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具体点，一个什么人啊？”
“一富婆。”
“什么？富婆？这小子疯了？！凭你们俩的家庭条件，他至于到去当小白脸的地步吗？这不是自个儿作践自个儿吗？——不是，我说，妮子，你没搞错吧？可别事儿还没弄清呢，就给人扣一帽子，整一冤假错案出来。”
“我多希望这是个冤假错案啊。可惜，这的确是真的。我跟你说过，我们来北京以后，没几个月，卓子就张罗着租个好点儿的房子住。那时候我就有点怀疑，因为我发现他有花不完的钱。一次他买了一个配置很好的IBM笔记本电脑回来，跟我说多少多少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他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都是自己挣的，让我放心好了。我也就信了，没往其他方面想。有一次我偶然听人说起，卓子待的那种地方经常会有嗑药吸毒的。我听了心里很害怕，就想，卓子会不会也跟人鼓捣那东西了？人人都说那东西十分暴利，而且很多人为了尽快多赚钱，不惜铤而走险。他回来后，我就赶紧问他，有没有做那样的事。他听了，就笑我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听着风就是雨。你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我是那么要钱不要命的人吗？退一万步讲，钱在重要，也不抵我老婆的十分之一啊？你乖乖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有一天晚上——就是钟琪说要回老家相亲去那次，下班后我们几个去吃大排档。睡到半夜，我忽然闹起肚子来，就跑去蹲厕所，出来后看看手机，天都快亮了，卓子还没回来，我就跑到外面去等他。刚走到转角往小区门口去的路上，我看见卓子正和一个女人，靠在一辆白色的越野车旁边，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接吻……我一下子就懵了，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我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又确认了一下，才不得不承认，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是真的。他们还那样抱在一起……我转身就跑回去了……”
“后来呢？”
“我们住的那个屋子你是知道的，都只用木板隔起来的隔断间。大半夜的，所有人都正睡的香，你说我能怎么样呢？况且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既不会吵架也不会闹，只能自己偷偷地哭……卓子回来后以为我睡着了，他也没开灯，就轻手轻脚地上床睡了。”
“然后呢？”
“我利用休息的时候跟踪过他几次，才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模样和年纪。看着他跟那个女人一起出去喝酒、吃饭、购物、开房……”
“那你也没过去把他拉回来，还任由着他们我行我素的在大街上嚣张？”
“大庭广众的闹起来，他们不光彩，我也捡不到什么便宜。徒给人家看笑话。别人再怎么同情你，又有什么用呢？到底是一件丢人的事。”
“哎呦，你这哏脾气！换个人都得气爆炸了不可！”
“我也是气啊——现在事情过去得久了，说起来，好像没什么了。可当时，看着他们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我气的浑身抖作一团，眼泪都哭干了……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他竟然这样对我。他分明是在拿钝刀子一点一点地割我的心啊……燕子，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苦吗？就是在你最孤独、最无助、最绝望、最需要人依靠的时候，那个人却陪在别人的身边。”
“你和他谈过吗？”
“谈过。他说那个女人答应帮他发展事业，给他提供各种各样的机会之类。让我理解他一下。他说，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真心喜欢那个女人，更不可能和她有什么结果，他们之间无非就是相互利用一下而已。他爱的唯有我，他让我给他一点儿时间，他说他一定要挣个他理想中的未来给我。”
“听起来怎么跟个勇士是的，颇有点自我牺牲的味道。那他理想中的未来什么样？有具体概念吗？什么程度算是一站呢？”
“你知道的燕子，我这个人很简单。我觉得我们在老家时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我没有其他更高的要求。所以，这件事发生以后，我问他，我们离开这里回老家去，结婚生子，从此不再出来了。你愿意吗？”
“他怎么说？”
“他不肯。他说他不甘心……我已经努力过了，可是没结局。我原本是一个对爱情期望值很高的人，我不能接受我的东西是不干净的。我曾经想，我什么都可以将都可以凑合可以对付唯独爱情不能。否则，我情愿一个人孤独终老。可是在面对卓子哥的时候，我选择了妥协。因为我从骨子里都是爱他的。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没有他。但是，我妥协的结果如何呢？他不但不跟我走，也让我不要走。他求我适应一下，忍耐一下，坚持一下……他说，他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的……多么荒唐的事啊？”
“所以，你才不告而别了？”
“我还有别的可以选择吗？”
“真应了那句话：‘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口口声声说爱你爱的天花乱坠，真较起真儿来，其实你什么都不是。比你更重要的东西多的是，都让他放不下。”
“是啊，男人的心就像风一样，善行数变，没有定律可言。现在回头想想，这爱情就和咱们上学时解析的多元方程式一样。因着考试的需要，无论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你都得耐下性子去解。而且，单单去解还不够，还需要有足够耐心和毅力——即便解错了，你还能有勇气重新反复来过，那你才有可能成为本科目里最大的赢家。”
“别跟我提数学，自打上学那天起，我数学就没及过格。一听它我头就大。换句最到家的话说，不就是一个忍字吗？可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百忍成金了啊。就像你和我。哎，妮子，你到说说看，你以后怎么个打算？是留在北京还是准备回老家去？”
“前段时间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找个地方，把这件事再想想清楚。眼下，这个样子，也没法回去了，我想……”
“燕子姐，你也不出来欢迎我一下，不够意思嘛。”
司雅墨一边嚷嚷着，一边撩帘进来。走到屋中间，一眼瞥见隔断间的林子静，立即惊叫起来：“阿静！哎……真是你哎，你怎么在这呢？”说着，高举着胳膊就扑了进去。
汤羽燕吓得慌忙伸出双臂迎了过去，一把把她劫进自己的怀里：“来，抱抱，想姐姐没？我可想死你们了。”
两个人寒暄之后，汤羽燕这才指指林子静：“这位小战士目前挂了点儿彩，正养伤呢，你要小心伺候着。”
“嗯？几个意思？”司雅墨的目光在林子静的身上反复转悠了好几圈儿后，她小心意义地坐到林子静的身边，指着林子静打着石膏的腿，轻声问：“这儿的零部件整修了？严重吗？”
“你别听她吓唬你，没事儿。不小心摔了一下，左腿有两处裂纹，医生说，养一养也就没事了。现在就是走路不大方便。”
“什么时候的事啊？噢——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呢，原来是摔伤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是不是抽空还能去照顾照顾你。”司雅墨如梦方醒，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你也真是的，这都不说。”
二十三岁的司雅墨是个典型的湘妹子。个头小巧，性格火辣，皮肤水润白皙。吹弹可破的一张婴儿肥脸，白里泛着红润；她额头窄而饱满；眼睛大而灵动；鼻子秀而挺；唇丰齿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下巴，有些过于短小。犹如被偷工减料后，勉强加工而成的半成品，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协调。
“也没伤得多严重，就没跟大家说，免得大家都跟着担心。再说，我和方冠卓刚分手，还……”
“什么？你真跟方大哥分手了？”司雅墨立刻打断了林子静的话，眼睛瞪得要跳出来：“为什么呢，阿静？方大哥人长得那么帅，你真舍得啊？我可跟你讲，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你若还想找方大哥这样的，真是没那么容易了。”
“来，吃葡萄，”汤羽燕端了一盘葡萄过来：“雅墨，方冠卓要是跟你问起林静，你不要说在这里见过她。回去后，告诉依娜她们也不要说她在这儿。不然，方冠卓非恼我一辈子不可。我们俩这个梁子那算是解不开了。”
“可是，方大哥一直在找阿静呢。怪可怜的，看着都让人不忍心呢。”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了？他又去店里了？”
“没有，前两天下班后没事，我就打电话问他找到阿静没有，他说没有，烦得很，正一个人喝酒，反正大晚上的我也没事，就跑去陪他喝两杯，安慰安慰他。”
“咦？是吗？”汤羽燕很惊异。林子静也感到有些意外。
“我觉得方大哥人挺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呢，阿静？”
“肯定是挺多原因的了。才分手。总之，你不要跟他说我在这边就是了。”
“不让说就不说喽。不过我还真是搞不懂哎，像方大哥这样男人味十足的大帅哥，看着都养眼，走在一起，多有面子呀？说不要就不要了，多可惜啊？多少人想找都找不到呢。”
“雅墨，你不是……喜欢方冠卓吧？”汤羽燕探询地看着司雅墨。
“是啊，喜欢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一直都暗恋方大哥呢。可是，没用啊，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他只喜欢阿静。”
“你明知道他只喜欢林静，你还往他跟前凑合？”
“阿静不是都跟他分手了吗？要不，我才不说。”
“合着你跟这等着捡漏呢是吧？——雅墨，咱们几个是好姐妹对不对？
“是啊。”
“那你懂不懂得，做游戏还得有个规则呢？”
“当然知道啊，可这是两码事啊。阿静觉得他不好，不要了，我觉得好我想要，那有什么不对啊？我又没去抢。”
“雅墨你要记住了，好朋友之间有个原则不能破。那也是约定俗成的一个底线，大家必须都得自觉遵守，不然朋友做不久。”
“什么底线？”
“朋友之间，衣服可以共用；鞋子可以共穿；化妆品可以共抹；但朋友用过的男人，就如同她穿过的内裤，扔了，你也不可以去捡，懂吗？”
“燕子姐，瞧你说得一本正经的，有那么严重吗？方大哥是内裤吗？那不摆明了是一款名牌香水吗？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不要，别人不也争着要吗？那还莫不如给自己的人沾光呢！”
“按你的逻辑，大家都‘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看自己哥们的老婆好，赶紧挖墙脚；看自己姐妹的老公好，赶紧第三者插足……那还不都乱了套了！谁还敢交朋好友，引狼入室啊？大家干脆都房顶点灯脚底开门，各过各的日子，谁都甭搭理谁算了。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留神，老公或者老婆就被人给勾搭跑了。”
“经你这么一说就悬得没边了。这种事情哪里是一个人说的就能算的？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单指责朋友不仗义，咋没想想自己的货，是不是靠得住呢。”
“人性是永远经不起考验的，不要非要去挑战自己的好奇心，都会受伤的。雅墨你记着姐今天的话，以后你自己有了老公了，千万不要犯傻到找人去试探他到底有多爱你的地步，你懂吗？只会弄巧成拙。”
“也不一定啊。就像我喜欢方大哥一样，也不过就是过过嘴瘾罢了。我看方大哥就很爱阿静。现在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了，精神头也差很多，真是很憔悴了啊。”
“怎么着？你还真心疼了？”汤羽燕眯着眼逗她。
“少取笑我了吧，燕子姐。我心疼有个鸟用？阿静心疼那才是一剂良药呢。”
“他们俩之间的事，还是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不过有一点我可警告你啊，小妮子，不许当叛徒去。”
“借我俩个胆儿，我也不敢哦。我要是去告了密，你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煮着吃了？”
“你当你人参果呢，吃一口就能活个四万七千年的。”
“那你还不成精了……咦，千年的什么什么，万年的什么什么来着……哈。”
“找拍了吧？你！”
“正皮子紧，想找人松松呢。”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贪玩的司雅墨原本说好一起吃了晚饭才回去。可当她接到老乡的电话说有人请客，一会儿要出去吃饭唱歌Happy去，她立马坐不住了。叫汤羽燕赶紧拿熨板给她拉两下头发，自己则手忙脚乱地补了一下妆，然后丢下一句：“燕子，我下次有空儿来你这儿做离子烫哈。”就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汤羽燕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疯疯癫癫的，比我还爱玩儿。”
“还不定性呢。年纪大点儿就稳当了。”
“天生的性子，七老八十了也那玩意，改不到哪儿去。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跟我有的一拼。——不过我早就知道她喜欢方冠卓。原来她在店里就常叨叨，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当你面的时候，不也说过吗，叫你小心，说指不定哪天她就把方大哥抢过来。”
“我知道。只不过没想到她还真的会去找他。你说，她会不会为了讨好卓子哥，跑去告诉他我在这儿？”
“我觉得吧，至少暂时她不会这么做。老实说人都是有私心的。你们分手了，她才有机会。她还没来得及放手一试呢，怎么甘心让方冠卓立马就找到你？雅墨这小妮子，只对两种男人感兴趣：一种是像方冠卓这样的大帅哥；另一种就是财大气粗的款爷。别的，她都瞧不上眼。”
“一起上班那会儿，她经常问大家，有没有认识的大老板啊，给我介绍一个。什么小三啊二奶的，无所谓，只要钱冲就行。当时，大家都习惯了她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也没人往心里去。”
“这丫头哪都好，就是人浮了一点。有了机会，也保不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咱也无权评头论足的。她想当小三当二奶，无非是想走一条快速致富的捷径而已。真以为她能看上那些老男人腐败的肚子，松弛下垂的脸，花拳绣腿那点儿三脚猫的床上功夫？笑话！”
“小三也好二奶也好，说到底，都是些让人厌恶的不光彩角色。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何苦要背那个骂名？要是让亲戚朋友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要怎么说你没见过世面呢。你见过人老珠黄的小三二奶吗？哪个款爷脑袋穿刺了，找一老太婆包养？年轻貌美是当小三的先决条件。你可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前卫成什么样，当小三当二奶，都仿佛自己做的是一件多么体面多么光荣多么引以为豪的事。趾高气扬得不得了——咋呢？有钱呗!你甭管老子自己是不是有本事，只要睡老子的男人有本事，老子就应有尽有了。等到被人一脚蹬开，有些嫌给钱少的，还跑到法院去打官司告状讨说法……乖乖，没法理解。咱真是跟不上潮流喽。”
“噢？是吗？这么见不得光的事，也能堂而皇之地去打官司啊？能打赢吗？——我觉着，再怎么着，那法律也不可能为小三争口袋不是。你想啊，如果连这种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不道德的事都能受到法律的保护，那社会还不乱套了？但凡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尽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当小三当二奶好了，既过得安逸享乐又来钱快。你说是不是？”
“那倒是。不过说真的，学坏容易学好难哪。人人都想走捷径，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捷径可走啊？俗话说得好：‘喝凉水使脏钱，早晚是病。’得到多少就付出多少，这样心里才踏实。”
“有些事还真不在我的想像范围之内，看来我才真out了。”
“见的多了，也就见惯不怪了。你没听说吗？鱼找鱼虾找虾，小蝌蚪找青蛙。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也扎不到一块去。用一句文词叫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不？”
“可有些事，知道了以后，心里难免不大舒服。”
“你是说雅墨去找方冠卓那事吧？那丫头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们俩压根儿没戏！方冠卓根本不可能喜欢她。不过不管怎么着她也不应该趁虚而入，撬自己姐妹的行。这事做的，的确有点儿不地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无法让一个不可能守规则的人守规则，那以后对她敬而远之点儿就是了，尽量不给她制造可乘之机。吃一堑长一智嘛。”
“也无所谓了，方正我们已经散了。雅墨说的也对，他终归会再有别人，谁还不都一样？雅墨喜欢，就成全她好了。”
“那不一样，他跟谁都行，就不能跟我们中间的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你不都说了吗？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兔子，专拣窝边草吃，方便。”
“嗬，你这学的倒快。也是，糗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也不奇怪。看来我还真得好好修炼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些新鲜事物。”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见识不够。你知道见识不够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还年轻啊！好在我们还年轻啊！年轻是什么？年轻就是资本。说明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折腾。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