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断臂夹住一个炸药包，用牙一咬猛的拉开了导火索，一个箭步窜出了掩体向敌人猛冲过去——。刘涛惊呆了，杨森瞪大了两眼，紧紧盯住急速向堤下翻滚的大李，心急如焚。敌人的机枪疯狂的扫在大李身体前后左右，妄图阻止这从天而降的冒着火花的炸药包。怎奈事与愿违，敌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什么力量能阻止住一个革命战士那颗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必胜信念！
“轰——！”
一声巨响，大李夹着炸药包在敌群中爆炸了！完成了一个革命战士的使命，实践了为人民解放事业而奋斗终生的诺言。战斗进行到白热化，我们的战士也都是血肉之躯！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他们顽强不屈，每个人都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敌人冲上来了，杨森，刘涛，王声等几个人投出了大批手榴弹。“猎人”手中的冲锋枪停止了吼叫，他流尽最后的一滴血，上身无力的趴在工事上，身体慢慢的滑下了掩体，他带着满足的微笑走了！倒在他枪下的鬼子、伪军可以编成一个排！他是真正的猎人。
“这就是我的战友，我的36位好兄弟，他们把一腔热血都洒在了这个大堤上，染红了这片黄土地！”
“父老乡亲会记住他们的，历史会记住他们，蓝天，大地，河流一定也会记住他们！他们是新中国的功臣，祖国的骄傲，人民心目中的丰碑！”
杨森，郑华沿着大桥向河对岸走去。二人走到桥中间，当年被王声炸断的十几米桥面，不知何时已经修补完整，但修补的痕迹还依然清晰可见。杨森指着桥面修补的痕迹对郑华说道：
“当年是王声在最后时刻炸断了大桥，才堵住了冲上来的敌人。当时阵地上只剩下我，刘涛和王声三个人了。炸断大桥之后，我们马上沿桥墩下到水里，涉水过河，刘涛，王声在游向对岸时被敌人的机枪打中，刘涛大哥因伤势过重牺牲了。”
杨森和郑华来到河对岸的桥下面，杨森在刘涛坟前放置的几块石头还在，睹物思情，杨森心情沉重，眼睛膜糊了，他哽咽着说道：
“刘涛大哥，兄弟来看你了，这仗还没有打完，兄弟我还没有回老家去看咱的二老爹娘，待战争结束之后，我一定回去伺候老人家，替大哥你给爹娘养老送终，你就安息吧！”杨森把眼泪使劲的咽回肚里。
郑华也泪流满面：
“哥，待烈士陵园修建完之后，我一定亲自把刘涛大哥的遗体迁入园内妥善安葬，你就放心吧。”
杨森向大堤远处望去，那里长眠着他36位好战友，好兄弟。他感到非常内疚和自责，对不起这些兄弟们的父母，没能把他们带回部队，这让他终身遗憾。
郑华此刻理解杨森的心情，这些曾经和他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好弟兄，好战友，一下子轰然倒下了，让这位刚正不阿，重情重义的哥哥怎能接受？今天故地重游，触景生情，愈合的伤口又被重新撕开，想那钻心的疼痛绝非一般。
“哥，这也不能全怪你，战争给每个人生存和死亡的机会都是平等的；更何况你们是一个排的兵力，将一千多敌人挡在了这大河堤下，这本身就是奇迹！面对武器装备精良和凶悍的敌人，你们已经竭尽全力，没有必要去求全责备的，每一场战斗胜利之后，插上城头的红旗都是用无数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杨森和郑华并肩走上大桥，站在桥头上极目远望，万里长空，白云朵朵，风和日丽。他们仿佛已听到江南战场的战马嘶鸣，炮声隆隆。在这百万大军横扫江南之时，二人激情振奋，慷慨激扬，梦寐以求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华妹，不能用今天的追悔来原谅昨天的过失。作为排长，我把兄弟们永远留在了这里，自己却冲了出去，多年来这个阴影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全国解放还需时日，但为期不会太远！待革命胜利之后，让我们共同来为死去弟兄们的父母姐妹做点事情，来洗刷哥哥心目中愧责吧。”
“森哥，这自不必说，是我们应该做的。但是你想过没有？咱们倒下去的战友何止这36位英灵；一路打过来，血火交融，涂炭生灵。庞家寨倒下了刘班长，韩双；翰林墓地牺牲了杨三妹和方玲以及我的三个姐妹；田家寨县大队阵亡了六十多人。哪一仗没有我们的战友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而献身？哪一场战斗中我们的兄弟姐妹不是为了胜利而流血牺牲！”
“是的，这条通往和平和幸福的大道，是用千千万万革命烈士的热血而铺成的，革命还未取得最后的胜利，战斗还在继续，我们将踏着先烈们的足迹，英勇奋斗、一往无前。华妹，有一天如果我光荣了，哥希望你不要悲伤，好好的活着，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替哥哥照顾好二弟三弟，也不枉咱们兄妹一场。多年来哥总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不是没有时间就是没机会，部队马上就要南下渡江做战，还有半个中国在敌人的控制之下，我将很快就奔赴南下前线。”
听了杨森的话，郑华心里一紧，鼻子一阵的酸楚，眼窝发热，她凝视着杨森，今天的哥哥已经是一个团级指挥员，带领几千兵马驰骋南北，征战沙场。她曾几次在梦中见到杨森，浑身鲜血淋淋，举枪挥刀同敌人进行殊死的搏斗。她何尝不明白，久经战阵的将士，马革裹尸家未还是很正常的事情！多少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哥哥担心，她希望哥哥是革命胜利的幸存者，哪怕是残废了，失去了胳膊腿，只要哥哥一息尚存，有一个影子伴随着自己，就足够了！她深深的爱着杨森，她不能失去这位从少年时起就敬慕、崇拜的哥哥。她要用自己的一生来陪伴他。
“哥，你是统领几千人马的团长，哪里有敌人、有枪声炮声哪里就是你的战场。只要战斗就会有牺牲，作为一个革命的战士，我们随时都会去为革命而献身。哥，不管你今后怎么样，小妹都会等着你！等着你归来。二弟三弟你不用牵挂，做姐姐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郑华说道这时停顿了一下，她不能再说下去，哥哥怎么像交代后事一般，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早已打定了主意：哥哥只要能活着回来，她就同哥哥相伴终生；如果哥哥牺牲在战场上，她也要把哥哥接回家来，好好安葬，她将不再成家立业。愿意陪伴着哥哥的英灵，宁可生活在幸福的回忆之中。她为哥哥上坟添土，守节送钱，她不是封建，而是万分珍惜同杨森的这份情感。
“华妹，哥谢谢你能如此的执著，战场就是生死场，生死决定于刹那之间。我虽不怕死，但我却非常向往新中国那国泰民安，祥和大同的新生活！为了这一天有多少志士仁人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哥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华妹，哥不会忘记你我的生死约定。”杨森不愿意使话题太沉重，把话题转向其它。
“华妹，陈子扬同志还在县里工作吗？”
“陈子扬同志现在地委工作，是副书记，这两天要来县里检查工作，听说你来了他很高兴，一定要你等他呢。”
听到陈子扬的消息，杨森也很兴奋，能见到过去的老战友让杨森很感慨。陈子扬也是杨森的老首长，是范彬的前任连长。
“云中龙大队长当年率部改编为军分区第四大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杨森又问起当年起义的伪军大队里几个人的情况。
“云中龙大队长43年秋天在杜家庙的战斗中牺牲了，还有王疤瘌连长和肖朋连长；那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为了白马集一千多父老乡亲，军分区第四大队和县大队一共有九十名战士血洒杜家庙。”郑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四
四三年的秋天，军分区第四大队大队长云中龙率领一连，活动在县城的西部地区。这一天的傍晚，部队驻扎在老柳树村，这个村子有一百来户人家，村子不大，但抗日基础很好。部队进村之后马上对村子周围加强了警戒。云中龙和大队部的几个人来到抗日堡垒户刘大娘的家里。掌灯时分刘大娘给云中龙等人端上来一饭菠萝煮地瓜：
“吃吧大队长，家里已经没啥好吃的东西了，这鬼子汉奸经常的来折腾，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云中龙从饭菠萝里拿起一块直冒热气的热地瓜，在两只大手中来回倒了几次，又在嘴上吹了吹，咬下一口在嘴里嚼着说道：
“大娘，这不是挺好吗，咱们又给你老人家添麻烦了。”
“这是说的啥话？大娘不爱听，大娘盼着你们天天来呢，你们来了，小鬼子汉奸来了咱也不怕！”
“大娘，鬼子汉奸就像那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啦！”
“大娘就盼着这一天哪！”大娘转身出了屋子。
云中龙大队长和一连长王疤瘌等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吃地瓜边谈论着近期的情况。近来敌人活动非常猖狂，经常突然袭击某个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敌人的情报网络也甚是猖獗，浸透到各个村庄和集镇，很多时候都是我们前脚刚刚离开，敌人后脚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