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进一处别墅区,江枫拉着我直直地像一栋楼走去。我静默地被他牵着,来到一家人人家的门口。当他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时,里面的人默契般的打开门。我瞪大眼眸望着何艳红,同样的目光盯着我,顿时,明白了这是哪里。
“小枫?”何越心略微撑起一个笑容叫着他的名字。
“爸呢?”他问。
“刚到家。”何越心让开一条路。江枫带着我越过何越心走进屋内,50坪左右的宽敞客厅的沙发上坐在一个男人,见我们进来,抬头看了看,便立即落下眼眸。“今儿怎么有空回来?”男人问。
“我有事对你说。”江枫站在他对面,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放在男人面前,“我离婚了。”我诧异的立在他旁边。江父低头看着茶几上的东西,叹息道,“那个女人同意了倒是让人意外啊?”
“这件事与她无关。我要娶陆菲,这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江枫把我拉到他身边。我噤若寒蝉,心乱如麻,脑中顿时没了思绪。竟然木制般的站在他们父子面前。
“你一向独立独行,婚姻更是我们管不了的,今天你带她来,是向我示威吗?”江父脸上有些不悦,但旋即沉寂下来,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燃,看着江枫。
“爸,您想多了,我只想告诉你,几年前我把她藏在京卫,是为了不让哥找到她,如今,该是摊牌的时候,从现在开始,陆菲是我名正言顺的女人,不管是何姨,还是我哥,包括您,都别再找她的麻烦。至于何姨担心的?”江枫扭头看向沙发背后的何越心,“我们不会让你们尴尬,也不会令你们为难,我离开,所有的一切归江荣。”
“啪!”一记耳光落在江枫的脸上,我瞠目,为他正欲挡下的手定格在半空中。
“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今天,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这个家,江枫,你告诉我,是你的爱情重要,还是你的亲人重要?”江父站在江枫面前质问道。
“她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江枫说。我见江父再次扬起手,身体急忙上前,挡住江枫,可身后的人把我向后一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枫?”
我听见身后何越心担忧的喊声措手不及,双脚仿若被粘了胶似的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双膝跪地的他。
“为了她,什么都值得!”江枫冰冷的眼神直逼着江父。
不值得!不值!不值!我在胸口燃起烈火般的大喊,却发不出声音。你可知我是未来人,你可知我这个未来人为了保全自己说过谎话,欺骗过你的感情。就连当初那句喜欢也是一种手段,欺骗的手段,逃避的手段,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要留着这里,留在你身边……
我浑浑噩噩的身体就这么被江枫拖着走出江家,江父一句出去彻底把他赶出了家门。
我们没有回江家小院,他说我们不能再住那里。他晃荡了半个清城才找到一处他要求的干净地方,给了房钱,算是我们的暂住地。这是他说的。我坐在车里,心神恍惚。江枫握起我的手,第一次,我真切的感觉到那双手的温暖。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他突地说。我疑惑地看他,他握起我的手放在嘴边,眼中寄托着无数个期望,“成为我的一辈子?”我右手晃动在他眼前,“它已经在我手上了,不是吗?”他摩挲着我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抬眼深情地望着我,“我爱你!”
一颗颗泪珠滑落在我和他的手臂上,他抬起我的脸,“为什么哭?”我垂着脸,依旧哭,发自内心的哭泣。“别哭!”他抱我在胸口,一只手轻拍着我的背,“是高兴还是伤心了?”我趴在他的肩膀上猛烈的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想哭,想把胸口的闷涌全部掏干。
我和江枫的“私奔”日子并没有像小说中的豪门少爷和贫家女那般穷困潦倒,吃喝住行,一如从前。丝毫没因离开江家这个经济支柱而少过食粮。先开始的过活,我本打算拿出这几年的所有积蓄填补家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些钱本就是江枫的,现在用它再合适不过。
可当我把一张卡放在江枫面前时,他蹙眉地看着我,扬起嘴角,“怎么,怕我养不活你?”我轻松一笑,“我吃的少,用的少,我可不担心有人养不活我。”反而是他,从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里,难免会……“那你是在担心我了?”他翘眉,指着我的鼻头说,“你以为我们在演电视剧吗?还是小说看多了?”我环顾了一眼现在居住的五十坪小屋,不免为他感到失落和难过,我把卡放在他手里,“这些原本就是你的,你……”我说着,便见到他立马黑阴的脸对着我,我急忙收回东西和话,“不要算了,何必这么瞪我,吓我。”说完,我扭头便走。
江枫从身后抱住我,语气极其温柔,“真儿,你只需做我的人,其他的事不用操心,我不希望你为钱而担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当然明白,大男子主义!我从他的怀抱中转身,双手缠住他的腰,温柔的提议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我是你的?”“为什么?难道你反悔了?”他五官紧绷起来,双臂收紧我的腰身。我慢慢地轻推开他的手,“不是,我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我是你的东西……”“附属品,对吗?”他打断我的话,放开我,退后了几步,冷漠的说,“你不愿意嫁给我,大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我是不懂那些狗屁文章,分不清谁是李商隐,谁是李煜,更不晓得你到底是喜欢诗经还是宋词,我不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人,更不可能成为你脑中刻画的那个人……”说着,他几乎力吼起来,跳跃的表情仿若被人用刀划满了伤害。而那个凶手正是我。
我冲上去,嘭的一下扑在他身上,抱紧他的腰,颤抖不已。
“你……”他表情僵硬的看着我,双手却环扣住我的身体。“我愿意!”我把这三字说的极其凝重,好让他听清。窒息的空气停留了几秒,他终于松懈下来,但依旧怀疑的口气,“你确定不后悔?”我摇头,反问道,“你确定吗?”“当然。”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好,我们彼此说定,从这一秒开始,如果我们将来谁后悔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然后放手,击掌为誓!”我伸手在他面前。他爽快的答应,与我对掌。
就这样,我和江枫的夫妻生活步入正轨,当然志愿者的计划暂时被搁浅。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熬稀饭的不情愿的女孩儿,江枫几乎天天回小屋吃饭,并不是我的厨艺见长,而是他执意不再宠我。起先,我做的菜他勉强咽肚。可后来他居然能吃的津津有味,当然是在他亲手指导下,我才能晓得哪些菜该放多少水,哪些菜不需要放水,何时加某种调料。但当他每次不再旁边时,我便开始手忙脚乱起来,看着他努力咽饭的纠结表情,我都有些气愤,一个月,我不相信我丝毫没有进步,于是,我故意吃得狼吞虎咽,对自己做的饭菜欣赏不已。
江枫说,你还真能自我安慰。我不屑的回道,“只要你不刁难,我是会做好的。”他无奈的叹着气,然后抹了抹嘴,说,“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晚饭过后,我们会漫步在纷纷扰扰的街道上,因为我极爱吃路边摊食品,于是我总会邀请他陪着我一边欣赏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夜景,一边吃着他口中的垃圾美味。他总会限制我的“购货”数量,不管我怎么央求,他都绝无商量之地。每当我们较劲的时候,我都由衷的感到幸福,所以,饭后散步是我正式成为他妻子之后最快乐的事情。
手挽手,臂靠臂,我抬眼望向无边无际的蓝色夜空,好不自在。嘴里哼着《浪漫的事》。“傻笑什么?”江枫见我边走边笑,便问。
我说,“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又在多愁善感。”他无奈的说。一股冷风吹过,他脱下外衣套在我身上,“张医生是怎么嘱咐你的,叫你宽心放松,切不可触景伤情。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真儿……”“我这叫触景生情,不叫伤情。
何况我的身体哪有那么脆弱,又不是纸糊的。“我打断他的话,小声嘀咕着。”那我呢,你总该替我考虑考虑。“他执起我的手,贴在胸口,十分认真。我不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补充道。“噢。”我低垂下目光,脑中突地闪过一个小身影,猛地抬头道,“还有筱筱啊?”
他落寞下眼神,收紧手臂,抱住我的身体,“你明明知道这其中缘由,何苦气我?”“你不想认她了?”一纸离书,真的让他抛弃了她们母女?
“不会,她永远是我们的女儿。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我也疼她啊。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孩子,真儿,答应我,别放弃?”他像个大孩子般祈求着我。“好。”看尽他眼中的期望,我根本无法剥夺他的这项权利。而我,能报答他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和江枫结婚那天,并没有请人。他只通知了江源,而我站在陆家小院的门外等候。陆汉康走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欣喜若狂,但他的一句话断然将我第三次拒绝在门外。
“只要同那个女人有关的人,我都不会见。所以你死了这份心。”他言词警告我。“那我呢?你连女儿也不认了吗?”我想我多说几句好话,他定是肯答应来吃这顿饭的。陆汉康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沉着脸,“从前我就是太相信你,以为你能够照顾好自己,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如今看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够称职,也看错了你。小真,江家我自是高攀不起。”
他半讽半讥,我顿时心底凉了半截,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爸,这都什么年代,您怎么还有门第观念?”他摇头,骤然生气道,“爸活了六十几岁,不会看错人,这几年来,爸不是没观察过江枫的人品,不错。爸相信他是真心真意的喜欢你,但他太能隐藏,城府又深,做事狠决,终有一天,他会伤了你,甚至被他牵连……咳咳……”未说完,他便咳嗽不止,我焦急的抚着他的胸口,“爸?”他反握起我的手,颤抖的声音,“爸知道,不该干涉你的婚姻,但我是真的为你担心啊?”看着他瞬间苍白嶙峋的脸,我胸口异常难受,一月不见,他越发瘦了,越发的老了。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此刻望着父亲,倒是十分明了李白当年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心情。转头望着远远看向这里的江枫,只能抽开父亲手中的手,“爸,你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我不能一再的辜负那双期待的眼神。不能更不能后悔!
回到小屋时,江源已在厨房忙乱开来。我心中自是安慰不已,即使这段婚姻没有父母的祝福,至少还有他,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大男孩。走近几步,厨房里居然多了一个人影。他回头,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他身上,“飞!”
“快放手,全是油!”罗飞强扭着身体推开我,然后仔细地端倪我,直言道,“是不是被陆叔拒绝了?”我撇开他的目光,拿起一旁的芹菜,无所谓地耸耸肩,故作轻松,“他顽固不化,等改日他想清了,我还是会求他的。”“磐石之心,不错,必胜!”江源在我身后高举双手大喊着。我翻着白眼,对他毫不客气,“江同学,姐姐我今个儿出阁,满汉全席的伺候,明白的!”“渣!”江源弯腰单脚跪地。我咧开嘴一乐,顿时把所有的愁云抛掷千里之外。
“你怎么在这儿?”三人的笑声未落,冷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请来的!”我和江源异口同声地对着向厨房走来的冰冷面孔说道。他越过我的身体和罗飞四目相对,空气顿时凝固。“我是来送祝福的,为陆菲。”罗飞首先打破沉默。“对呀,人多热闹嘛?”我挽起江枫的胳膊,讨好道,“杨毅来不了,林西你不让请,如今,我最好的哥们屈指可数。所以,江源特意告诉了飞,枫?”我轻摇着他的胳膊。
江枫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罗飞说,“只要你不搅局就好。”我赶紧对罗飞挤眉弄眼。没想他微微一笑,柔情似水地看着我,道,“我说过了,我的目的只是陆菲!”江枫面无表情地盯着罗飞,江源冷眼旁观。我心猛地缩起,丫的,不是给他眼神了吗?为什么还要点火,这两小子非要在我结婚这天闹得火光四射才开心吗?我狠力地瞪着江源,他老人家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丫的,快说句话呀!“上菜咯……”江源端起一旁菜从江枫和罗飞中间穿过,回头喊道,“喂,你们三个还要发愣多久?”我一个机灵把江枫推出厨房。
四人桌上,江枫和罗飞中间夹着我,对面便是江源。一边是冰,一边是火,我水火交融的双手几乎无法下筷,即使江源的每一道菜都是我的最爱,可我却只能望之兴叹。“吃这个!”江枫和罗飞同时夹了一块鸡肉放在我面前。“呵呵!”我傻笑着看着他们对视。心中正想着如何缓解这僵局,他二人同时又把筷子伸向同一个盘子。然后又是两双针锋相对的眼神。我心一横,丫的,有完没完,我直接把他们的“好意”夹到对面看戏人的碗中,“吃吧,吃吧,噎死你,烫死你。”江源故意皱起眉头,莫名地看着我,然后小声嘀咕着,“我招谁惹谁了?”
我扑哧一笑。江源瞪我道,“你笑什么?”我抬眼道,“我笑九年前某人请我参加他的生日聚会,结果我却忘记带生日礼物,某人气的差点杀了我,可最后还是舍不得……”话一出,江枫和罗飞的眼神同时看向江源,江源张口结舌,“她她她……故意的!”我笑逐颜开的看着他笨拙的表情,他不是要看戏吗?那我也不建议多一个主演。