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我想,在他们的眼中,我大概也是如此吧。谁又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的来历呢!在我的记忆里,从一九九三年起,我就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了。有时候,我无法准确而坚定地说自己是谁——而那个姓闫名文盛的家伙又是谁!我常常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中。在离开家乡之后,我为自己的焦虑找到了理由——因为有那么多的人也是如此。他们甚至比我还要迷茫,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们是含混不清的。
我有时候会想想自己的漂泊,也有的时候,我对人讲讲自己的经历。倾听的人对我的言语总是狐疑。我不知道他们凭借什么样的理由认为我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当他们对我的叙述不屑一顾,我会感到一种深切的难过。这种难过偶尔光临我的生活。也有好长一段时期,我的日子平静如水。
在南方的那些日子里,我遇到过一个新疆人。他的年龄大过我好多,我不清楚他漂泊的真正理由。他的身材也高过我许多——那一天,他同我一起走在布吉镇。我记得他背着很大的一个包,那包看起来也很重。他身子朝不背包的那一侧弯着。他要随同我进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应允他的要求,甚至,他没有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我就自告奋勇要那样做了。当时我注意到他的欣喜,我的心中也有一丝丝简单的快慰。后来我们就坐了一辆大巴向既定的方向进发。一路上,他不多说话,只是提醒我不要错过站点。
我带他进关,后来,我还把他送到离我的住所差不多有五百多米的公路上,看着他上车。我记得当时是九月下旬,天气还比较热。那一天刚刚下过一次雨,路面上有些湿和滑——他的裤脚上沾着泥点,再加上他的言行举止中透露出的明显的外地人气息,所以,我想把他留宿一晚的想法没有达到。在我带他进门的一瞬,我注意到旁边坐的我的朋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准确地说,他是我表姐夫的朋友。他可能想问问我有关这个新疆人的情况,最终还是没有问我,而是直接同客人搭上了腔。我在自己的床上听他们谈话,大约有五分钟,客人留在屋子里,我表姐夫的朋友出去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他的神色中没有丝毫察觉。我想大约该送他走了。
第二天,我在《深圳都市报》与他相遇。他注意到我,有一丝惊讶。他说,你也来了。我听出了他语调中的怪异,就点点头,没有说话。后来我办完了事情,提前下来了。我在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一份报纸,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的高大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近。他瞄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我心存侥幸,想问问他的情况。但他的脚步没有停留,很快就走到我前面去了。待我走到站点的时候,再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我的这位新疆老兄就这样被我跟丢了。以后,我再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