”说罢便又是五体投地的一拜。
看他这个样子,赵歆就是想降也不能降了,笑了笑,刚要说些宽恕的话,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混账!”
怒吼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声未绝,便见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电射而出。
正是李刚!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刚便已冲了下去,朝着李雨潇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格外之响亮,这一下力量之大,竟是硬生生地将跪在地上的李雨潇打的离地而起,身子在空中翻腾半周,要不是他及时用手撑住,怕是此刻已然砸在雪地之中。
李雨潇缓缓抬头,嘴角竟已渗出丝丝血迹,俊朗的脸也以肉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父亲…..”李雨潇伸手擦了擦嘴边的鲜血,一脸茫然地看着李刚。
“畜牲!”还没等李雨潇把话说完,李刚便又是大吼一声,一个箭步来到身前,又是猛地一脚蹬出!
这一脚的劲度同样不小,李雨潇顿时像个皮球一样在雪地上滚了起来。而李刚显然还不打算这么放过他,瞬间又欺身上前,对着李雨潇便是一顿有如狂风暴雨般的暴打,“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
“住手!”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猝然响起!只见台阶上,赵茗儿猛地挣开赵歆抓着她的手,如一团紫色的旋风般席卷而下,转瞬间便来到李刚身边,一把将李刚推开,张开双臂站在早已趴在地上的李雨潇身前,俏目含煞,冷声道:“李刚,你要干什么!”
李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低着头,似乎对赵茗儿的质问无言以对。
“哼!”赵茗儿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剜了李刚一眼。转身蹲下,拉起李雨潇的一只手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赵茗儿身上便浮现出一层紫朦朦的光辉,只见她一只手在李雨潇的手臂上连点几下,另一只手一旋,掌心相对,紫色的光芒便顺着那相连的手臂传到了李雨潇的身上。紫芒入体,李雨潇的身子猛地一颤,身上瞬间变得紫光剔透,不过原本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却是消减了许多。
良久,赵茗儿才缓缓睁开眼睛,长呼口气,小脸儿有些发白,紫色的光芒也渐渐褪去。
“雨潇哥哥,你怎么样了?”看着李雨潇身上的紫色缓缓消失,赵茗儿赶忙扶他坐起,一脸担忧的问道。
“咳……咳…..”此时的李雨潇哪里还有人的样子,睁了睁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轻咳两声,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在雪地上留下一抹刺目的红。
“雨潇哥哥……”赵茗儿呜咽着,漂亮的大眼睛腾起一片片水雾,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呆住了。蓦地,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银牙一咬,伸手抱住李雨潇的双腿,猛地一起身,便要将李雨潇拦腰抱起!
虽说李雨潇并不胖,但毕竟是一个实打实的成年男子,身体的重量又岂是赵茗儿这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所能承受的?
就在抱起李雨潇的瞬间,赵茗儿便觉得一股巨力从手上传来,内力过度消耗的身体此时根本无法抵御,身子猛地一歪,整个人顿时向前踉跄而去,眼看着便要与李雨潇一同栽在雪地之中。
就在这时,赵茗儿忽觉手上一轻,前冲的身子也随之停了下来,蓦然抬头,入眼处,是一个漂亮的男子。
说是漂亮绝不为过,过分精致的五官搭配着俊雅柔和的脸颊,额前被阳光染成淡金色的长发被风拂的轻轻抖动着,微及眼眸。除了身上的气质,整个人几乎已与女子别无二致。他淡淡地笑着,笑容似乎揉碎了阳光,带着一种梦幻的味道。
赵茗儿从小到大还未看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间不禁有些发愣,等回过神来,看见那男子仍在笑着看自己,不禁脸上一红,但随即想到这人不正是惹爹爹生气的那个什么凌晨么,刚到嘴边的感谢顿时变成了一声轻哼。一劈手将李雨潇夺了下来,搭在身上便转身而去。竟是再也没瞧上凌晨一眼。
看着赵茗儿的背影,凌晨不禁摇头失笑。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儿……
“茗儿。”这时,台阶上那道威严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赵茗儿身子一震,“父……父皇。”
“闹够了么?”赵歆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
“父皇,我……”赵茗儿低着头,她知道每次父皇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那便是真的怒了。
“我问你闹够了没有!”赵歆的声音骤然转冷,一股森然的威压,瞬间席卷开来!
赵茗儿骇然后退几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脸色冰寒的赵歆,委屈的泪花在眼中缓缓凝聚。
“够了没有!”赵歆猛地咆哮了一声,压抑的怒火终于在此刻完全爆发!声音如滚滚雷霆一般,震得整片天空似乎都在轰然作响!
“没有!”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尖叫声随之响起,赵茗儿的眼泪疯狂地夺眶而出,对着赵歆嘶声尖叫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没有!”说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背起李雨潇,便猛然朝着皇宫偏门飞奔了过去。
士兵们见她如此模样,哪里还敢阻拦,短短瞬间,赵茗儿便已经来到门前。
“站住!”一声低喝响起,金色的身影猛然掠空而至,但还没等落地,却见赵茗儿脚下一个趔趄,一口鲜血逆口而出,扑倒在雪地上。她本就是强弩之末,一鼓作气的势头此时又被赵歆打断,加上内力过损,不吐血那才怪呢。
“茗儿!”金色身影骤然加速,瞬间便来到赵茗儿身边,伸手将她扶起,“茗儿,你……”
“放手!”赵茗儿骤然嘶吼一声,手臂猛地一轮甩开赵歆,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赵茗儿喘着粗气,之前精心装扮的头发早已杂乱不堪,泪光盈盈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赵歆,眼中盛满的分明是那令人心疼的倔强。
赵歆浑身猛然巨震,竟就这么呆呆地站住了。
这双眼眸……
赵茗儿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赵歆,终究没多想。转过身,缓缓将李雨潇背起,任由他嘴里流出的鲜血洒在自己的裙子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便又是一跤摔倒。
赵歆猛地伸出手,但是看着赵茗儿正吃力站起的身躯,手,终是放了下去,手掌缓缓张开,鲜血滴滴而落。猛然回身,阳光下似乎闪过一滴晶莹。
月儿……
深吸口气,长身而起,来到李刚的面前。脸色一如既往的冷硬,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
“怎么回事?”
此时的李刚早已不在喘息了,闻言立刻跪伏于地,“陛下,犬子不识规矩,扰了陛下的兴致,臣斗胆代陛下之手责罚于他,还望陛下……”
“放屁!”赵歆暴喝一声,一伸手便将话还没说完的李刚拎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在阳光下竟闪烁着慑人的寒芒。声音亦是冷到了极致。
“李刚,你想要干什么?”
“陛下!陛下息怒!陛下饶命啊陛下……”李刚在空中如一个老王八般不断翻腾着四肢,一边大声哭嚎着,那声音叫的叫做一个惨啊……
赵歆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响,方才冷哼一声,手一摆,便将李刚仍在地上。老王八着陆,还未来得及调整身形,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来到赵歆身边,眼泪与鼻涕齐飞,“陛下赎罪!陛下赎罪啊!老臣……老臣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还请陛下明鉴啊陛下!”
“哦?”赵歆嗤笑一声,“你到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为国家社稷着想的?”
“陛下。”李刚身子一挺,脸色一肃,神色之间竟是义正言辞了起来,“兵者,**也。将者,兵之帅统也。犬子今日之过,看似微笑,实则重大!犬子身为国家将领,时间观念竟如斯薄弱。若如今不加以严惩,长此以往,统下之兵定然杂乱不堪,毫无军纪可言。今日宴会能来迟,焉知他日不会因此在战场上延误时机?到时,战机遗逝,溃败千里,影响的何不是我楼兰之江山社稷!古有云,恶小尚不能为,何况是这动辄便关乎国家繁荣昌定的大事?臣身为兵部尚书,又岂可对如此重大的隐患置若罔闻!”
李刚深吸口气,“陛下,臣今日之举着实过激,陛下责罚,臣自心甘情愿,但是……”他顿了顿,“臣只想说,臣今日如此惩罚雨潇,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老臣对国家将领的教育与鞭策,更是身为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孩子未来的期望与担忧啊!”说罢,猛然叩头而下,久久,不再起身。
风,猛烈地嘶号着,雪花片片飞舞,席卷过李刚瑟瑟发抖的枯老身躯。
赵歆缓缓抬头,雪后的阳光似乎格外的刺眼。闭上眼,良久,方才长叹一声,拂袖而去。不一会儿,淡淡声音从远方传来。
“起来吧……”
“谢,陛下!”李刚低着头站起身来,阴影处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与此同时,一个正随着人流缓缓进城的士兵眼中亦是掠过一抹炽烈的红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