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在小城多呆一天,但千月担心夏振宇夫妇等急了,也急于想知道朵娜的病症能不能医治,在客栈囫囵吃过早饭,千月就催亦轩和小江子赶路了。
拗不过这丫头,只好赶着马车继续上路。两天以后,三人终于风尘仆仆回到了夏府。小厮通报少爷回府,惊动了全家。除了朵娜还有夏振宇夫妇,都到门口迎接贵客。是应该来迎接的,因为亦轩接回来的不仅肩负着夏家未来重担的人物。
大家目不转睛看着马车厢上跳下一个轻盈身影的人,都愣住了。这就是请来的郎中吗?那么年轻,秀气的脸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孩。最感觉愕然的是夏振宇夫妇,不是说去请秦正阳吗?怎么接来的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这书生是谁?晚华看着这张年轻人的脸,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
千月看着愣住的他们,噗吱一笑,露出了一对酒窝,晚华恍然大悟。
“你,你是,云,云儿?”晚华的表情惊奇万分。
“娘,确实是云儿。”亦轩在一旁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得真切,当初他也是如此的。
“我的天啊我的天,云儿,云儿真是你吗?都长那么大了,为何这身打扮?让娘我认不出来了。”晚华因为兴奋语无伦次。
“呵呵,娘,说来话长,以后云儿会告诉你。”千月把一直戴着的帽子拿掉。露出头顶乌黑油亮的秀发:“我就是云儿,如假包换。”
夏振宇看着这个调皮的丫头,也满心欢喜,虽然他也有很多疑问,但一切都会从亦轩那里得到答案的。
“少奶奶还是那么美丽啊!你还记得云儿吗?”千月看到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朵娜,她主动上前问候。
朵娜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面对多年后的千月,她心里还是有些羞愧的,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亦轩说要去接勤政样,为何接来的是他的丫头?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好此时开口,只好闷不做声了。
晚华顾不了许多,挽着千月的手就走进屋里。她真的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个她喜爱无比的小丫头。如今看着已经长成玉立婷婷的千月,心中无比欢喜又无比感慨。
知道了千月此来的目的,夏振宇夫妇无限感激。朵娜的心情是复杂的,她盼能治好自己的不孕症,但又担心事不随人愿,并没治好反而烦恼又多多。看到千月出落成清丽脱俗的大姑娘,她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亦轩和千月两人相处本来就很融洽,万一自己又怀不上孩子,公公婆婆一定会给亦轩纳妾。那千月一定是他们不二人选,这么一道道想下来,朵娜禁不住冷寒嗖嗖。千月的到来,给她带来的是祸还是福?她忐忑不安。
千月依然住在原来的闺房,夜里,晚华拿着两套崭新的衣裳过来给千月。
“云儿,明天开始,不要再这身打扮了,这太糟蹋我美丽的闺女了。”晚华指指千月身上的那身衣衫。
“这是娘年轻时候的衣裳,没穿过,但有些显旧了。明天娘让张裁缝来家里好好给你量量尺寸,做几身好衣裳。”
“娘,我有衣裳。”千月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果然有几套衣裳。但还是男装居多,两套女装看起来显旧了。没娘的孩子真的很让人心疼,秦正阳虽疼爱千月,但男人毕竟粗心,女孩子所需的东西他没想得那么周到。他以为千月酷爱男孩装扮,也就随她了。其实,在千月的心里,她依然渴望自己美美地穿上美衣裳的,只可惜这些话不好对父亲说。倘若母亲在就不一样了,一切都会为她准备好的。有时想想这些事,她也会小小的忧郁。
“听娘的话,明天开始,就穿上这身衣裳,让娘看看我的云儿有多美。”晚华真的从骨子里喜爱这个女孩,真的当女儿一样心疼。
母亲去世后,这么多年过去,只有在晚华身上才找到被母亲疼爱和温暖的感觉,很久没有流泪了,千月眼圈红红的,因为感动。
“娘真好!谢谢娘,云儿明天就穿。”千月欣然应允了。
亦轩今天又是起了个大早,其实他每天都起得很早。但今天比平时更早,因为朵娜昨夜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一夜别扭得不让人入睡。问她何因也不说明白,最后,还是各睡各的。屋里压抑的厉害,一夜没好好闭眼,拂晓,亦轩就起床了,他又独自来到了清晖园。
早起的还有千月,她也来到了清晖园,对清晖园她有很多美好的记忆。昨夜她睡得很好,但她有早起的习惯。因而一起床,她就换上了昨晚晚华拿给她的衣裳。
恢复了女儿装,对着菱花镜梳妆。真可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没有倾国倾城貌,也没有雍容华贵的服饰,但她清水芙蓉,像一只带雨的梨花。这样的美是如此纯美,像一道清泉,让人心清。
亦轩看到一个纤纤身影伫立在荷塘边,谁呢?那么早。晨风拂起她的长发,她用手捋了捋,感觉有人在身后,回头。见到亦轩,千月嫣然一笑。
“轩哥哥,你也那么早?”
原来是千月,换了女儿装,难怪认不出来了。红衣一袭怜娇软, 梨靥双涡惜嫩香。头上的珠饰佩着乌黑亮丽的秀发,把她宜喜宜嗔的俏靥衬托得更加不可方物。笑起来的时候宛若一盆清水泛起的涟漪,淡淡的。
亦轩突然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明眸如雪,四目相对,空气沉静如水。他目光请透,如一泓清清暖流注入,周身温暖。
看尽世间千般美好,千娇百媚,总再见她那一刻,一切皆为黯然失色。千万荷中,你是最动人的那一朵。每一束目光,都逃不过暗香盈袖的一瞥,每一叶花瓣都羞涩地掩起半边的笑脸。
她的再一次出现,仿佛一颗石再投入一面平静的湖水,泛起阵阵涟漪。亦轩真切感觉到,千月有给他心跳加速的能力。
亦轩微笑点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能说,俩人第一次面对面默默无语。但这样的场景一点都不尴尬,杨柳依依,微风徐徐,一切都那么美好。
朵娜从心里是抗拒千月给她看病的,但想到未来的种种,她又不得不乖乖地坐在千月的面前。
望闻问切,察言观色,千月每个细节的没有放过。父亲说,不孕症是个疑难杂症,有多重因素造成的。但任何的病症都有源头,只要能找出源头,即可对正下药了
体虚,宫寒,躯体失调等等因素都是导致不孕症的元凶。
“少奶奶每月月经可按时?”千月看过朵娜的气色问。
“我……”朵娜面露难言之色。
“是不是量少,有暗色,没有规律?”千月继续问。
“你怎么知道?”被千月一语道中,朵娜吃惊不小。
“呵呵,你的身体告诉我的。”千月调皮回答。
“哼!那又怎样?” 虽然大家都是女孩,但秘密被人一言道破,她又气又羞。
“不担心,有病治治就好了。”知道朵娜的脾性,千月并不在意她的脸色。
“说得轻巧,那么多大夫都无能为力,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有那么大能耐?”朵娜嗤之以鼻,表情非常不屑。
“有没有,总要试过才知道,对不对?”千月依然微笑。
朵娜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暗自叹服千月的。千月说她身上的这些毛病,之前的那些大夫都曾这么说。他们开出的药方,一副又一副,开始她还按时喝,后来一看到药就要晕头转向,最后,她把小翠端上来的药全都倒掉,不再喝,并且一再吩咐小翠不许声张。
但她哪里知道,她的这些毛病是需要用药好好调理一段时间才能见效的。由于她的不配合,所以多少大夫来看都不见起效。当然,她痛经,宫寒的毛病也就没能消除。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做法是对自己多么不负责。
“云儿,少奶奶的病有希望吗?”晚华不无担心地悄悄问千月。
“娘,这很难说,但我会尽力而为的。现在先开一些调经的药方给她,看看效果如何。”
“恩!娘相信你会尽力的,只怕少奶奶她自己不争气啊!”晚华的话,透着深深的失望。这些年,她对朵娜的表现很是泄气。
“娘,你要放宽心,治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何况这样的疑难杂症。当年我爹给我娘治疗这病的时候,不是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有我的吗?所以,你要有信心才对呀!”千月的懂事和善解人意,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从今天开始,千月全面负责朵娜的治疗,抓药,熬药,都是亲力亲为。唯一没有亲自参与的一点是,熬好的药朵娜指定由小翠送去。想想小翠是她的贴身丫鬟,相信一定会服务周到的,于是每次熬好药,小翠都会按时来端走。
千月的到来,让原本有些沉闷的夏府多了一些生机和活力。随和的性格和谁都可以有说有笑,没事的时候,教教夏振宇夫妇一些养生法子。而变化最大的要数亦轩了,以前一早出门办事,不到晚饭时间不会归家。但现在只要办完事,就会回来,留在家里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以前喜欢沉着脸,现在温和总会挂在脸上。他的变化,不禁夏家夫妇看到了,朵娜也发觉了。按理说,亦轩这样的变化应该是可喜的,但朵娜却感觉心里重重的。
天佑这些年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然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最近,天佑新收了一名徒弟。此人年纪和天佑相仿,皮肤黝黑,生得浓眉细眼,那双细小的眼睛看起来像鹰隼的眼睛,闪着厉光,不怒而威,让人不寒而栗。
那天他来到“真品堂”指明要认识天佑,天佑那天正好在店里,看到一个陌生人指名道姓要找自己,感觉很奇怪,故意隐瞒身份,说自己是店里的掌柜,有话可以说,他会传话给掌柜。
陌生人看来很坦诚,自我介绍说是河北人氏,从小孤儿,四海为家,慕名而来,想拜天佑为师。
“学什么呢?”天佑问。
“辨石。”
“为何要学?”
“能得一技之长,以后好谋生。”
“辨石很不容易,不仅要掌握技巧也还需要一点点天分。”天佑说话也很直接。
“勤能补拙,不敢奢望能成大才,学得一二以求温饱。”
“如何找到这里?”亦轩心里很好奇。
“在玉石界,提起真品堂和玉品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特别是小一眼准,更是名声在外。”一问一答,非常如流。
是的,在北平,能和夏家的玉品斋分庭抗礼的除了李家的真品堂,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了。天佑听到赞美之词,心中十分受用。
“你叫什么?”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有名无姓,单字,豹,别人都叫我豹子。”
“豹子?”这样的一个名字着实让天佑有些吃惊,但有些私人事情不必多问,天佑也就此打住了。
“学辨石不是一朝一夕。”
“滴水穿石,铁杵磨针,一定用心。”
看他谈吐不俗,不像跑江湖之人,在他身上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执拗。说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很清冷的一种态度。
“好,我收下你了!”天佑做事和他爹一样豪爽,人是聪明,但多了一份冲动少了一份沉稳和内敛。这是他和亦轩最大的区别。
“谢谢师傅!”豹子顺势跪下拜师。
天佑大喜过望,把豹子带回家,全家上下全都一一介绍给了他,并把他安排在家里住。天佑原本想把豹子安排在真品堂住下的,但真品堂里放的全都是宝贝。夜里都会安排几个好身手的亲信去看店护宝,但豹子是新手,还有许多让他不放心,于是就把他安排在家里住了。
豹子每天按时早出晚归在店里帮忙,他虽不苟言笑,但对每个买家服务特别周到,他学东西很快,一些基本的玉石常识很快掌握。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他认真地向天佑讨教,天佑非常喜欢他的勤奋,也不遗余力地传授。
得到如此徒弟,天佑自是欢喜,在父亲面前每每提及。说不清楚为什么,自从豹子住进家里后,李道一对豹子一直心怀芥蒂,暗中观察他许久。他对豹子的身世很是疑惑,以他练武人的眼光,看出豹子走如风,身形敏捷,一定也是曾练过武的之人,而且伸手一定不凡。但他问起此事的时候,豹子矢口否认。
没有必要之事,豹子足不出户,一门心思在屋里研究石头。他很少主动开口说话,但有问必答,而且每个句子都非常简练。他让人捉摸不透,总之,像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