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同时落座,他们抬眼不停上下打量着儿子。亦轩不在的日子里,他们很不安心,总害怕他会有什么意外。虽然知道亦轩已经是“老江湖”了,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再大,在父母的眼里始终是个牵挂。
亦轩没有太多的闲话,他把秦家的遭遇对父母叙述了一遍。夏家夫妇愕然,特别是晚华,惊得说不出话。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秦家会遭此大难,真是让她心痛和唏嘘不已。
“母亲,不要太难过,事情也许还没那么糟。”亦轩安慰母亲。
“可怜的孩子,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啊!”晚华一想到小千月生死未仆,就心如刀割,禁不住泪如雨下。
“夫人,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应该尽快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动用一切可能的关系尽力去打听,说不定真的会有转机。”夏振宇这时候显出一家之主的魄力。
亦轩和晚华赞同地点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再说千月,她现在可是陈府的小红人了。不但芷嫣喜欢她,连陈府的老太太也开始信任她了。信任她什么?信任她的医术。在陈府的这大半年里,她用她所知的药理给下人望闻问切开过不少的方子,常常是药到病除。
老太太多年的老寒腿就是千月下药终于渐渐好转,走起路来不再那么酸痛无力了。千月怎么会治疗这么多年的顽症?原来,她的奶奶就是有老寒腿,是父亲把奶奶的病给治好的,每天和父亲在一起学习加上耳濡目染,她悟性又极高,自然也就手到擒来了。
芷嫣的药方子也被千月重新调理过用药,身体比以前健康起来了。当然被她调理过的药方,陈府没有谁知道,因为他们对药材根本是一窍不通。芷嫣为何要调整药方?
原来,现在芷嫣的药方都是交给千月去药店买的,相处那么么久,千月发现药方子里有几味药是不适合芷嫣病情的。所以她改用了其他的药材,事实证明,她的判断和用药是正确的,芷嫣的精神和病情已经有很大的改观。不再三天两头请太夫,她更多时候是在院子里玩,偶尔的时候还和胖嫂学做女红,不再那么容易感觉疲倦了。
其实,千月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有能力替人分担病痛,更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寻找机会逃出陈府。已经说过,陈府的清规戒律一向严厉,下人不经允许,不许随便走动,特别是要走出陈府大门,那一道道的关卡,那几个彪形大汉,想起就令人惊悚。要想逃出去,对她这个小丫头来说那无异于笼中之鸟,插翅难飞。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千月在平时是很难有机会出去的,在陈府每天可以有机会进出大门下人,除了采购的大厨就是胖嫂了。胖嫂每天都要去药店给芷嫣小姐买药,所以,相对来说,她是自由一些的。千月观察了很久,她知道,唯有取代胖嫂的位子,她才有可能逃脱的一天。于是,她就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老太太的信任,终于如愿以偿了。
虽说千月能够以买药的名义出去走动了,但每次出去,管家老全都会派人跟着。总是从陈府出发一路走到药店,然后买药,立即返回,根本没有一些自己的自由时间。她仍然没有机会去打听姓夏的远亲住在北平的那个角落。
因为有人跟着,不能开口和别人说话。逃跑没有机会,打听又无从开口,非常被动。每次回来她都感觉错失良机,总是懊恼不已。但人总在困境中才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的,千月知道急不来,慢慢等待时机。
这天,陈府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祥和。这是为何?原来,今日是陈府的千金小姐芷嫣的16岁生日,16岁可是碧玉年华也称破瓜年华,这意味着,女子到了这个年纪就可谈婚论嫁了。
那么多年来,每到芷嫣的生日,陈府都没有那么大的动静。可今年可和往年大不一样,不仅因为是芷嫣的碧玉年华更是因为芷嫣的身体健康起来了。芷嫣的健康就意味着陈府的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光明的未来。
陈老太难得这样高兴,陈府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喜气的事了。她今天可要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
受到请帖的客人都觉得十分的诧异,很多年了,陈府的大门没有向外“开放”不是闭门谢客就是拒人于千里。久了不相往来,也就门庭冷落了。
其实,陈府的根基还在,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和枝桠是说不清理还乱。这些年来,看着陈府一天天没落,有落井下石的,有袖手旁观的,唯独缺的是嘘寒问暖伸手相助的人。看淡了人情冷暖,更看淡了生死,陈老太对这样的人生已经意兴阑珊。如若不是芷嫣这个陈府唯一的血脉,她早就对尘世毫无眷恋之意。
自从儿子不幸过世,她除了对芷嫣尽心呵护。府里府外的一切,全都交给总管老全打理。所以说,老全实则是掌握着陈府的命脉。陈老太没有老糊涂,她明白,这么大的就家业交给一个毫无血亲关系的人来管理,其中的隐患是不言而喻的。但她无心也无力去经营和管理。只要不出现大的问题,她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主要是放眼周围,她发现再也找不出比老全更让她信任和有能力的人交付这担子。这老全已经年纪五旬,在陈府已经几十年,能有谁比他资格更老更忠心?可见,一直以来陈老太的心思也是挺矛盾的。
她从来不求老全能复制陈府过去的辉煌,只求能保住这份家业不落旁人之手,假以时日,等芷嫣真正长大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才把这份保之不易的家业全部交给她,也算对得起陈府的列祖列宗了。
也算苍天有眼,她努力了那么多年,终于盼到芷嫣的碧玉年华。因而今天她打开大门迎客,在这一天,她要做一个重要决定。
全府上下一片忙碌,胖嫂和千月仍然是芷嫣的贴身随从,陈老太太再三叮嘱,不能有误,一定要确保芷嫣健康整齐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胖嫂和千月不敢有误,一刻不敢离开芷嫣的身边。听着前厅鞭炮声声,人声繁杂,芷嫣今天的情绪也很激动。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府里这么热闹非凡,不亚于婚礼。
“胖嫂,千月,我们出去瞧瞧好不好?”芷嫣实在是好奇。
“小姐,宴席还没开始,老太太不允许离开闺房半步。”胖嫂一向循规蹈矩,不敢逾越半步。
其实听着外边的动静,千月早就按耐不住,很想出去看个热闹,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今天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芷嫣已经把自己打扮了好几遍,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头饰挑选又挑选,尽管胖嫂和千月已经觉得完美无缺了,但芷嫣仍然对自己不满意。再美丽的女孩对自己的容颜任何时候都觉得还有欠缺。
终于等来前厅的小厮来通知了。
“小姐,客人已经全部到齐,马上就要开宴了,老太太有请。”
芷嫣一阵喜悦,于是下人在前,芷嫣行在中间,胖嫂和千月紧追其后,一小行人向陈府前厅慢慢走来。
快到前厅大门了。小厮忽然高呼:“寿星公到——”
大家都扯高了脖子,都想先探出头来看一看这陈府千金是何等模样。很多人都知道陈府有一个病秧子小姐,从小到大足不出户,除了府里的人,外人谁都没有亲眼见过陈府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今日陈老太太终于破天荒把她的宝贝孙女公布于众,实在是吊足所有到场客人的胃口啊!
芷嫣虽然没有见过如此隆重的场面,但也许是身体里一直流淌着尊贵的血统,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她一点都不怯场。
只见她,微笑而又淡定地迈开小步,踏进了前厅的大门。众人眼前一亮,这是怎样一个女子?一身合身的衣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小巧的银铃圈住了白皙的脖子,随着款款的莲步摇摆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再看她的面容,粉嫩的娇颜,一双柳眉微蹙,如璀璨的星辰一般的深邃传情的双眸;坚挺小巧的鼻子下有着似含了朱砂般两片薄唇,唇上噙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啧啧!”在座的某些客人不禁发出赞叹声:“太美了!”
一些比较矜持的客人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眼睛却是目不转睛。大家都被这个温婉柔美的美貌女孩怔住了,原来,陈府的千金竟是如此的光彩夺目。原以为,出现在众人面前会是一个面黄肌瘦,病恹恹的小姐。其实,想看热闹或看笑话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但芷嫣的出现,把所有的疑问都一一回答了。那些想打陈府主意的人,此时不得不重新掂量自己的算计。因为,只要陈府的血脉还在,谁都不能轻举妄动陈府的家产。
芷嫣移步青莲,落座在陈老太的身边。陈老太疼爱地握住芷嫣的小手,她站起来。对着诸位客人大声地说:“今日,是爱孙芷嫣的生辰,感谢诸位抬爱光临本府。除了庆祝生辰吉日,重要的是像各位宣布,从今日开始本府欲招一个姑爷。在座的诸位家中若有未婚男子,凡有意者都可以应招。”陈老太这话一出,在座的客人表情各异,谁都没想到还有这意想不到一出戏。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有惊讶的,有哑然失笑的……总之,每个复杂的表情代表着每一颗复杂的心情。
最感觉震撼的还是芷嫣,当听到祖母当众要给她挑选夫婿,她羞得面红耳赤。如果说长那么大,第一次面对那么多的人,她还能强装镇定。那么接下来要让她面对的问题,可不是情感还是白纸一张的少女所能够去了解和接受的。
她的手心在微微出汗,双脚在抖,头压得很低,双颊绯红,她紧张了。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一个男子能成为陈府的姑爷?
听到这一宣布有一个人的表情极为怪异和难看,那就是总管家老全。他知道,老太太这一举动意味着他的地位将有变动,也就是说,若果陈府招到女婿,那么他在陈府的大权即将旁落,呼风唤雨的日子会不复存在。他暗暗思量,要如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陈府要招的是一个上门女婿,能入赘的男子,以后就是陈府的一家之主,所有的大小事情,都交由他定夺。”陈老太继续她刚才未完的话。
这条件是苛刻的但也是诱人的,但在场的各位都是非富则贵,家境都是比较或是很殷实的。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会让自己入赘陈府吗?陈老太其实也犯嘀咕,她不敢确定在这群家世显赫的人人群里,能不能为宝贝孙女挑到一个诚心如意能挑得起陈家大梁的男子做夫婿?
但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几个富家子弟跃跃欲试。有一个依着华贵梳着一个五五分的油粉头的瘦高青年男子首当其冲站起身来,他对在座的各位点头示意微笑。清清嗓子,开口了。
“陈老夫人,本人姓陶,刚从国外留学归来,我陶家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也是世代经商家境殷实。但我不愿意靠着家里的,这次回来一是要自己干一番事业,二是要找一个贤内助也好帮帮我。芷嫣小姐年轻貌美,品行纯良,是我喜欢的。不知道以我的家世和长相能否获得垂青。”陶性男子的声音尖而细,说话也是谦恭有礼但怎么听都不像一个男子该有的声音。
芷嫣一直不敢再抬头看,低着头,双手不停来回揉搓着手里的手帕。站在她身边的千月悄悄对她比划了手语。
“小姐,这位先生面相不太好,长的也不周正,别答应!”千月是人小鬼大,陈老太的一番话她听得很明白,虽然她不知道陈府招到一个姑爷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招到的那个人以后就要和芷嫣小姐结成夫妻,就要每天在一起,就像爹爹和母亲一样。如果那个人不好,芷嫣小姐就会被欺负。所以,凭着孩子的感官直觉,她不喜欢这个男子。
相处那么久了,对千月的手语芷嫣已经看懂了,点点头,却不敢说半句话,但她很信任千月。
陈老太目光犀利,以她大半生的经历,她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是她陈府要招的女婿,但也不好当面回绝。她笑着回到:“谢谢这位公子对爱孙的抬爱,但这是不是由我一个老太太说了算,最后的定夺还是要爱孙答应才行的。”
“那,请问芷嫣小姐,你愿意吗?”粉头年轻人对着低头的芷嫣问话。
陈老太目光犀利,以她大半生的经历,她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是她陈府要招的女婿,但也不好当面回绝。她笑着回到:“谢谢这位公子对爱孙的抬爱,但这事不是由我一个老太太说了算,最后的定夺还是要爱孙答应才行的。”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都投注在芷嫣的身上,芷嫣的双腿在发抖,她没想到这么为难刺手的问题会丢给自己。陈老太急忙暗地里握住芷嫣白皙纤细的双手,她的手悄悄地按在芷嫣的小拇指上稍加用劲按了一下,芷嫣立即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她从小就喜欢和祖母玩暗语游戏,每个手指都有自己的暗语各自有不同的含义,这样奇特的“手语”只有她们俩能明白。某些东西是相通的,因而她能很快理解千月哑语一点也不奇怪。
她没敢抬头看这一个毛遂自荐的男子,但千月和祖母已经给她暗示和提醒,她心里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请问芷嫣小姐,你愿意吗?”粉头男子再次询问,看来他有些心急。
“慢着,还有我,我也有意成为陈府的乘龙快婿。”另一个厚实的男中音不知又从哪个方向响起。
大家的目光随着声音寻去,终于看到大厅角落有一个微胖的青年男子站起来说话。此人五官还算端正,只是个子不高,脑袋圆圆的,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像个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