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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尘封的秘密

尤达师父缓缓走至伯野的遗体前,他的手上拿着一套全新的铠甲,作为新任继承人的标志,这套铠甲本应穿在新选出的红鹤拳正统继承人身上的,但是尤达师父亲手将这套铠甲盖在了伯野的遗体上,遮掩了他的遗容。

“大师,伯野为什么不懂拳法,他不是闭关了十年吗?”我迫不急待地向尤达的师父,这位红鹤拳的现任正统传人提出质疑。周围人都以期待地目光盯着他,大家都希望知道答案。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啊!”接下来,尤达的师父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当年,伯野带着尤达来到南斗道场找我,他说他的弟弟立志成为拳士,希望我能收下这个弟子。可是,当时我却一眼看中了伯野,他的身体素质和领悟力堪称万中无一,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他才是天生要成为拳士的那一个。我当场决定要收伯野为我的亲传弟子,你们也知道,能成为我的亲传弟子,这在南斗道场里还算是件令人羡慕的事。我以为伯野会喜出望外,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他只希望我能收尤达为亲传弟子。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可以拒绝我的要求。当时的我,一气之下将兄弟二人都拒之门外,如果伯野不能成为我的弟子,那么他的弟弟我也不感兴趣。”

“大师,您真是强人所难啊。”修武说道,语气中带着对尤达师父的不满。虽然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但是那两个跋山涉水来到道场拜师却遭到无理对待的小哥俩仿佛就出现在眼前,尤其是年幼的尤达,当时的他该是多么失望啊。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当时我也是为了能逼迫伯野答应。”尤达师父接着说,“不出我所料,两天之后,伯野找到我,为了他的弟弟,他同意成为我的弟子。于是从那天起,伯野和尤达正式成为了我的徒弟。我手把手地教他们,但更多的心血却是放在伯野身上。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伯野虽然学拳较晚,但天资过人,他学得比任何人都好。作为师父,能收到这样一个弟子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我甚至打算将伯野培养成红鹤拳的正统继承人。

“可是,几个月之后,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伯野突然不再用心学拳了,我对他的每一次教导,他都心不在焉,练功也不甚积极。虽然他天赋极高,但要想练成红鹤拳,不下苦功是不行的。于是我冲他大发脾气,训诫他必须打起精神来苦练。伯野却告诉我,他不想再学了,他越进步,尤达就越不开心,他只有这一位亲人,不希望因为学拳而伤害兄弟感情。我听到这样的理由之后,脑子里只有愤怒,愤怒伯野这愚蠢的想法和决定,对尤达也产生了痛恨。这位弟弟一心想胜过哥哥,他对哥哥的成就充满了嫉妒。于是我做出一个决定,将这对兄弟分开。我令伯野单独闭关修炼,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他,后来,我又把尤达送去了修武的道场。”

“就因为这样,你就令他们兄弟十年不得相见?”雷伊也发出了愤慨。他也有视若珍宝的手足,如果某人将他和妹妹生生分开不得相见,我相信他一定会将对方视为仇敌。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事情并没有往我预期的方向发展。”尤达师父继续说,语气中难掩失望和痛苦,“伯野彻底放弃了拳法,彻底放弃了。他不再修炼任何内功心法,只是为了敷衍我,练了些表面的招式和身法。我打他骂他,他始终无动于衷。他告诉我,他已经和尤达许下约定,今生不再练拳,他不能违背对弟弟的承诺。”

“为什么这样?”所有人都发出了惋惜的叹息声,尽管尤达师父的做法欠妥,但伯野竟然会向弟弟许下如此承诺,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

“这个问题我问了他无数遍,”尤达师父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诺言?我关了他十年,就质问了他十年,他对我却始终只有那句回答——不想因为学拳而影响兄弟感情。也许,他已经预见到了,修习同个流派,拥有同样血统的兄弟二人,也许有一天,为了争夺仅有的正统继承人之位,将不可避免地面临兄弟相残。”

“大师,您为什么这么固执啊。”我忍不住责怪道,内心深深地同情伯野。

“固执吗?”大师苦笑了一下,“固执的不仅是我,还有伯野,他固执地拒绝了我十年。接下来,就是选择继承人的时刻,拥有和伯野相同血脉的尤达,在所有红鹤拳弟子中无人能及,他理应成为继承人。但是我不甘心啊,有一个比他更好的继承人人选,就是因为他而埋没了。这个时候,我把伯野放了出来,安排了这场决斗。我要让让伯野看清楚,即使他放弃了拳法,那所谓的兄弟感情依然不堪一击。尤达为了得到继承人的位置,对自己的兄长痛下杀手。他也是我亲自教导的弟子啊,那一记打中伯野的传冲裂波,是他有史以来打得最好的。可惜啊,伯野到死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的愚蠢。”尤达师父深深地望了伯野的遗体一眼,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不,愚蠢的人不是伯野,是你啊。”角落里传来一句话,我们随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龙拳。

龙拳从人群后面缓缓走了过来,目光凛然地看着尤达师父,说道:“伯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他放弃了自己的天赋,甘心牺牲自己为弟弟铺路,至死也无怨无悔。是你自己在选择继承人时,放不下你的执念啊。你过于看重天赋了,却不知道天赋最高者,并不一定是合格的继承人。你用了十年时间,不是在和伯野较劲,是在和自己较劲啊。”

尤达师父愣了一下,他看着一脸严肃的龙拳大师,静默了半晌,随后表情复杂地抱拳行了一礼,独自离开了决斗场,不知他是否能够接受龙拳的话。

两天之后,伯野的遗体在南斗道场的后山下葬。这位不懂拳法的南斗弟子,依然享有拳士的待遇,身着拳士铠甲的他,被永远掩埋在了南斗道场的土地之下。许多人到场默哀,只是大家心中,不知是惋惜一位天才的陨落,还是感叹命运的残酷。

葬礼之前,尤达一直没有出现,人们到处都找不到他,葬礼上他仍然缺席,这让我很担心。

葬礼结束后,所有人都走了,这座孤伶伶的新塚前只剩下我、雷伊和希恩三个人。我要在这里等待尤达,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会来的,雷伊和希恩自愿留下来陪我。我们在距离伯野坟墓十几米之外的一处大石头后面坐了下来——如果尤达来了,他不一定愿意见到我们,还是躲起来比较好。

我坐下来后观察了一会儿四周,笑着对二人说道:“还记得吗?这个地方,就是当年你们商量要退出比武大会的地方。”

“嗯?”那两个傻小子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还不知道,那时的我,就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想不到吧,”我有点得意,“当时我也在场,听到了你们的所有秘密。”

“那你是故意捉弄我们了。”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雷伊一定是想起了我在修武门外的明知故问,而希恩一定还放不下我在比武场上带头给他助威起哄的事。

“哎呀,”我作势抱住了自己的头部,假装害怕挨打的样子,“都过去好久了,你们不会现在还想报复吧。”

“哼!”二人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以示不与我计较的大度胸怀。

“我记得,当时提出退赛的人,正是尤达。”我陷入了更深的回忆。

“是啊,”希恩说道,“如果不是尤达,我们不会退赛,后来也不会激怒沙奥撒,更加没有五年的禁闭。”

“也许,就没有继承人之争。”雷伊接着说。

“喂喂喂,”我连忙阻止他们的推理,“联想的有点过了啊,照你们这么说,今天的局面全是尤达自己造成的。”

“可以这么说,”希恩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如果他不是从小就心怀对兄长的嫉妒,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希恩点出了症结所在,三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已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去指责尤达,尤达本身也是受害者。

我们在大石头后面枯坐了大约一个小时,突然听见树林的那一头传来了脚步声。我们几乎同时意识到那是尤达,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朝向坟墓那头看去。只见伯野的墓前站立一人,身着紫色的斗篷,斗篷上的兜帽将他的整个头部遮掩起来,看不清楚容貌,但从身形判断,此人正是尤达无疑。

尤达低头在墓前站了一会儿,忽然跪了下去,双手按在墓碑上,似乎在借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他的双肩抖动着,像在哭泣,但四周很安静,我们听不见一点哭声。我想要站起来,过去安慰他,但雷伊迅速拉住我的胳膊,阻止我这么做。他对我做了一个手势,让我静观其变。

此时,尤达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那笑声掺杂着苦涩与酸楚,起初只是小声的浅笑,最后他竟然仰面朝天,爆发出一阵狂笑,兜帽也随之滑落,露出他憔悴的面容,看得出来,这两天里,他心理上受了许多折磨。

“你是傻瓜!”笑过之后,他怒吼一声,双拳砸在了地上,地面立即凹陷了两处小坑。“我想胜过你,并不是嫉妒你比我强,而是希望我能保护你啊!我希望只比我年长几岁的哥哥,可以不用像父母那样为我操心,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有机会保护哥哥啊!可是,连你也无法理解我的内心吗!”说罢,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像个小动物一样蜷缩着,无力地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我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雷伊和希恩的阻止,站起来朝他奔去。

“尤达!”我边跑边叫他的名字。

尤达迅速止住了哭声,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背着我。即使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他也不愿意将脆弱的一面展现在我的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尤达冷冷地问道。

“我怕你出事,在这里等你。你和你哥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哥哥,竟然会对你许下那样的承诺……”

“别说了!”尤达打断我的话,“我已经忘了他的承诺,这个傻瓜,把一个无聊的承诺坚持到现在。”

“这么说,你不知道你哥哥一直没有练习拳法?”我问道。

“那个老家伙,他告诉我,伯野正在闭关修炼,拳法十分精进呢。”尤达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对于那位偏执顽固又喜欢欺骗的师父,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不会……报复你的师父吧?”我有点担心地问到,尤达怨恨的语气令我心中升起了寒意。

“说什么呢?”尤达转过脸来,对我一笑,笑中竟然带着阴森,“我现在是红鹤拳的正统继承人,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向恩师学习呢。”

尤达的神色和语气令我莫名地发冷,我可以明显感觉出他变了。过去的尤达虽然狡猾自大,但他心地纯良,现在的尤达,他的话语和表情已经令我捉摸不透了。

“小瞳,你走吧。”尤达对我说,“我也要走了,这个地方,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伯野这个人,我将彻底忘记。”说完,他重新戴上了兜帽,向着哥哥的墓碑凝视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向林子的出口。

尤达走后,雷伊和希恩才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尤达也是一个可怜的人。”雷伊感叹道。

我看了雷伊一眼,没有说什么。因为种种原因,错手杀死自己的唯一亲人,尤达在这世上已是孑然一身,未来的漫长岁月里尚要面对一个足可称为仇人的师父。尤达现在的处境,对雷伊这样父母双全,手足情深,师长关爱,又拥有像修武这样挚交好友的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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