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门的山顶小亭,三位坐镇长老神色凝重,几百年修来的淡泊心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锦绣的繁星之下,那一向平静飘逸的云海变得汹涌澎湃,就像是真正的大海之上掀起了海啸一样,被飓风撕裂的流云勾勒出极致癫狂的姿态,就像地狱深渊伸出来的无数厉鬼手臂。
拦惊八条穿云的巨腿之上团团灵气的涟漪铺开,使得四周缠绕的云层无法接近其百丈范围,声声刮擦镜面一样的高频吟啸,使得云端飞翔的灵兽们没了命的四散逃窜,整就一副末日将临的崩溃影像。
高大长老须发被烈风刮得飞散舞动,一双皱纹满布的深邃眼眸毫不保留地外扩着凛凛神光,“哈”的一声推出一波灵气,在席卷而来的飓风正面生生破出一道剑型裂缝!他眼不移头不转,高声喊道:“拦惊!你如此惊慌失态哪是一个半神所为?”
瘦削长老剑指乱弹,千万道灵气分击四面八方,虽然没有高大长老的中正厚实,但胜在灵活生动机巧百变,他听高大老者如是说道,便出言提醒:“师兄,拦惊已经疯魔,我们的说话意图再也无法传达给它。“
清秀老人闻言则是哈哈大笑,两把板斧舞得虎虎生风,两位师兄正在担忧,他却显然正在享受,三道灵气横扫而出,随即喝道:”两位师兄何必对这孽畜多费唇舌?我百川门敢在它头顶屹立万年,难道还会怕它?“
高大长老不再说话,而是祭出一柄清亮长剑,向着云海中央直刺过去,幽字诀如古钟震荡与拦惊的灵气战在中央。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但他相信两位师弟都心中有数。他们合三人之力虽然能够勉强与拦惊抗衡,但那吓醒拦惊的东西呢?如若那东西在此时出现,只怕百川门万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但愿主殿的支援能够来得再快一点……”
……
就如清秀长老所说一样,集体撤离难免损害门派声誉,所以未到最后关头,长老们不会轻易将消息向下传达。也因为百川门有着长老们经过百年努力布下的灵印法阵,所以虽然云端之上斗得热烈,但云端之下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波动。
清晨,阳光明媚。
耿一绫手里提着熬了一整夜的汤药,走在上山的路上,稚嫩的脸上露出担忧和疲惫。
来到山脚,见到收纳阁的郑文远正拿着一块肥肉逗弄着一条活泼可爱的小狗,耿一绫觉得奇怪,看向小狗,见它毛发锃亮灵性外溢,小脚躯体胖嘟嘟的可爱得有点过分。耿一绫爱怜之心顿起,也想去逗弄一番。但见郑文远眼神之中没有一点怜惜疼爱,却有着奇怪的贪婪。耿一绫一向讨厌郑文远,听到他“乖乖”的叫了几声,觉得一阵呕心,于是,脚步一转又往山上走去。
来到洞府之前,见在外守了一夜的戴以昊靠着山壁睡着。总是梳理整齐的头发有一点散乱还满布油光,年轻活力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深深的疲态,两个眼袋又青又紫还隐隐发黑。牧休出事到现在,他都未曾真正休息过,不是疯狂查找治疗方法,便是彻夜守在牧休身旁,这一位可敬的师兄不懂得花言巧语逗人开心,但情真意切叫人感动。
耿一绫不忍打扰,自顾自的进了洞府。
入得洞府,又见郑亚兰趴在桌上,后背均匀的起伏着,半闭的眼睛之上挂着浅浅的泪痕,口中喃喃却是念着“师弟师弟”。她手腕上被切过的伤痕此刻刚刚换上新皮,还是嫩红嫩红的颜色,曾经火辣鲜艳的嘴唇此刻干裂发白,还反过几片透明的死皮,她也是大病初愈,她也一样虚弱,但她却几乎承担了照顾牧休的所有杂务。
耿一绫莫名的鼻子一酸,轻声说道:“没骨头的,你还不肯醒来吗?”
正说话间,脚下传来粘糊糊的触感,鼻子嗅了嗅,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耿一绫这才抬起头,见到大团粘液几乎将牧休整个人封在床上,而床沿边上,还有几条粘液凝成的水柱不住的往下流淌。耿一绫失声惊呼,手中药汤洒了一地,她一下飞扑到牧休床上,小手疯狂的拨开粘液,眼泪鼻涕不自控的淌了一脸,嘴里不住念道:“我不准你死!你不能死!”
郑亚兰听到状况吓得一跳起来,正好迎上从外面冲进来的戴以昊,两人眼神一接,都是一阵茫然,然后才看到耿一绫状若疯狂的模样。郑亚兰也惊了,想起牧休的舍身救己,眼圈刷地一红,也冲到床边,她不顾粘液呕心一弯身将牧休抱了起来,转过身便要带到百草阁去。
戴以昊却将郑亚兰一把拉住,这种场景旁人未见过,但他却记忆犹新,他不惊反喜,双手搭上牧休的肩膀不住摇晃,口中叫道:“牧休师弟!快!快醒过来!”
郑亚兰见状回想起戴以昊昨晚的说话,也是将牧休放了下来,神色紧张的看着牧休,说道:”牧休师弟!你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整个洞府刹那间静了下来,良久,才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水……水……“
郑亚兰与耿一绫已经按捺不住,又笑又哭,就连戴以昊都轻轻的抽动了鼻子。
他们没有发现,洞府之外,那条小狗又探了探头,动了动鼻子,然后颇为失望的转身而去。
……
中午时分,足足换了三大缸水的牧休靠在浴桶之上,任热气蒸腾。
他尝试运行灵气内视,那薄如纸片的经脉已经重新架构起来,灵气流转是从未试过的畅通顺滑,再仔细查看之时,旧有的残破经脉竟焕发出罕见的活力。
”哈哈,竟然因祸得福,解除了修炼时间太晚而带来的障碍!“
牧休喜不自胜,从木桶中翻出,随便挂上一件道袍,然后又在一面铜镜面前呆住了。
”这……这特么的是我?“
铜镜里面依然是自己的五官轮廓,但过往平凡的面容却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眉如涂墨,目若朗星,鼻似峻峰,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细腻,面相棱角分明,虽不敢说貌若潘安,但却担得起俊秀二字。
牧休捏着自己下巴看了好半天,眼里除了郁闷还是郁闷:”未经我同意竟然还帮我整容了?如果臧宁认不出来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