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意思是说自己机枪打得好,非要留下掩护大家。大家都知道生死只有一次,但是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友!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自己去担当最危险的任务,杨森猛的踹了高林一脚,把机枪抢在手中,呵斥道:
“快冲过去!你的任务就是必须把他们两个人带回去!滚——”
杨森扑向树林的一侧,把机枪架在一个大树的旁边。几十个敌人冲过来,高林带领王声和李强一鼓作气跑到封锁沟前。前边的敌人马上就要接近小树林了,说叫树林,其实就是十几颗大树,称不上林!但这些老柳树的年头都不少了,粗的约有人腰那么粗细。杨森一个点射,把跑在前头的几个敌人撂倒,突如其来的枪声把敌人吓了一跳,其余的敌人都趴在地上,往树林里窥视。
过了一会有一个队长挥动着手枪站起来,隐蔽在一颗大树后面,指挥敌人又往前冲过来,杨森这次没有给这个小队长生存的机会,一个点射过去把他探出树杆外的脑袋打的粉碎。敌人又哗啦一下子趴在地上。僵持着,敌人不敢再冒然的往上冲,有几个敌人匍匐着越过两颗大树,往杨森这个方向移动。离杨森大约还有三十几米的样子,杨森一扬手把一颗手榴弹甩了过去,几个敌人在爆炸声中身亡。
枪声、爆炸声引来了大批敌人的注意,杨森注意到敌人还在不断的往这边集中,形势对自己很不利,万一自己被敌人包围在中间,你就是再有能耐也地完蛋。他盼着高林他们快些冲过封锁线,自己也好选择一个时机突围出去。人不到万不得已,求生的希望是不会绝望的。杨森又变换了一个角度,把往前冲的敌人压在地上。
五
高林三个人听着身后传过来激烈密集的枪声,对杨森十分的担忧,王声刚冲过公路就马上回过头去,想回去接应杨森,高林马上推了他一把:
“快跑,找死呀!”,
就在这时敌人炮楼子里的机枪也疯狂的扫射过来,虽然目标不准确,但是如果给撂上那也的完蛋。高林带领两个人,很快就跳到敌人的封锁沟里。这沟有四米来宽,两米多深,谁也没有想到沟里有水,三个人都扑通扑通掉进水里,好在不深,有一米左右,三个人爬上水沟,几米外就是铁丝网。
高林一看这铁丝网扎的真他妈缺德,有一米半高左右,网眼的间隙太小了,上面又布满了铁蒺藜,兔子钻过去都不容易,别说钻人了!高林和王声拔出匕首使劲的在铁丝网上搅了一个窟窿,王声的手被铁蒺藜划的鲜血直流,二人好不容易把窟窿弄的差不多了,敌人炮楼子里的机枪打出的子弹象流星似的划破夜空,不时的落在身边,打得地上噗噗直响。李强个子最小没费劲先钻了过去,王声上身过去了,屁股还在这边,身后的枪声越来越激烈,王声又要缩回来,铁蒺藜把衣服都挂破了,高林一看急了:
“你他娘的往前钻啊?”
上前一脚把王声踹了过去,铁蒺藜把王声的腰上、屁股上划了很多道口子。王声刚要张嘴骂高林,高林却把他的嘴堵住了:
“你们两个赶快往前跑,别他妈找死!老子去接应连长。”
边说边扑通一声跳进沟里,爬上沟来往回跑去。王声和李强二人哪里也没去,而是趴在铁丝网下边,待等杨森和高林的回来。杨森在以灵活的身体不停的变换着战斗位置,使得敌人摸不着准确的位置。但是敌人已经快把杨森包围起来,杨森边打边往封锁沟边撤,敌人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推进的速度很快,把杨森压到了公路的一侧,形势对杨森已经非常的不利。他非常清楚,敌人的目的就是把自己逼到封锁线上去,结果就是被乱枪打死。如果不是身上有伤,这小水沟子,两米来高的铁丝网又算个球!可现在不行,几十条枪指着自己。
杨森感到了压力,他到不是怕死,怕死,越怕越死得快!这是他的逻辑。就在这时,突然高林来到杨森的身边,这让他又气又喜,气的是怎么这么不听命令?还不赶快带领他们两个人往外冲!喜的是自己的子弹不多了,要不怎么让敌人这么猖狂!高林来到杨森身边马上说道:
“他们两个已经穿过铁丝网!”把手榴弹递给杨森两个:“我先给王八蛋来个尝尝,咱马上撤到沟那边去。”
说着高林一扬手,一颗手榴弹向敌人飞去,在爆炸声中,两个人向封锁沟扑过去。敌人仿佛知道他们两个会来这么一手,两边的敌人马上包抄过来,速度之快让杨森吃惊。杨森刚刚爬上沟边,敌人的机枪就疯狂的扫射过来,子弹打在铁丝网上划出阵阵的火星子。杨森一把将高林从沟里拉上来,催促他赶快钻过去。高林跟本没有搭理杨森,而是用驳壳枪向对面的敌人扫过去,手榴弹投向敌群,只听身后也传来枪声,六把驳壳枪,同时向敌人疯狂的扫射,手榴弹也不停的落如敌群,一时间也把敌人也打懵了。杨森一推高林:
“快过去!”
高林一看时机已到,不能恋战,一头钻了过去,好在王声又把那个窟窿弄得大了一些,不然有他的罪受。王声知道杨森的块头最大,钻过去后高林把仅有的两颗手榴弹甩了过去,这时杨森也钻了过去,几个人快速向前奔去。
大约跑出去四五里路时,已经听不到枪声,几个人才找了一个壕沟坐下来。再看几个人已经是血迹斑斑,破衣烂衫。高林的左肩头,被子弹打开了一道口子,杨森的左胳膊挨了一枪,穿了个窟窿,停下来才知道有些疼痛,几个人将衣服撕成布条包扎好伤口。四个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地上,相对无言。其实大家都在干相同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大脑里过电影,把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过滤了一遍。王声看着杨森不安地说道:
“连长,伤得重不?”
杨森摇摇头,忍着伤痛把驳壳枪里压满了子弹,昂头望着天空,是仇恨?是悲凉?还是凄楚?说不出的滋味憋得他非常难受,他大口地喘了两下气,仿佛要窒息了。恨不得把胸膛撕开,把心拿出来凉凉才痛快。王声的心头也泛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一百多人的侦察连就剩下这几个人。高林的眼底又出现了他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一幕悲惨的情景。
“完了!独立团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活着的人?”高林在自言自语。
“我不还活着吗?你不还活着吗?他们也活着!”杨森用手一指王声和李强:“只要老子还活着,侦察连就没完蛋,怕了?那就回家种地去,有种的跟老子找团长去,咱就不信中国人打不过他娘的小日本鬼子!”
杨森误解了高林,他认为高林吓破了胆子,因为过去二人不在一个连队,没打过交道,更谈不上了解。
“扯淡!把老子当啥人了?不要认为只有你们侦察连才是英雄,老子的三连里也没孬种,到最后——”
高林不往下说了,到最后同鬼子进行了肉搏战,就在自己同鬼子拼刺刀的时候,敌人的兵力已经占据了很大上风,他不知道三连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几个弟兄?看样子也不会比侦察连好到哪里!看到高林一言难尽的样子,杨森已经明白了许多。能活着出来的,就是好样的。这就是战争,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就必须冲上来,这就是前赴后继,这就是共产党八路军!说别的那都是瞎掰,只有勇敢的往前冲才是真格的。王声深情的凝视着杨森那深邃的眸子,心里久久的不能平静,如果不是排长自己有几条命都没了,想到刘涛班长的临终嘱托,心如刀搅。
“兄弟们,为了革命,为了咱老百姓,死在战场上是件光荣的事儿!有多少好弟兄血染了这黄土地!记下这笔血债,记下这个仇恨,相信最后的胜利还是咱们的。孙猴子保唐僧去西天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成正果,咱们这才哪到哪呀?碰到这么几个小事算个球,走,找部队去!”杨森带领高林,王声,李强踏上了追赶部队的征程。
半个月之后,杨森一行四人终于在赵家集一带追赶上部队。到了山区,部队进行整训,杨森学到不少革命的道理和作战理论知识。团长点名让他当了侦察连连长,王声当了副连长,高林当了一排长,李强当了班长。侦察连又人强马壮了。半年以后,独立团又打回冀中革命根据地,撤出去时,时至春夏交替之际,春暖花开,气候宜人;而回到冀中之时已经是数九寒天的隆冬季节了。
又是半年多后,杨森所在的部队奉命开赴晋绥地区作战,用杨森话来说就是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开拔了!他真有些舍不得离开生他养他的这片热土。但是往往事与愿违,抗战胜利之后又跟随吕司令员开赴东北战场,加入到东北民主联军的行列,在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战役中杨森的左臂负伤。四平战役的前夕,杨森被提升为主力营长,高林,王声当了连长,李强当了指导员。东北全境解放之后东北野战军入关,肩负起平津战役的重任,杨森做为主力团副团长参加了著名的平津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