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樱花林。
这是遗漠村四周最高的一座山。樱花依旧不知疲惫地飘落着,就像曾登临绝顶俯瞰苍穹的人儿,不甘心地挣扎着,却终是抵不过衰老。
四个本应出现在舞会上的人,却无端地站在这樱花林间,沉默地注视着村中央的热闹,无视萧瑟的晚风吹得他们衣袂飘飘。
“乖徒儿真是不简单哪!”其中一位老者突然说道,他深邃的眼里闪着精光,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哼,蛊惑人心的伎俩罢了。”低沉的嗓音,不屑的语气,这女孩可不简单,在祭祀那时三言两语便让人找不到处罚她的理由,如今又用舞蹈蛊惑村人,他始终觉得她不安好心。
是的,安桐的确有个想法。对于她而言,用舞蹈征服这个同样爱舞的村庄,轻而易举。只是现在的她并不知道,征服那些爱舞的灵魂,同样需要有灵魂的舞蹈。
“三长老,您这般贸然收徒,似乎不大妥当吧。”中年男子神色复杂,朴素的衣衫掩不住那挺直的身躯中泄露的霸气。
老者微一挑眉,中年男子虽是用了尊称,可却分明是质问的语气啊。论辈分,这小子如此说话实在是不敬;若说论身份,如今那所谓的血脉可没什么约束力可言了。当然,那些个表面功夫他倒也不稀罕。
“这丫头很有趣,不是么,而且……”恶劣地止住了话语,老者心情颇好的弯起了嘴角。
“异星现,地宫动。紫微显,天下一。”另一名老者轻声吟道,飘渺的语气,像是在接过话头,又似在自言自语,“此乃天命,余应遵循先祖遗命。”
中年男子闻言敛眉,不再说话。却听之前那低沉的嗓音喃喃感叹道:“紫微星如此耀眼,究竟是福是祸啊!”
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这片大陆的天空正暗流汹涌……
是夜,珠帘高卷,红袖相招,媚眼忽闪,晚妆的胭脂水,汇入浑厚的水波,画楼灯火次第亮起。
月国澜城,坐落在水乡上的靡靡之都,自古以来便是月国皇城。皇城西侧的月澜江边,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此地一向是深受公子哥儿达官贵人喜爱的销魂乡。
夜,还很漫长。
青玉阁内,贵客降临,姑娘小倌们各个都瞄着二楼那包厢,都做着一朝攀上高枝的锦衣玉食的黄粱美梦。只可惜,那厢的客人今日的兴趣并不浓,除了一开始时奏乐陪伴了好一会儿的头牌姑娘玉烟儿,其余时候均是紧闭房门,连送酒茶的小厮也只送到房门,便有门口守着的高头大汉接手了。
只见厢房内有四位贵公子,俱衣着华美,或倚或坐,举手投足间掩不住傲视苍生的霸气。这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贵人。
“你们说,父皇今日召集我们却只为那荒唐的异星之说,其用意何在?”略有些粗重的嗓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打断了众人心思各异的沉默。
闻言,倚在窗边身着绛紫色暗花锦袍的男孩勾唇,他凤眼微眯,上挑的眼梢竟然绽出惊人的冷光:“荒唐么,呵呵。”说罢,他也不顾众人反应,凝脂玉般的修长手指端着花轴瓷制的高足酒杯把玩,杯中酒一饮而尽。
“哼,你这是何意!”粗重的嗓音再次响起,原是一个身穿藏青色深衣的男孩,腰间革带系一葱白色宫绦。他倏地站起来,眉眼间流露出怒意,透着南方人少有的英气。
“不可无礼,那可是你三皇兄,你岂能如此不识长幼。”接话的的男子端坐在桌旁,一身暗金色长袍,玄纹云袖。他皮肤白皙,眉目细长,嘴角带笑,即便是骂人,亦不曾卸下弯起的唇角,只是那笑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分辨不清他真正的意思。
众人对他明显有些敬畏,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却不得而知了。
“是是是,大皇兄教训得是,五弟以后绝不再犯。”这藏青袍男孩正是月国五皇子祁冉棠,他一直唯大皇子马首是瞻。他当然能听出来,大皇子这话矛头对准的可不是他,而是那个一直目中无人的三皇兄祁冉修!
当然了,这话能听出味道来的可不止他一个,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们,从来就没有单纯的人,只是那边的祁冉修连眼梢都不曾动摇半分,双目放空地望着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迷人的风景。
“六皇弟,父皇素来关心你,你倒是说说,你对这异星之说是何看法?”大皇子祁冉庆并不在意,这三皇弟素来如此,他再次开口,目视前方,对象却是一直垂头默不作声的六皇子月冉泽。
被点到名的少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见他瘦弱的身躯抖了抖,蓦地抬头,黑曜石般纯净透亮的眼瞳中满是茫然。目光不期然地触到大皇子乌黑的长发,他便如触电般,咻的收回眼眸,诺诺地应声道:“臣弟,不知。”
他穿着羽蓝色银边锦袍,光洁白皙的脸庞,初现的棱角透着优雅;乌黑纯净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秀雅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纵然身处弱势,却无一不在张扬着皇家子弟特有的高贵。
不得不说,这皇家的基因不是一般的好,众位皇子相貌各有特色,却都同样的俊美帅气,映得窗外的月儿羞涩地遮了半边脸。粼粼的月澜江水伴着暖风流逝,承载着许多心事。
“主子,您也相信所谓的异星之说吗?”帷幔外,一人身着利落的暗红色裋褐,恭敬地问着纱帐内的男子,隔着轻纱,只隐约看见一少年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银边衣袍若隐若现。关于异星的传言终究太过虚无缥缈,那人始终觉得单凭星象认定天下统一实在儿戏。
“相信与否又如何?”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少年明显心不在焉,黝黑的瞳孔微微阖起,睁开,复又眯起,眼波中流转的光芒使人眩晕。
“异星现,天下一”,是否只是个传言,抑或,是天下即将大乱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