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茂密葱郁的树林里,一位身形消瘦穿着灰袍的少年正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此刻神情紧张的看着前方,那是一颗枝繁叶茂的老粗树,在那里同样有一位体态稍显臃肿的少年,此刻双臂正紧紧怀抱在粗糙的树干上,两只肥腿不断的乱蹬,试图以此向上攀爬。
“少爷你还是下来吧,让小的来替你掏鸟蛋吧。”
“小杂种!你少废话我要是爬不上去,你今天不禁没饭吃,还要吃一顿皮鞭。”
那紧紧抱住树干的小胖子,一听到自家仆人的话语,立刻面目凶狠的转过头恶狠狠的大叫着。
“是,是,少爷。”
站在树底下的消瘦少年,缩了缩脖子,右手擦了一下额头上泌出的汗渍,不再说什么。
其实他那里是关心树上胖子的事情,只是怕他跌下来受伤,到时自己回到府必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这个身形消瘦的少年姓郝名无邪,刚刚年至十六,两年前被卖入杨府,如今是杨府中的一名仆人,专门陪伴府里的小少爷玩耍,也就是此刻奋力攀爬的小胖子。
无邪此刻眼神紧紧的锁定在小胖子的身上,只要其稍有支撑不住的现象,就立马接住对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直苦苦抱住树干的小胖子,此刻双臂已经隐隐发抖,脸色苍白,汗水直下,显然一副要支撑不住的模样。
“啊”
一团黏糊糊的肥肉终于沉重的从粗糙树干上跌落而下。
“少爷小心。”
无邪惊呼了一声,一个快步便走到预定好的位置,可奈何以自己的单薄身板根本难以接住从树上垂落而下的小胖子,最终被小胖子的重量压倒在地嗷嗷大叫。
“小少爷,小少爷,快起来小人的腰都快被你压断了。”
“压死你才好。”
小胖子嘟囔了一句,不过却也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
“少爷,我看咱们还是回府吧,现在玩也玩够了,要是让少奶奶知道了你私自跑出来,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无邪揉了揉自己的小腰,愁容满面的对着自己的小主子劝道。
“那,好吧。”
小胖子看了看这颗粗壮的大树,想了想也同意了吴邪的看法,毕竟以他的体格若是不出意外,基本上毫无希望爬上去,而他又不想让别人帮忙,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家。
就这样,小胖子大大咧咧的走在前,无邪低头哈腰的走在后,不一会的就走出了树影斑斓的密林。
然而就在走出密林,不过百步时,一直走在后面的无邪却突然诡异的朝后面的密林笑了笑,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可又瞬间消失无影,换成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跟在小胖子的身后。
当无邪和小胖子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远方的时候,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密林中一闪而逝。
………
杨府外围某个隐蔽的墙角下,一对少年正唧唧歪歪的交谈着什么。
“少爷赶快钻进去吧。”
无邪有些焦急的对着自家少爷说道。
“我为什么要再次钻狗洞回家,直接从大门走不就行了吗?。”
小胖子颇为不解的看着有些焦急的吴邪。
“少爷呀,我们这是偷跑出来的,怎么能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走呢,要是被夫人看见,我们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溜出去玩了。”
“说得也是,不过无邪你以后可要常带我出去溜达溜达,不然我就叫我母亲打死你。”
小胖子依旧语气不善的言道,最后还是依照无邪之言,慢慢蹲下肥胖的身体低着头朝墙面一处狗洞内钻去。
无邪看着如大肥虫般慢慢向前爬行的小胖子,心中冷笑不已。
“打死我吗?若非是你强烈要求我带你出来,我又如何这样提心吊胆,不过…这样也好”
无邪原本心中不岔,可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反而咧嘴一笑,也慢慢的四肢着地,跟着小胖子的屁股后面朝狗洞钻去,同时心中默念:
“千万别放屁,千万别放屁。”
在这个地方,仆人就相当于畜生一般低贱,可以任凭主人打杀,而不会有任何人制裁,更不敢乱说闲话。
所以一个偏房小妾十二岁的儿子,才会对无邪又打又骂毫不客气,正是因为这种习性所致。
没过多久,两人就逐个通过狗洞钻进杨府中,无邪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便带着小胖子朝某处走去。
“老杨,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向将军汇报一下。”
只见两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刚才的狗洞旁,其中一人转头对着同伴言道。
“这个就算了,不过是小少爷想出去透透气玩耍而已,若是这点小事都要和将军说,那他还不烦死。”
“这倒也是。”
这句话说完,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一些衣服的嚯嚯声,在定睛向原处一看,那里还有半分人影,如不是青天白日,还以为见鬼了呢。
而无邪则左转右转的带着小胖子回到一间精致的书房。
这个书房是小胖子的母亲,亲自叫人布置的,专门用来给小胖子读书之用。
“少爷要是没事的话,那小人我就先回去了。”
无邪带着自家少爷刚刚回到书房,便低着头低声下气的询问着小胖子。
“好了你回去吧,记得明天一大早就要来书房,到时好带我出去玩,知道吗?要是来晚了后果你是知道的。”
小胖子趾高气扬的挺起了小胸脯说道。
“是少爷,小人明早定会早些来的。”
吴邪轻声回应了一句,就低着小脑袋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吴邪透过房门看向屋内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最后依循着某条小碎石子路左拐右拐的离开了这里。
而此时此刻在杨府的某个隐蔽的小房间内,一个貌似管家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坐在圆形的凳子上与对面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褶的老者交谈着。
“木老,后天晚上就是杨建云五十岁的寿宴,到时我们是否按照原计划行动还是另有改变,毕竟这个计划有点冒险呀。”
中年男子面色忧愁的对着老者说道,显然他的内心有些焦急不安。
“计划没有改变,还是原来的计划,虽说有些冒险,但这却是一条以最快速度夺取那东西的方法了。”
老者微眯着双眼,淡淡的言道。
“说的也是,为了那个东西冒点险也值得,可我就怕这次失败之后,以后再夺取的话,恐怕就非常的困难。”
“那也没有办法,谁叫这杨府戒备森严,若是不那样做,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离开了,不然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这位老者说完这句,便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带上了房门,这名被对方称作木老的老者,脸色竟然极其阴险的朝房门内撇了撇嘴,显得有些耐人寻味,最后看了看四周就背起双手,朝某处走去。
杨府中某个破旧肮脏的柴房里,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躺在一张木制的旧板上,其旁边还有一个叠好的被子,但那张被子却无时无刻的散发着一股子霉味,仿佛以前藏在某处多时,今日才拿出来似得。
无邪躺在冰冷僵硬的木板床上,怔怔的看着房梁上结满的蜘蛛网,脑海中却是闪过一片片唯美凄凉的画面。
那是一个五年前的一个早上,某镇的大街上屋门紧闭,大雪纷飞的场景。
一个老头颤颤巍巍的从街道某个紧闭屋内角落中,将自家的大门一推而开,看了看依旧大雪纷飞的街道,笑了笑,发出苍老无力的声音:
“有了这场大雪,相信明年粮食的收成一定会好上许多,咳、咳。”
说着说着,老者就咳嗽了几下,随后从屋内拿出了一把扫帚,有些无力的扫着自家门前已经堆积了一寸的积雪。
扫着扫着,一直微眯着双眼的老者,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好像扫到了一块大石头,便低头一看。
这哪里是个石头,分明就是一个已经冻僵的少年蜷缩着身体倒在了积雪当中。
“咦?这不是我们镇前几天来要饭的小乞丐吗?怎么会倒在我家的门前呢?要是死在了这里可就麻烦了”
这位老者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不仅没有赶紧上前救助,反而皱起了眉头,暗自低骂了一声“晦气”。
“哼,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家的门前,到时候说不定官府还要我给你买棺材呢。”
老者心中如此想着,便立刻扔下了手中的扫帚,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拉着少年的左腿开始使劲的向前拖着,打算将冻僵的少年拉到别家的门前。
可就在这时,一位面貌慈祥温和的老奶奶从刚才的屋内走出,看到了自己的老伴竟然拉着一位少年的左腿,不断的向前移动,便立刻快步走到老伴的身边,大声的质问着:
“你个死老头子,不救助别人就算了,竟然还这样子。”
这位老妪说完,就怒气冲冲的拍打了自己老伴的手臂,使其松开了抓住少年的左腿,便赶紧利索的蹲下腰搀扶着少年就要往屋内走去。
可就在这时,那位因被打了一下手臂的老者却有些焦急的说道:
“老婆子呀,我们自己生存都非常的困难,要是将此人救活了,到时他赖在我们家,那可如何是好呀。”
面容苍老的老者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这?”
老妪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也觉的是这么个道理,可看着紧皱眉头的少年又有些于心不忍,不由的看向老伴。
“哎呀,老婆子,你想呀,若是我们将此人丢在一家大富大贵人家的门口,到时这人一定会被救下来的。”
“那好吧。”
老妪答应了下来,随后就将这位浑身冻僵的少年搬到了镇上一位颇有名气的府邸门前,之后就离开了。
而这位浑身冻僵看似昏迷不醒的少年,却是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其已经两天没有吃饭,身上又冰冷僵硬,连眨一下眼皮都困难无比,但不妨碍他听到那两老夫妻的话语。
“哈、哈、哈、哈,乐于助人,雪中送炭全是假话,如不是我的父母因救他人而丧生,我又何苦落到如今的地步。”
僵硬的身体阻止了这位少年的活动,但却阻止不了他因愤怒而活跃的思维。
随着时间的流逝,躺在大门前的少年,其思想慢慢的变得缓慢直至真正的停止,身上也渐渐的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衣。
当那少年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温暖的小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旁边还有一碗尚未冰凉的姜汤。
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被人救了,但以后的日子恐怕永远都是一辈子的奴仆,如果不出意外一生的命运就这样定型了,但命运弄人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
躺在破旧木板床上的无邪翻了翻身,闭上了双眼,不再回忆从前那悲惨的生活,而是冥想着他被人派到府中所谋划的事情。
“后天晚上就是杨将军的五十大寿,到时我会陪着小少爷坐在宴席的前方,不过以那小胖子的智商,只要我略施小计便可离开,随后将那条通道上的侍卫迷晕,就可进入其中盗取里面一件令任何人都眼馋的宝物。”
“可这么重要的东西,组织怎么可能就派我们几人前去呢,要么就是拿我们做炮灰试试真假,要么就是他们知道真正的藏宝之地,而我们所探查到的地方只是一道假穴,主要是给他们混淆视听的。”
无邪想到这里,不禁微眯了一下双眼,暗自思量了片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看来我得另想办法了,嘿嘿!想拿我当傻子一样使唤吗?”
无邪冷笑了一声,随后闭上了有些沉重的眼皮,心中则在不断的思考。
第二天清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无邪也随便洗漱了一下,就立刻从脏乱的柴房中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就循着某个小石子路走去。
某个精致的书房外,一个看似十五、六的少年,探头探脑的站在门外,低声的对屋内喊道:
“少爷,起床了。”
屋内一片寂静,除了微弱的呼吸声。
无邪见此只能无奈的继续喊道:
“少爷起来了,不然就没法出去玩耍了。”
连续喊了五六声,屋内才有了点动静,不过很快又平息了。
无邪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静静的等候自己小少爷起来。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后,屋内才传出细细沙沙的声响,看来小胖子是睡够了,已经开始在穿衣服,不过一会屋内就传出了小胖子的呼喊声:
“小杂种还不去替我打盆热水来给我洗脸。”
“是、是少爷,小的这就去给你打水。”
无邪假装慌忙的回应了一声,其实心里却对小胖子恨之入骨,不过还是乖乖的去厨房打了壶开水过来。
无邪将水壶中的热水倒进了铁盆中,并且看向穿戴有些不齐的小胖子,开口说道:
“哦!对了少爷,要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少奶奶请你去吃饭,那时怎么办,要不要和昨天一样去告诉少奶奶,就说你要安心在书房中念书,今天中午就不去大堂吃饭了,少爷你看如何。”
“嗯,等本少爷洗好脸,立刻就去。”
一番洗漱过后,小胖子就去他母亲那说明了情况,随后无邪就带着自家的少爷,依照昨天的方法,依旧从那条还未封闭的狗洞钻出了杨府中。
这次他们并未像昨天一般直奔密林,而是依着小胖子的意见在城里的大街上转悠,看看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无邪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珠子转了转低着头,开口对小胖子说道:
“少爷,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一间客栈填填肚子。”
“好!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可没带钱。”
小胖子一听此话不由的想起了肥美油腻的烤鸡,不禁咽了口口水,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并对无邪说道。
“这?那少爷可否将身上的那块玉佩交给我,我拿到当铺去当,等明天来的时候再赎回来,你看可好。”
无邪有些为难起来,不禁将目光看向了小胖子脖子上的玉坠,开口询问着。
“哼!这不行,这枚玉佩可是我爹爹送给我的,怎么可能拿去当呢。”
小胖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无邪的要求。
“可小人身为一个奴仆,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呀,要不我们就买几个包子吃算了。”
无邪露出一副愁容,无奈的对自家的小主子说道。
“不行,谁要吃哪种只有畜生才吃的食物,要不我们回去取钱吧。”
小胖子一想到哪种一丝味道也没有的馒头,就一阵泛呕,摇了摇头。
“但我们这样一来一回的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要溜出来玩耍可就困难了,少爷你要想清楚。”
“这!!”
在无邪的一番劝说之后,小胖子依依不舍的从脖子上摘下了那颗陪伴多年的玉坠。
“少爷放心,等明天再来时,我们就去当铺赎回来,绝不会弄丢了。”
无邪拍了拍胸脯保证着,叮嘱着小胖子不要乱跑后,就一溜烟的跑掉了。
然而这时,某个客栈二楼的窗户处,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青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小胖子的位置,对同伴说道:
“那个奴仆怎么扔下自己的主子就溜走了,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直接将其处死掉。”
“兄弟说笑了,那仆人不过是拿着我们少爷的玉坠去当铺当取些银两罢了,过会儿就会回来的。”
对面的青年听闻此话,呵呵一笑,继而开口说道。
“哦!没想到杨兄竟然懂得唇语之术,在下佩服佩服。”
“哈哈,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此人话语看似谦虚,但脸上却得意不已。
………
无邪在人群中左拐右拐,不一会就走到了一家当铺的门口,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后,就掀开了布帘走了进去。
“掌柜的,你看枚玉坠值多少钱。”
无邪将手中的玉佩放在了柜台上,淡淡的问道。
“我看看。”
站在柜台后面的中年男子,拿起了玉坠,不过几息的时间,其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不过很快的消失不见,转而淡淡的评价这枚玉坠:
“这枚玉坠色泽饱满圆润,雕刻的也非常的精美,但是还有些瑕疵,这样吧我就给你三十两纹银,你看如何。”
“三十两吗?行!不过这块玉你得给我留着,我明天就会来赎,若是弄丢了,我怕你的性命会不保。”
无邪自然是知道,这个老板故意压价钱,不过也不在意。
谈好了价钱,掌柜收下了玉佩,不一会就从后面拿出了一只灰色的布袋递给了无邪。
收下了钱财,无邪一句话也未多说,就朝门外走去,可就在要离开屋内的刹那,无邪突然莫名其妙的朝掌柜点了点头,而对方同样点了点头,像是会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