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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倾国

子元走到楚文王面前,轻声道:“王兄,刚才这息夫人,你可认出她是谁了吗?”

楚文王久久地望着妫离去的方向,独自添满酒樽,仰头喝干:“曲水悬崖,若不是这个妫儿出手相救的话,恐怕你还有屈大夫和寡人,早就暴死他乡做了孤魂野鬼了。”

息侯过来告罪:“王上,贱妾妇道人家,不懂礼法,还望王上宽恕。”

那楚文王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他向息侯招了招手,探过身子对息侯道:“男子愚蠢不如懒猪泥狗,女子虽弱,贤能称万世人杰,你,配不上她。”

息侯脸面僵硬不知如何回答,他干笑了笑:“是,王上说的是,是。”

楚文王将脸又凑近息侯,小声说道:“这世间至宝岂能容你糟踏……”说着,将酒杯往案上一顿大喊一声:“来呀,把息侯给寡人拿下。”

只见子元就近一脚,将息侯踢翻。斗伯比、斗廉、屈重等人起身跃过菜案,剑逼息国诸臣,于息侯同来的曹汤,只吓得两腿筛糠,身后随人早被楚人用刀逼住!

楚文王坐于案后大声命令:“屈重,速到城外招大军进城。”

屈重一声:“喏!”手按腰中佩剑跑了出去。

楚文王绕案而出,一边走一边说:“斗廉。”

斗廉急忙躬身:“臣在。”

楚文王:“带着你部速速占领息宫,息夫人少一根头发,你就用此剑自裁。”

楚文王将案上宝剑扔了过去。

斗廉接了宝剑,大喊一声:“喏,跟我来!”率先奔了出去。

息妫回到宫中,钗环急忙接了出来:“公主,君上叫你何事?”

息妫两眼垂泪:“君上执迷不悟,引狼入室,将来必被所害,姑姑,息侯不可救药,四国联盟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有你能到达陈国,你要让君上早做准备。”

钗环忙问:“我何时动身?”

息妫果断地说:“现在就走。”

钗环答应一声,正要回去准备,突然外面一片大乱,几个寺人跑了进来,他们大声地喊着:“息夫人,息夫人,吓死人了——楚人进宫了。”

息夫人呆呆地依在柱上,两行清泪滚了下来:“息国完了。”

那斗廉一路打听息夫人在哪里?他一把扯住一位寺人,对他吼着:“息夫人在哪里?”寺人浑身颤抖,他用手指了指,斗廉一把将寺人甩开,向着寺人指的方向奔去。宫中卫队迎面冲来,斗廉不避不让径直迎上,只见他将身一曲,将手一挥,迎身而上,只一枪便将迎面而来的将官刺下马来,接着大枪一挥,眼前便倒下一片,斗廉大喊:“息夫人——,息夫人在哪里?谁知道息夫人在哪里——”

钗环匆匆走来,见外面乱作一片,她急忙走到妫的身边,刚要开口,息妫摇了摇头:“晚了,息国不存在了,只怕此时君上也已经不在世上了,这是他引狼入室也怪不得别人,只怪妫儿此生命苦。”妫跪在地上,冲着陈地大礼参拜,喊道:“爹娘——,君上,母后,妫儿无能,没能说动息侯,致使他一错再错,最终断送了息国,妫儿无脸再见你们了。”

钗环大惊:“公主……”

息夫人一把将钗环推开,她飞身下了台阶直向后院奔去,此时,斗廉赶来,大喊着:“息夫人在哪里?”只听身后有人高喊:“公主,公主……”也有人大声地喊着:“息夫人,息夫人……”

斗廉转身见一女子往后面跑去,他知道不好转身直向前面追去。

后面是一个花苑,此时百花盛开,迎风怒放,在花苑正中,有一口水井,平时只为浇花时用,那息妫冲进花苑径直登上井台,刚到井边,斗廉一见急了眼,他不顾一切地一下子扑了过来,趁着猛劲,一只手拦腰将息夫人拦出丈余。斗廉从地上爬起,急忙后退半步伏在地上,大声说:“息夫人!息夫人,千万不要轻生呀息夫人,息侯被抓,尚有命在,楚王心系夫人,只要夫人一言,可免百姓涂碳,可免息国太庙不毁,请为息侯和百姓三思呀夫人。”那斗廉连连叩头不止。

息妫怔怔地呆住了,此时,钗环和众寺人也都赶到了。

钗环一把将息妫搂住,竟唔唔地哭了:“我苦命的公主……”

斗廉急忙向周围大喊:“你们的宰伯在哪里,谁是宰伯,辇轿,快把辇轿弄过来,快点儿。”

宫里到处都有人在奔跑,到处都在冒烟,火光中,只见几个楚兵正在追赶几个宫女。

斗廉大喊:“你们过来,我是斗廉。来人……,我是斗廉……”

那几个楚兵停下了,他们看见不远处果然是斗廉,急忙跑了过来。

斗廉对几个楚兵道:“你们给我护住这几个人,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们,你去,快去再找几个人来。快去!还有你,给我弄辆辇轿来,快!”

息妫和众人被带进了椒房殿。

斗廉亲自守在门外,他让楚国士兵将椒房殿围住,命令楚兵:“有敢擅闯椒房殿的,不管是谁,格杀无论!”

楚兵领命而去。斗廉让钗环继续服侍息夫人,为了确保息妫的安全,他又让那些宫娥彩女们将息妫围在中间。

一夜折腾,直到天亮息宫才算平静下来。

楚文王赶着一辆华盖轿车匆匆来到后宫,他大声地喊着:“斗廉在哪里?”

楚文王在椒房殿的门前将马车勒住。

斗廉一见,急忙跑了过来:“王上!”

楚文王问:“息夫人在哪里?”

斗廉一指院子:“就在里边。”

楚文王跳下车快步跑了进去,此时,只见几个寺人、宫娥、钗环将息夫人围在中间,楚文王将他们一个个推开,然后一弯腰扛起息夫人便向殿外走去。他哈哈笑着,视众人如草木,他将息妫送进车内,拉转马头载着息夫人马上一鞭。马车哗哗地奔出了息宫……

楚文王策马狂奔,直入军营,两边楚兵一齐跪倒,楚文王看也不看,径直驰到王帐前,帐外站着不少文臣武将,楚文王将马勒住,两个楚兵急忙将帐门帘打开,楚文王并未下车,而是站在马车上向着楚国兵将宣布命令:“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毁息国宗庙,不杀城中百姓,抗命者,死!”

武将们一起躬身:“喏!”

楚文王又道:“即日起,将息国改县,一切事体有子元处置。”

子元跨前一步,拱手:“喏!”

楚文王说罢,将马车圈回,车上一鞭,马车又向原路奔去,驰出大营,策马如飞……中原平坦的大道,四野开阔,有牧童吹着横笛,有农夫在田间劳作,他们纷纷向着楚文王张望,楚文王也向着远方摇摇手,有时也调皮地向着对方打呼哨,他不知对方是谁,对方也不知他是谁……

马车一路南下,直奔郢都……

公元前680年,和申、邓、庸等一些小邦国一样,息国正式并入楚国版图,改息国为县,楚国是诸侯国中,第一个实现郡县制的邦国,楚国的发展,也成了后来商鞅变法的一个现成的模板。

那楚文王欣喜若狂,一路上扬鞭催马:“妫儿,你还记得在曲水被你救下的三个外乡人吗?一个是屈重、一个是子元,另外一个就是寡人,当时,寡人去和宋侯密会,回来时,却被陈兵追杀,如果不是妫儿救我,只怕熊赁已死多年了。妫儿,你在听吗?”

楚文王用鞭挑起帘子,见息妫依在轿车里睡着了,他这才将帘子放下,将车马放缓,从怀里摸出竹笛吹了起来,马车在青山绿水间缓行,笛声掠过水面带着江南湿润的气息在水面、树捎、百鸟之间穿越……这一天,楚文王的马车终于进了茅门,廷理跪迎楚文王凯旋,楚文王视而不见,马不停鞭地进了楚宫……

此时,在万寿宫里,邓芈正在为太后梳头,太后说:“你王兄回来了。”一直在说笑的邓芈公主一下子脸沉了下来……老太后说道:“母后听说,他是从息国自己驾车回来的,还拉来一个叫……息妫的,都说这个女人有沉鱼落雁……”

邓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货!”她将梳子交给一个寺人,转身来到母后面前:“母后,孩儿告退了。”

太后:“芈儿,事情都过了三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你的王兄吗?”

邓芈冷冷地说:“你可以原谅他杀了你的弟弟,可我忘不了……”邓芈眼里蓄满了泪水,“对不起母后……”邓芈跪在地上向母后辞行。

望着邓芈走去的身影,太后的泪无声地滚了下来……

原来,邓芈四年前嫁到邓国做了世子妃,文王攻打申国时,向舅舅借道,结果在回国之时,楚文王突然对毫无准备的邓国发起了攻击,并一举拿下了邓国。面对恩将仇报的外甥,愧恨交加的邓侯疯了,他大笑着:“拿去吧,都拿去吧拿去吧……统统拿去吧……哈哈……”他先杀了世子,而后在文王面前举剑自杀。面对如此惨烈的场景,楚文王沉默无语,他进入世子府,将自己的王妹邓芈载回了楚国……

离开母后,邓芈的泪无声地流着,她紧攥着母后的金钗,恨恨地说:“沉鱼落雁,我先划花你脸再说,我看你还如何沉鱼落雁!”

楚文王拉着息妫兴匆匆地跑进了楚宫,两旁的寺人、女佣无不伏地,楚文王看也不看,一直将她拽进兰台,面对豪华的大殿,面对以凤为图腾的楚国宫殿,面对虎座、凤架的悬鼓,息妫连看也不看,楚文王引以为豪的兰台,在息妫眼里竟是如此地不堪。

楚文王扶着息妫的肩,说:“我已命屈重再造兰台,到时,广植桃树,你就是新兰台的主人,这将是一个至高无尚的地方,你就是我大楚的妣丽,你就是文夫人!这将是你的新家,你懂吗?现在我让你见见我的家人。”

楚文王向着门外拍了拍手。早在外面等的不耐烦的夫人、九嫔、美人、八子、世妇和御妻们这才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前面是两个夫人,桑巴和齐姜,后面是九嫔,他们向文夫人行参见大礼,再接下来是美人、八子,世妇御妻只在殿外隔门儿参拜,再接下来是文王庶出的儿女们,他们大小不一,高低不等,被宰伯像赶鸭子一样地赶了进来,特别是那些小的,他们看着比自己年长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见他们跪下磕头,他们也生怕落后一样爬下就磕头,有更小的,磕过头后,便伸着小手说:“钱。”

大家一片大笑,他们把此时当成了过年了。

楚文王为文夫人准备了见面礼,就放在文夫人手边,可她目中无物,看也不看,楚文王摆了摆手,这些半大的孩子们磕罢头,一个个如获大赦地爬起来跑掉了。

楚文王将案上的东西一把扫在了地上,他坐在案上,直直地盯着文夫人,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看着我,不适应对吧,昨天的息国,现在成了我大楚的X县昨天息国的后宫,现在成了大楚的一个花苑,那些夫人、婢嫔、美人、八子、世妇、御妻,统统被赶出宫去,嫁人的嫁人,做妾的做妾,统统做了鸟兽散了,昨天的士大夫,现在个个都成了寡人的阶下囚,息国的军队,如今开始穿上我大楚的铠甲,换上我大楚的青铜宝剑,乘上大楚的铁甲战车,将为我,你的君王去和那些自称是中原正统的人物厮杀,接下来,还会有蔡、陈、郑、还会有大齐!我这个蛮夷之王将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告诉那些诸侯们,血统是什么,周王室的血统,狗屁不是。他的那些王子龙孙们,分封时的五百里,能留下五尺葬身也就不错了。这都得慢慢来,一样一件的来,大楚的歌舞,大楚的人物,不比中原逊色,我告诉你,大楚的凤凰将和中原的龙一样伟大。我会让你说话的,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说话。我知道,这得慢慢来,我要让你知道,现在不是讲他妈什么仁义的时候,真正的礼法,那就是成者王候败者贼。休息吧,文夫人,休息吧!”

楚文王一转身,却见邓芈进来了,楚文王顿时警愓起来:“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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