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利民
乡村安静而美丽，一座座红砖青瓦的房子整齐而安分地站立在村庄的路两旁，不同的只是玻璃里面的窗帘，花色不同，质地不同，代表着这家的偏好或者财富与邻有别。还有不同的地方，是房前屋后的树，那些树的生命不一样，粗细高矮参差不齐。更多的是种类不一，柳树、杨树、槐树、桑树、柏树、松树，这些树就如同那些邻居一样，熟悉地活在记忆里。
屋顶的烟囱里飘起炊烟的时候，寂静的村庄就会飘荡着各种各样的语言，猪的哼哼声，牛的哞哞声，羊的咩咩声，鸡的咯咯声，狗的汪汪声，还有悠长的呼喊孩子吃饭的声音，混合着在村庄上空来回飞翔，细细地聆听，里面有生活的节奏，急切的盼望。那些语言在村庄上空飞翔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抵达艺术最真实的交响乐，这是最动人最自然的表演，生活在这里的一切生灵，都是出色的演员，他们或者它们的语言就是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他们在表演，他们也在聆听，生活的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音乐会。
还有一种声音，是电话的铃声，丁零零，或者嘀嘀嘀，带给人一种等待的快乐，电话那头的声音也会带来喜悦、激动、期盼，还有安慰与满足。
周末的傍晚，孩子已做完了作业，却不睡，待在床头漫无目的地摆弄着一只玩具狗，他的兴趣不在玩具上，他在等待远方的声音跟随着那根细细的电话线飞翔而至床头。是的，他的父亲他的母亲远在南方打工，在车间里的机床上匆匆地忙碌着，现在还不是下班的时候，需要耐心地等待。他都有些困了，这个可以等待的周末，是他与父母约定的日子，他早早做完了作业，父母也可以早点下班陪他聊几句。这样的时光是他童年最温馨的时刻。
片刻，电话铃声大作，他精神一振，先是爷爷接的电话，他可以清楚地听到父亲的问候，爷爷开心地答应着，还不时地点点头。他觉得那飞来的声音是多么亲切啊！过了好久，爷爷才恋恋不舍地让他接听电话，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可是爷爷霸着电话听筒不放。他知道，父亲与他聊一会儿就会把电话给母亲与他说了。那一端，父亲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快乐地问候他，说了几句，就让他母亲与他聊。他先是告诉他们他这一周的学习情况，还有他小小的孩童的快乐。还没有听够，也没有说够，母亲就哄他放下了电话。这一个晚上，他一定会做一个很愉快的梦，梦里会和父亲母亲一起快乐地奔跑、玩耍。
也有另一种况味的。男人拨打了电话，是父亲接的，他与父亲聊了聊农事，又问了问父母的身体，就问，我寄去的钱收到了吧？父亲笑着说：收到了，收到了！过了会儿，他说，爸，你让翠花接电话。媳妇的声音很动人，他听着就会快乐。想问她一些私事儿，却又担心父母会听到，想忍着，又忍不住。问了，那头的翠花的脸一定红了。后来，他为她买了一部手机，让她躲在被窝里与他聊，想她，就让语言飞到她的身边，飞到她的心里。
他知道她忙坏了，家里有田地，有父母，还有孩子，都需要她照料。她知道他一定累坏了，工地那么重的活，还经常加班。但是，有了那些飞来飞去的语言的安慰，她就是再忙，也是快乐的；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是再累，也能静下躁动的心，让情感找到轨道奔跑。
乡村里那些飞翔的语言，平凡而真实，说的是家长里短的话题，聊的是农田庄稼地里的事情，却洋溢着新鲜的情感，让乡村绽放出另一种鲜活的景象。在那些飞翔的语言里，那些普通的劳动者拉动着整个中国乡村向前奔跑。我为这些飞翔的语言饱含的期待激动与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