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盟的士兵比晋州军在训练和士气上肯定要高一点,不过相差没有那么巨大,晋州军输在军官没有和士兵一起冲在第一线,汉盟即便是新兵也因为看见了自己的营长在队伍的前边而没有出现慌乱,阿枫把长矛在土地上蹭了几下血迹,默默的想着。
大帐中,军官们没有战胜敌军的喜悦,经过清点就在刚才的一战,汉盟阵亡一千多人,连续两天恶战,阵亡的超过了三千,受伤者也为数不少。汉盟本来有一万七千人,现在除去重伤员,能够作战的也只有一万三千人左右,而对面的帝国军队超过了三万多,其中的两万秦州军还一直没有出战。
奚直康看着十几个营长说:“都别他娘的低着头,都快点想办法,等明天天亮,这帮帝国崽子一定攻势比今天还激烈,咱们要是还死扛,能不能守住青草丘可不好说了。”
有的说连夜挖战壕,筑护墙来防守,立刻被别人否掉了,因为帝国只要把投石车往前推两部,这样的防线形同虚设。还有的人说连夜去劫营,也被别人反对,去的人少不管用,去的人多要是陷在敌营之中,次日更守不住青草丘了。
奚直康看阿枫欲言又止,说:“大勇士,你说说。”
众军官都哈哈大笑,阿枫无奈的摇头道:“奚旅长,你的心可真宽,这时还拿我玩笑。我听司令官说过,兵者诡道也,如果我们就这么等到天亮,依旧堵在山道上和三万多帝国军队正面硬拼,就算我们全军都战死,也不可能挡住他们明天一整天……”
军官们都沉重的点头。
阿枫说:“现在已经入夜,敌军一定想不到我们趁着夜色离开青草丘!”
军官们都大惊道:“什么?离开青草丘?”“那难民们怎么办?”“难道要我们临阵退缩吗?那怎么向司令官和议会交待?”
奚直康伸出双手道:“都别乱嚷,阿枫的勇猛大家都看到了,他自然不会要逃跑,大家继续听他说。”
阿枫说:“我是这么想的,步兵连夜撤退,赶上汉盟百姓的队伍,就地休息结阵,以逸待劳,在青草丘的出口,堆满木头,我们还剩下1500名左右的骑兵,伺机点火,令晋州的队伍混乱,这支骑兵沿途阻击帝国军队,他们一定顾虑我们提前撤军,说不定途中埋伏,行军的速度不会太快,一旦他们追击接近我们后,我们已经休息的时间够久,那时立刻出击,最后什么结果,这支汉盟军队的存亡,老百姓能有多少逃进白头领要塞,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语,奚直康沉思道:“只是你想过没有,用骑兵来骚扰对方的想法不错,可是别忘记帝国军队的骑兵数量至少是我们的数倍,怎么骚扰?”
阿枫说道:“对,骑兵只有一次机会,在途中隐蔽处埋伏,一旦突入敌军要尽可能杀伤对方的步兵,穿透对方的队形,立刻迅速逃跑,最好分成两个方向,让帝国军队犹豫是否追击和追击哪个方向,一旦怀疑有埋伏,他们行军才会小心翼翼。”
奚直康看着牛营长说:“骑兵目前就剩下你一个营长了,如果按照阿枫这么去做,你们的伤亡肯定很大。”
牛营长哈哈大笑道:“我看阿枫的计划很好,我们在谷口点火阻挡帝国崽子,半路再突然狠狠的****一下子,换了谁都得发毛,关键的时候就应该我们骑兵来!”
阿枫说:“我想和牛营长一起去。”
牛营长摇头道:“阿枫,我叫你一声兄弟,前两天,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步兵骑兵都能看的到,我老牛做了十几年的骑兵真没有见过你这么年青可这么英勇的好汉子,这次伏击发挥不了你的武勇,司令官还需要你以后保护。”
阿枫还要说话,奚直康站起来双目炯炯的看着众人大声道:“还有没有别的主意?”
见大家每人说话,奚直康大笑道:“咱们别跟老娘们一样墨迹了,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就按照阿枫的主意办,所有骑兵留下,由牛营长来指挥,老牛能够给汉盟来百姓争取多少逃命的时间就看你的了!”
牛营长站起来肃然道:“请奚旅长和各位兄弟放心,骑兵营没有一个软蛋。”
奚直康点头道:“张二光,还有你们两个的新兵营,总共两千多人立刻山坡上砍树,把树堆满出口,然后立刻急行军来和我们会师,剩下所有士兵立刻拔营急速向白头领方向撤退,注意不要点火,小心帝国军队发现有变化。”
看着汉盟的步兵队列整齐在黑夜中默默的远去,奚直康回身叫道:“拿酒来,我敬牛营长一碗!”亲兵立刻从随身背着的酒壶中倒出两碗递过来,奚直康端着酒碗道:“军中不让饮酒,我本来想把这次任务完成后偷着自己喝的,不过……今天,我想敬你,敬所有骑兵营的兄弟们。”
牛营长回身对肃立的一千多骑兵们说:“兄弟们,这酒是旅长敬咱们的,我代大家喝了。”所有骑兵们没有人出声,只是把胸脯挺的更直,眼睛中发出自豪的神采。
奚直康一饮而尽,把碗摔在地上,纵身上马:“老牛,保重!”扬鞭就走。
牛营长把酒喝的一滴不剩,也把碗摔的粉碎,叫道:“旅长,来生再见!”
阿枫环顾牛营长,和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骑兵们,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们今天这样视死如归,以这么一点人数就接受了阻击数万大军的任务,没办法控制的心中一痛,也低声说道:“保重!”就逃跑一样的拨马就走。
这些骑兵们知道阻击敌人的主意是我出的吗?牛营长心中是否有一丝恨意?司令官在的时候会有更好的办法吗?或许我真的不是将才,我真的想不出怎么拖住数万敌军的主意,明天也可能战至一兵不剩,或许那六十万人永远不知道有这样一支骑兵,有这样一支断后的步兵军团!
一夜急行军,太阳出来的的时候,汉盟的军队追上了逃难百姓的尾巴,算来距离白头领还有五十里。奚直康立刻派亲兵沿途催促老百姓加快速度,帝国军队就要追到,另外去通知白头领的驻军小心戒备,帝国军队正在后面追击。
没过多久,一个安排在青草丘的传令兵飞马来报:“天还没亮,敌军就开始攻击青草丘,牛营长安排了几百弟兄隐蔽射箭,敌军不敢进攻的太猛,等发现没有我们军队防守时,慢慢的越过树木的阻碍,出了青草丘,埋伏好的十几个兄弟等帝国军队过了有三分之一的时候,立刻射出火箭,木头下都浇了火油,火势很大,帝国军队暂时无法通过,不过那埋伏的十几个兄弟也没一个能活下来。”
奚直康面露喜色道:“好,能耽误一会是一会,全军立刻原地休息,三个小时后开饭,等那帮兔崽子追上来,好好的干一场。”
阿枫穿着晶体铠甲,挨着战马坐下闭目眼神,虽然跟着军队行军一夜,但是此刻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已经看过了左师叔给他的紫枫内灵阵法,因为已经有了基础,所以现在再来看是一点就透。紫枫学院的战法没有无影内灵阵那么凶悍凌厉,但是在细节上却更玄妙,哪一道内气用几分力,看着不是很强大的内气怎么组合会爆发出巨大威力,而且提到了修炼到内灵后,如何像在疯子洞那样布成阵法,可以长时间保持威力,功力弱的阵法师只要被人触碰激发一次后就失效,但如果到了大宗师以上甚至可以在两年内一直保持着威力,这可是无影内灵阵没有讲到的,那么说左师叔的功力已经在大宗师以上了,比徐暮崖这家伙厉害,那梦珍……唉,不想了!
吃了中午饭后,帝国军队还没有露面,连骑兵都没出现,奚直康和手下的营长们都是神色复杂,帝国军队来的越晚,对于汉盟百姓就越是好事,不过牛营长他们危险就越大,回来的可能性就更小。现在,汉盟百姓走的越来越慢,整个上午才行进了十多里地,照这么下去,即便是天黑,也还会有大量的百姓没有进去白头领要塞。军官们都是心急如焚,这种煎熬的滋味比自己上战场厮杀还要可怕,完全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到了下午的时候,奚直康也有一些焦躁自语着:“老牛,怎么还不回来!你们已经表现的够好了,该跑回来了!”军官们这时都不断向远方望去。
又过了好久,远方地平线上一个个黑点在迅速移动,汉盟的士兵们开始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着。奚直康命令道:“所有士兵按序列列阵。”
阿枫跳上马背,在马镫上站起身子远远眺望,他多么希望汉盟的骑兵出现在眼前,那些骑兵渐渐的露出了身子,越来越清楚。阿枫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全都是帝国的骑兵,有红色披风的秦州军和黑色披风的晋州军,惟独没有刻着自由花标志银色盔甲的身影。
再近一些,一个营长叫道:“最前面有我们一个骑兵!”
奚直康对着亲兵说道:“快去,把他接应回来!”
几个亲兵立刻狠狠的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冲上去,护住汉盟的骑兵,一边用马刀和帝国骑兵马上对砍,一边向汉盟阵中跑来。大队的帝国骑兵已经渐渐的停下马来,但还是有百余个帝国骑兵杀红了眼,继续催马来追。等汉盟骑兵已经接近本阵,一个前面的营长大喝道:“射箭!”
立刻早已经准备好的汉盟弓箭手松开弓箭,一阵疾射,至少有半数的帝国骑兵落马,剩下的都立刻拨转马头后退。
那名汉盟骑兵浑身是血,头盔都被砍掉了,从眼眶的地方被划了一刀,鲜血不止,以至于他的一只眼睛已经没办法睁开,奚直康跑到马前大吼道:“老牛呢?你的兄弟们呢?”
那骑兵嘴角动了动,像是哭,又像是笑:“只……剩下我……一个”
奚直康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时仍旧身子颤抖了一下,一个营长就抓拿骑兵的胳膊道:“快下来,休息一下。”
那骑兵一下拨开了营长的手,对着奚直康说:“旅长,营长让我告诉你……骑兵营没有一个逃兵……我们尽力了!”他费劲的拉动缰绳,催马转回去,向着远处的数千帝国骑兵冲去,手中的马刀向上高高举起。
亲兵们要催马去追回那名骑兵,奚直康叫道:“不要追,这就是战士的最好归宿,骑兵营都是好样的。”他转身面对军官们眼中闪着寒光道:“通知你们的士兵,此次随行的骑兵营全部壮烈战死,他们是为了汉盟六十万百姓而死,也是为了步兵们多一点喘息的时间而死,不管我们能不能挡住帝国军队,我们要用尸体去给汉盟百姓再争取一点时间。”军官们一起郑重行了军礼,向自己的士兵们跑去。
数千骑兵并没有发动攻击,很明显,是在等待步兵大队的到来。
他们错过了很好的机会,即便不能冲垮汉盟的一万一千人的步兵,但是借着马匹的优势至少能令汉盟军队疲惫和产生一些混乱,甚至他们可以竭力冲破汉盟的步兵方阵,直接去追杀汉盟百姓,因为汉盟目前已经没了骑兵。不过这些骑兵并不清楚汉盟百姓走了多远,或许是因为整个上午汉盟骑兵的决死纠缠厮杀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没有立刻战斗的勇气。
“敌军的步兵出现了……红色的旗帜,是秦州军!”传令兵报告着。
“好,全军起,出击。”奚直康跳上马,长剑向前一指。
没有人再说话,皮靴在土地上发出重重的碰撞声,每个营为一个方阵,整个汉盟的步兵又是一个大的步兵方阵。长枪兵在最前面,弓箭手在两侧,依次还有盾刀兵,长刀兵……
秦州军阵中的大旗动了几下,立刻有两千骑兵从两侧向汉盟的步兵大阵冲来,这是要打乱汉盟的阵型,然后再发动猛攻。
“射”弓箭手立刻放箭,连续三轮箭雨,帝国骑兵倒了一片。
“长枪兵,上。”弓箭手向阵中退下来,手持两丈长枪的士兵组成了一个刺猬般的防守阵型,帝国骑兵嚎叫着纵马扑了上来,骑兵的身子和战马的躯体被长枪刺穿,但是强大的冲击力把长枪枪杆震成两半,一些长枪手也被战马撞飞。
“稳住,稳住,补上位置。”军官在吼叫着,后面的长枪手立刻顶上去,继续使劲攥着长枪来抵抗着一匹匹战马的冲击。
阿枫催动战马杀进帝国的骑兵队伍中,只有在杀戮的时候,他的心渐渐平静,不再伤心牛营长和那一千多骑兵的阵亡,不去想自己随时可能发作的内伤,这一刻他是孤军奋战,身边不再有其他汉盟骑兵的协助,冷静的瞅准敌人的破绽,为了节省体力,阿枫不再把刺进去的帝国骑兵用力摔出去,只要一击不中,就纵马过去绝不再战,只要一刺得手,也不再补第二枪,但是他身后的帝国骑兵坠马的越来越多,这些战场经验丰富的帝国骑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沉默的像一个农夫,像收麦子一样从容的收割生命,那些平素在军中有勇士威名的战士扑上去,对方也只吝啬的刺出一矛,但在矛下能够逃生的十中无一。没有骑兵愿意这么窝囊的上去送命,他们开始纷纷的绕开阿枫,,宁可去往汉盟的长枪丛中扑去,至少还能拉两个垫背的,至少死的时候还能发出点响动。
两千骑兵的损失不小,秦州军的大旗又动了一下,这些骑兵退下,秦州军的步兵大阵已经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这是还没有损失的两万秦州步兵,而晋州军正在两里外迅速靠近。
“攻击!”奚直康这一次催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十来个亲兵紧紧的簇拥着他,在后面汉盟的步兵们开始小跑,军官们不再叫喊,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士兵们旺盛的士气,每一个人都知道了骑兵营全体战死的消息,他们都清楚这一战就是为了六十万汉盟百姓,他们的亲人大多就在这些汉盟的逃难百姓之中,他们心甘情愿的发起没有退路的攻击。
轰,红色和银色的浪涛撞击在一起,两支军队都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要撕扯碎对方,在这样的大战中,你会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甚至因为如林的刀枪,刺眼的铠甲海洋,这样壮观的场面而忘了恐惧,屏住呼吸,那些新兵和老兵们都在这一刻浑身战栗,只是下意识的用武器去夺取面前之人的生命。
阿枫在乱军之中已经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敌人,身上也被砍了好几刀,只是因为晶甲铠甲的坚固才幸免于难。现在两军已经没有阵型可言,到处都是正在生死搏杀的士兵,秦州军人数几乎是汉盟的两倍,但是他们长途跋涉,又饥又饿,汉盟士兵人数虽少,但一个个视死如归,即便是没了作战队形,身边少了熟悉的军官吼叫,仍旧是奋勇拼杀,所以目前双方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秦州军主将臧英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命令道:“命令晋州军越过汉狗的队伍,把他们包围,随即发动攻击。再命令所有骑兵,立刻从两侧开始攻击。”
一个军官说道:“臧将军,咱们取胜已经有了把握,是不是把骑兵绕过去,去追杀汉盟的老百姓?”
臧英绪摇头道:“不成,这支汉盟军队太******能打了,虽然看着人少可是不好对付,不把他们在这里彻底剿灭,我真的是放心不下,立刻下令执行。”他看见纵马在本阵冲杀的奚直康像是汉盟的高级军官,立刻向几个快刀堂的武士和自己贴身甲士叫道:“随我来!”手中已经摘下了一柄流星锤。
秦州军大旗晃动,两州的骑兵立刻向汉盟的两侧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